第100章 圖窮匕見
“滅除內心的罪惡,真心向神使禱告,向他們提供庇護,才能得到神跡降臨的永生。”伊狄念出了聲,“這幾乎是某種奇怪的巫師崇拜教義。”
書頁插圖中的“神使”穿着長長的黑色斗篷,手裏拿着樹枝似的魔杖,尖端放出扇形的光芒。在她看來,所謂的“神使”毫無疑問就是一個巫師。
再加上那些配方上熟悉的藥材名字,她可以肯定,這就是在說一位曾經來到過村莊裏的巫師,他很可能還是個藥劑師。
在這個幽僻的村落,出於未知的原因,他違反了古老的《國際巫師聯合會保密法》,用魔葯和魔法救治了當地的麻瓜,甚至允許他們把配方抄錄下來。這些麻瓜把他奉為“神使”,虔誠地遵守前輩留下的教義,乃至他們來到這裏,看到這個麻瓜的屍體和散落的書頁。
這個村莊,到底發生過什麼?
尤其是報紙上說,這裏發現過腦漿空空的麻瓜屍體,也就是說,蜷翼魔很可能也曾經在這裏出沒。事情顯得越發不簡單。
伊狄越想,越覺得腦海里的不安越來越濃烈。沒過多久,她“嘩”地一下站起來,布雷司打了個激靈,從發獃中驚醒。
“怎麼了?我們可以走了嗎?”他熱切地問道。
“走?不,我們要繼續往前探索。我總感覺,是有人知道我們要來……”伊狄當機立斷,“在周圍看看,我在這邊的房子搜,你去對面。有什麼發現,第一時間告訴我。”
布雷司震驚於伊狄那幅理所當然的態度,他望着門外冒着血腥氣的窗戶黑咕隆咚的屋子,就感到雙腿打顫。
“我不去!”他終於忍不住出聲拒絕,不過面對伊狄,用的是求饒的態度,“伊狄,我怕……誰知道那個殺人魔現在在哪兒?我們就不能一起行動嗎?”
“你怕你平時瞧不起的麻瓜?”
他們這些純血孩子的嘴臉是什麼樣,他們自己一定記得很清楚。伊狄太明白如何刺激到布雷司這種小男孩的心了。果然,布雷司一看她露出諷刺的笑意,就有點被冒犯似地挺起了胸膛,鼓鼓的胸腔微微發顫。
“怕?我才不可能怕一個麻瓜!我只不過是……怕你一個女孩子,遇到危險而已。”
“我不怕。”
“既然這樣,我就去,”布雷司憤然轉身,“你……你可不要後悔。”
其實,他一轉身就已經後悔了。別人不知道,他還不清楚,伊狄簡直不能叫做女孩。她比他猛多了,要是真遇上了殺人魔,只有他喊救命的份。來救他的還只可能是她。
想到這一層,他的腳步就慢了。心裏隱隱盼望伊狄攔住他。
誰知道身後的人根本沒有一點阻攔的意思。伊狄就這麼平靜看着他腳打着抖走了出去。
布雷司戰戰兢兢地走進了屋子,裏面安安靜靜地,他準備隨便看一眼就趕緊出來,誰知繞了大半圈了,才發現裏面空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甚至都沒有血跡。只是窗帘拉得比較緊,光線很暗。
桌面和沙發上都積了厚厚的一層灰,看來這幢房子很久沒人居住。就算是殺人魔,在這裏也只撲了個空。
“什麼嘛!什麼都沒有!”他一出來,就得意洋洋地喊了出來。
伊狄在對面盯着他笑。這是她故意的,對面院子裏的雜草叢生,顯然主人很久不在家了,應該也沒有屍體才對。
“連個屍體都沒有還這麼得意?能不能繼續搜了?我們得趕時間。”
布雷司點了點頭。
結果,一個興緻勃勃,一個小心翼翼,花了不到三個小時就把村莊翻了個底朝天。除了屍體的齜牙咧嘴的姿勢不同外,兩個人都沒什麼新發現。殺人魔的影子都沒摸到。
出了最後一幢房子,連伊狄都有點疲憊不堪。
“我們趕緊趕路吧,”她不允許自己浪費太久時間,“這裏沒法聯絡到外界——”
“你看到了嗎?是巫師!”布雷司蒼白着臉,跌跌撞撞地從對面跑了出來,他看上去要吐出來了。
“什麼?”
伊狄愣了一下便快步沖了過去,那是一幢紅頂白牆的房子,奶白色的雕花門大開,從門的右下角濺出了一片觸目驚心的血痕。
她一進去,一個裹着巫師袍的瘦高的男人的屍體便映入眼帘。
他臉色蒼白如紙,倒在茶几前面的地上,胸前無一例外被劃出了那個斜飛的蝴蝶似的形狀。不遠處,甚至還唯恐他們不明白似的,掉落了一支炸開半截的魔杖。裏面雪白的獨角獸毛杖芯露了出來。
伊狄蹲下查看,他身上的傷口更多,血噴濺得很誇張,地上還有拖行的痕迹。
“他看起來是被拔着頭髮拖到了門口,”她的臉色也不太好,“這明明是個巫師……卻幾乎像是毫無反擊之力的麻瓜一樣被虐殺了!”
“而且他們受到的攻擊好像更加……殘忍。”
布雷司只敢站在她身後,他盯着裏面,似乎不願再多前進一步。
伊狄不需要費太多力就能明白他說“他們”的含義。就在沙發後面、書櫃前面都橫七豎八地躺着更多的屍體。
屍體全都穿着他們最熟悉的深色長袍,血液噴濺在上面,反而看不出痕迹,只有巫師睜得大大的雙眼旁,血跡在蒼白臉頰上映出猙獰的紋理,就像惡魔的爪牙。
這些屍體的慘狀比那些麻瓜更甚。伊狄倒沒有像布雷司一樣噁心,她一一上前研究,卻對致命傷得不出任何有效的結論。
“真奇怪。這看上去就是普通的刀傷。他們卻看起來連拔出魔杖的機會都沒有,就被迅速捅死了,”伊狄自言自語,“找不到任何反抗的痕迹。這就是一場麻瓜對巫師的——單方面的虐殺。”
聽到她的話,布雷司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巫師也有可能讓巫師流血,但不會連魔法的痕迹都沒有。在伊狄看來,這個殺人者絕對是麻瓜無疑。
可是,這個麻瓜,或者麻瓜們,到底憑藉什麼方法,能讓這麼多巫師毫不反抗地死亡?
“我們快走吧!”布雷司終於意識到了眼前的情景的含義,驚恐地叫了出來,“這個殺人魔,他是個魔鬼!就算是我們落到了他手裏,也活不了!”
他隨時有可能回來!
這就是布雷司心裏吶喊的。他絕望地看着伊狄不為所動的背影,感受到了一種有同伴卻勝似沒有同伴的孤獨感。
“既然活不了,還慌什麼?”伊狄安慰他,“不如再找找,這裏很可能有新的線索。死也要明白死。”
布雷司想不明白,為什麼死還要追求明白。不過不知道是不是被伊狄的平靜所感染,他也很快擺脫了恐懼,進入了一種暈暈乎乎的狀態。等他意識到時,他才發現他已經從血中翻出了一張薄薄的信封。
“啊!”他立馬尖叫着把信封甩了出去。
他到底在做什麼?在幫她找線索嗎?明白地死關他什麼事?他只想活着!
伊狄瞪了他一眼,“你是唯恐你的殺人魔不回來找我們嗎?”
布雷司委屈地捂住了嘴巴。他看着她,就像在看另一個近在眼前的魔鬼。
“好了,”伊狄拾起那個染了一半血的信封,忽然露出了一個微笑,“你的運氣,倒還勉強可以抵消一部分愚蠢。”
她舉起的信封上,赫然寫着“霍格沃(Hogwar)”半個詞,剩下一半黑色的墨跡溶於變黑的血,只依稀可以看出一個t。但毫無疑問,他們找到了最為關鍵的東西。
伊狄忽然站起身來,環顧四周,“如果我推測的沒錯的話,這裏面躺着一個真正的安托萬·瓊斯。”
*
“我希望你可以給我一個解釋!”諾特擋在冷漠的男孩面前,憤怒地喘着氣,“你說過要帶我們拿到采魔葯第一的榮譽的!”
兩個人在冰天雪地中僵持,沃倫·諾菲斯嘆了口氣,終於悠悠開口。
“這種情況下,什麼采魔葯第一重要嗎?”他很難掩飾自己的不耐煩,“現在最重要的是怎麼走出去。”
“是啊,不重要,對你來說什麼也不重要!”
諾特一拳打在雪地上,雪已經開始化冰,他冷不防縮回了手,可這還不算完,濺起的雪點迅速糊得他滿臉都是。
“該死!”他激動得跳腳,“為什麼我們這些人就永遠不走運,而你們這些人就可以永遠這麼自我!你就會仗着我們都沒法說什麼,高高在上地教訓我!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根本就瞧不起我們這些人,對不對?你要幹什麼,我們從來都不知道,也沒有權利知道。你承諾我的,也從不兌現!”
對面的男孩依然戴着兜帽,靜靜地站在原地,眼睛都不眨一下。
“你說完了嗎?”
“我……我沒說完!”
結果諾特支支吾吾半天,還是一句話都沒再擠出來。
“那就不要浪費我的時間,”沃倫冷酷地繞過他,“耽誤了我的事情,你負擔不起。”
諾特就像被點燃了的爆竹一樣,被這句話一下子炸開來,衝著他的背影吼道,“你的事情?你不是說我們的事情都一樣,是走出去嗎?可根本就不是這麼一回事吧?你的眼睛一直圍着那個垃圾轉,別把我當傻瓜!”
之前諾特說的話,沃倫始終權當沒聽見似的往前走,腳步都不曾慢一下。直到最後一句,他忽然停下來,轉頭盯着他,眼神可以凍結漫山積雪。
“你說的垃圾,是說誰?”
諾特看着他的臉色,忍不住後退了一步,但他又不願意露怯。
“還能……有誰?那個伊狄·里德爾!”
他拼盡全力喊出了這個名字,就好像發泄憤怒結束,一下子泄了氣。諾特小心地看着沃倫,手甚至摸進了口袋。
但沃倫好像完全沒看到他的動作一般。
“我表露得這麼明顯嗎……”他慢慢勾起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斜嘴笑,“沒想到他說的是對的呢……我的殺意……好像完全偽裝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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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第100章,還是挺特殊的。這本已經寫了是近第三個年頭了,也可見我前兩年的龜速。剛開始寫的時候預計到一百章第一卷寫完,現在看來還有起碼二十章左右吧,也不算太超出預期。
能堅持到現在,要非常感謝一直在評論區鼓勵我的你們,否則這本中途可能都放棄好幾次了,也不會一直獲得新的信心和力量寫下去。希望我有成功讓你們在這段短暫的、還遠沒有結束的旅程中感到一點點快樂就好了。
總而總之,充滿不確定的生活里,我們一起繼續加油吧!一個又一個裏程碑的建立,是鼓勵我們繼續創造美好的新動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