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分裂
對着那張臉,諾特吞了口唾沫。
很不幸,如果有人百般指責沃倫·諾菲斯,他作為他唯一的朋友,都可以毫不猶豫地一一反駁。除了他脾氣古怪這一點。
沃倫·諾菲斯有整整一年多堅持完全不開口,沒有人知道是什麼原因。費因斯教授都以為他成了啞巴;在下一個冬天,他掃蕩了大半個英國的森林裏的山洞,就為了搜尋那些深度睡眠中還要被打攪的可憐的蛇。而那時候費因斯和所有人都覺得他已經很有進步了。在霍格沃茨,他也整日神出鬼沒,每周購買看起來至少重十磅的沉甸甸的包裹……類似的事件數不勝數,但都還在“古怪”的範疇之內。
可直到今天,諾特才從他身上感受到了真實的殺意。他第一次隱隱覺得,這位惹不起的古怪朋友,正在踏入一個可能極度危險的領域。
“你是認真的嗎?就對那個伊狄·里德爾?”他試探性地說,見沃倫沒有明顯的怒氣,才獲得了勇氣似的啰啰嗦嗦地說了下去,“我還以為你這麼在意她是因為……別的事。不對,但是你也不該想要動那種念頭。你可能會進阿茲卡班!”
諾特往他跟前走去,“聽我的,不用你去,他們再往那邊走就死定了!我拿了格雷戈里的雙面鏡,可以跟他保持聯繫。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他又是威脅又是勸告,然而,神態瘋狂的男孩似乎完全忽視了他。他絲毫沒有張口的意思,盯着虛空中的一點,就像着了魔似的,彷彿那裏站着他畢生的仇人。
諾特都走到了跟前,發現他還一動不動,卻又不敢輕易打斷了。他戰戰兢兢地站在他身旁,跟着他朝他望的方向張望。
如果不算空氣,稱得上是什麼也沒有。
就在他實在忍不住想要詢問的時候,沃倫把腦袋一下子轉了回來,卻沒有看他,直接快步往前方走去。諾特才剛鬆了一口氣,又不得不拔腿狂奔。
“等等!該死!別拋下我!”
隨着兩個人拉開的距離越來越遠,他喘起了粗氣。熟悉的恐懼就像靴子攪亂雪地,在心臟處狂攪起來。
他忍不住掏出雙面鏡,不受控制地張了嘴,看到鏡面上倒映出一頭令他引以為豪的金髮,又立馬閉上了。像為了獲得安慰似的,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疾步向前追去。
*
“火焰熊熊!”
隨着“嘩啦”一聲,火焰彷彿順着女孩的魔杖流出,從漆黑的爐子裏躥升起來,屋內頓時被橘黃的光亮照得熱騰騰的,景物逐漸清晰起來。
他們現在站在會客室里。橘紅色的絨布長沙發,邊緣起了毛。桌上插着一朵乾枯的黃玫瑰。地上,躺着兩具屍體,黑底紅斑紋的圓地毯在下面鋪展開來,伊狄看不出那是被染紅的,還是原本就有的顏色。
她強迫自己冷靜,繼續翻過一具具倒地屍體,仔細查看他們的臉部,動作麻利。
直到伊狄準備起身進入餐廳,才察覺到布雷司已經一句話不說很久了。他瞪着她,就像瞪着他完全無法溝通的動物。
“你怎麼了?不是想離開?”伊狄想了想,“站在這裏,無論你想做什麼,也毫無用處。”
“這就是你想說的?”布雷司震驚地說。
“你沒聽明白嗎?如果你覺得和我一起離開更安全,就幫我一起找。這樣我們可以快點走。如果你想直接離開,也不應該站在這裏。”
“不,”布雷司惱火地說,“你之前是什麼意思,你根本沒有跟我解釋的打算?為什麼要找真正的瓊斯?你什麼時候知道的?這些,你統統沒打算告訴過我!伊狄,我冒險陪你來這裏,你也沒有告訴我任何事,但是我明白這是你的私隱,也接受了。現在你卻還是這樣,說趕我走就趕我走,想到什麼,也從來不說。原來,你從一開始就對我沒有期待,對不對?伊狄,你要求我當你的朋友,我很願意。可是,你把我當作你的朋友嗎?”
伊狄心中逐漸升起一股煩躁。她不解釋,只是因為她現在還不能確定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對的。至於她有把他當做朋友嗎?
也許有,也許沒有。她已經很久沒有朋友了。她對布雷司的確也從沒有過多的期待。一開始她說的朋友,就是把追隨者換一個委婉的說法。
就在她想要逃避這個話題的時候,鄧布利多的臉忽然從她腦海里冒出來,和布雷司憤怒的樣子重合了。
她馬上意識到,如果這個問題回答不好,她很可能會失去第一個追隨者。這樣絕對不行。
鄧布利多暗示,要讓她的追隨者心甘情願地幫助自己。並且認為,她的目標也是他們的目標。那麼,現在布雷司的目標是什麼呢?她強迫自己好好想想。
布雷司氣勢洶洶地盯着她,伊狄卻有點心不在焉。他很快就沒了氣勢。
“喂,是還是不是而已,就這麼難回答嗎?”
他的語氣充滿了抱怨和委屈。
伊狄就像回過神了一樣。她搖了搖頭,走到他跟前,眼神飄忽,抬頭望着他。那張瘦削、蒼白的臉頰上有一點紅,是她的鼻頭。似乎是被凍出來的。
布雷司嚇了一跳,感覺耳根有點發熱。他不是第一次離伊狄這麼近,但是第一次感到莫名的心虛。
“對不起,”伊狄卻忽然嘆了口氣,她的樣子顯得有些落寞,“我當然是把你當朋友的。但是,我的確不太會怎麼和朋友相處……我的朋友中間,也只有你,和我一起來過這種地方。我的確沒有期待過,幫助我會比你的性命還重要。”
“噢……原來是這樣啊。”布雷司訥訥地說。
他想起了伊狄和佩吉大吵一架的事。
“而且,在沒找到真正的瓊斯的屍體前,我也不敢確定我的想法是不是對的,”伊狄皺着眉頭,“我怕我們在這裏多說,最後只是浪費時間,所以才沒有說明。我也一直想不明白麻瓜是怎麼用武器殺死巫師的,事實上,我和你一樣擔心。”
布雷司看着她,他相信她是真誠的,也鬆了口氣,張開了懷抱,歉意地說,“是我多想了。媽媽也總說這是我最大的毛病。”
伊狄還以為他會意識到應該抓緊時間搜查,誰知道他開始提起沙比尼夫人。而且——
她懷疑地盯着布雷司張開的手臂,下一秒卻被他一把抱住了。高個子彎下腰來,肩膀卻還是頂得她下巴發疼。
“可以了,可以了,”她在他的手臂間掙扎,“你想明白就好了。我們快搜吧!”
布雷司依依不捨地鬆開,“好吧。”
熊熊爐火燙得晃眼,在女孩的臉上和黑眼睛裏閃爍。布雷司都沒意識到,他一直在忍不住觀察她的表情。雖然總是有許多不耐煩,但是非常生動。
而伊狄已經去了餐廳,背對着他在翻起屍體。
看到地上一具具屍體,布雷司的臉色才開始發綠。過了一會兒,他看着伊狄,顫顫巍巍地長出了一口氣,也學着她,小心翼翼地去翻動不遠處的一具屍體。
剛碰到死屍冷冰冰的皮膚,他的手就一縮。呆在原地想了半天,才靈機一動,掏出魔杖,用魔杖尖去小心翼翼地一個個挑開擋住屍體的臉的衣服。
伊狄回頭看了他一眼,那動作讓她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
山的西側,也毫無偏心地被厚厚的毛毯似的積雪覆蓋,毛毯上爬着幾隻黑色的“小蟲”。仔細看,原來一支隊伍正快速在銀白森林中行進。所有人靜默無聲,像是享受着某種默契。只有他們緊繃的肩膀和臉暗示了流轉在這支小隊伍的不安。
霧氣和積雪隱蔽了許多山體的醜陋,換上潔白無瑕。但同時,也悄無聲息地遮蓋了其中暗藏的陷阱。
隊伍最前面,一個大塊頭的男孩絆了一下,懷裏一片亮閃閃的東西摔了出去。
“這是什麼!”女生尖叫了一聲,飛跑過去撿了起來,“你帶了雙面鏡?為什麼不早說!”
“還給我!”格雷戈里·高爾怒吼。
霍爾顫抖了一下,堅持把雙面鏡抱在懷裏。
“是你!是他!他帶了雙面鏡,一定是他在和那些人聯絡!”她急切地指責道。
“還給我,你這個瘋婆娘!”
“怎麼了,怎麼了?不要爭吵!”希格斯疾步走來,“安靜一點!霍爾,你又想說什麼?不管怎麼樣,都應該先把高爾的東西還給他。”
霍爾氣得跳腳,手裏始終沒松,瞪着希格斯,把鏡子揮舞得呼呼響,“你們這些傻瓜!他帶了雙面鏡,如果是和其他人聯絡,早就可以叫人救我們,為什麼一直什麼都不說?”
“為什麼?”
“當然因為他就是那個叛徒!如果不是我們中間有人通知那個冒牌的瓊斯,他怎麼會知道我們打算來這裏?”
高爾聽不明白,也不會辯解,只好氣得去抓她,被希格斯擋住了。
“等等!”希格斯眯着眼望向周圍的人,“大家都不要驚慌,你們兩個也冷靜一下。行嗎?”
霧氣越來越濃,赫敏點亮了魔杖,走到前面來。
“我們必須快點走!”她看起來十分焦躁,“有什麼事,等我們到了下一個村莊再說,霧越來越大,如果到時候看不清路了,我們哪兒都別想去。”
“不,你也冷靜一下,格蘭傑,”希格斯說,“霍爾可能在說一件重要的事。大家都圍過來!”
“有什麼比我們現在的安全重要?”
赫敏尖叫一聲,似乎終於崩潰了,跑到隊伍後面背對着希格斯。希格斯臉色有些不太好。好在阿布衝過去按住了她的肩,抽噎聲隱約小了一些。
厄尼由於體力不支,也靠在樹上休息,時不時還把目光投到赫敏亂糟糟的頭頂。於是,真正圍到了希格斯身邊的,只有攙扶着斯拉格霍恩的佩吉和馬爾福。他們要背着掃帚還有斯拉格霍恩走山路,臉色也很難看。
“發生了什麼?”
“霍爾懷疑高爾有問題,”希格斯簡單解釋了一下,“高爾,你怎麼解釋?”
“他還能辯解什麼?”霍爾忿忿地一屁股坐到了雪地上,濺起的雪讓希格斯皺起了眉頭,“你們都沒有腦子嗎?只能是他……”
“她到底在說什麼?”佩吉疑惑地看向希格斯。
於是希格斯只好耐着性子重複了一遍他聽到的,高爾再聽了一遍,似乎終於聽懂了霍爾的指控。赫敏也被阿布扶着走了過來。
“我什麼都不知道!”高爾驚慌地說,“雙面鏡是西奧多給我的,另一面也在他那裏。他跟我說他怕找不到我們,等找到了沃倫就把他帶回來。如果有問題,一定是他的問題!”
馬爾福最先反應過來,冷冷地盯着高爾,勾起一絲蒼白的笑意,“你們不是朋友嗎?”
高爾以為他們還懷疑他,繼續使勁解釋諾特把雙面鏡給他的情形,急於撇清關係。佩吉和德拉科交換了幾個眼神。高爾注意到,說話已經開始結巴了。
希格斯很快也聽明白了,鬆了口氣,“原來是這樣,都是誤會。你聽明白了嗎?兩面雙面鏡都是諾特的,所以本來也沒法聯絡別人。”
“現在誰還能證明?這裏又不可能有吐真劑!”霍爾氣不打一處來。
“這個簡單,”馬爾福插嘴道,“讓他現在喊一下諾特回答,就可以證明了。”
“馬爾福說得沒錯,總不可能兩個人都在說謊吧?高爾,你喊一下諾特,正好我們可以看看他怎麼樣了,找到了諾菲斯沒有。”
“好主意,霍爾,就這麼辦。”
“什麼?”
可接下來希格斯沒有理會霍爾,一把把雙面鏡搶過來,遞給了高爾。
“按馬爾福說的,證明給我們看。”他和顏悅色地說。
高爾不情願地接過雙面鏡。
林中霧氣越來越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