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虎嘯龍吟風雲會 第三十九章:虎嘯龍吟風雲會(本卷終)

第二卷:虎嘯龍吟風雲會 第三十九章:虎嘯龍吟風雲會(本卷終)

蒙幽在苦苦強撐的同時,心中亦感到十分驚懼,不為別的,只為沈聞道對他抱有的這份殺機,以及寧願賠上如此多的性命、也要留下他的這份決意。看來“毒王”這個名號確實是太過招搖了……

廝殺之餘,沈聞道眼角的斜光一掃,便將此刻整片會場的現狀一覽眼底,只見在洶湧的毒潮之中,五教弟子已然多有損傷,至於那些手無寸鐵的江南武人更是死傷嚴重,整個場景慘酷無比。

沈聞道擰起眉頭,低嘆一聲,雖說已有心理準備,但仍然不免的很是自咎,有心想要補救一二,當即決定動用絕招,儘快誅殺蒙幽。

一念及此,突然間一收長劍,但是渾身的氣勢卻不減反增,旋即在蒙幽戒懼的目光下,陡地立目大喝:“殺字訣!白虹貫日擄月仙!”

只見沈聞道一聲嘯畢,藍衫綽綽,早已提劍騰空,化作一團藍烏二色相互摻雜的影子。轉瞬之間,便有九道烏亮的劍罡,分自九個不同的方位襲出,那無比犀利的氣勁,頻頻割裂空氣,似是有九柄絕世利刃在其中穿梭激射。

蒙幽心中大駭,這是絕殺一劍!

駭然之下,手底下更不敢有絲毫怠忽,鐵鉤在手中極速旋轉,既然避無可避,只有捨命一搏了!

繞在他頸間的血紅蟒蛇,似乎也被這九道劍罡所懾,順着蒙幽的一條手臂盤旋而下,竟然畏懼地潛藏了起來。

蒙幽手中的兩柄鐵鉤交交錯錯,舞動而起,主動迎上了劍罡,瞬息間擊在一處,金鐵之聲“啷啷”大作。但是,怎奈那九道劍罡刁鑽無比、又來勢沉重,在這片刻之間,饒是他已使盡了渾身解數,竟然才堪堪抵住了五道劍罡,至於那更加難以防禦的四道劍罡,只能儘力去閃躲與趨避。

待這一劍用罷,沈聞道現出身形,一襲藍衫簌簌獵獵,飄然落地。

沈聞道凝目望去,卻微露一絲訝色。只見蒙幽的渾身上下佈滿了一條條蜿蜒的血跡,姿態狼狽萬分,但在電光火石之間,竟然避開了周身的幾大要害,只被那四道劍罡切開了幾處皮肉與肌腱,雖然創口頗深、血流不止,但短時卻無性命之憂。

“嘿嘿……背水臨淵、月影凌亂。當真是霸絕天下,無愧於‘斗南一劍’!”

蒙幽那一雙陰冷的瞳孔漸漸充血,即使他緊咬着牙齒,卻仍有縷縷鮮血、自口中不住地往外溢出,這句話簡直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沖虛劍氣不僅犀利、而且霸道,不僅割裂了他的血肉,更幾乎將他的臟器震成了碎渣,此刻僅僅只是站直身體,就已耗光了所有餘力。

“吃我一招‘殺字訣’還能不死,即令撇開毒術,你也算是個人物了。”

沈聞道微微點頭,目示讚賞,接着平靜地道:“不過,你這一生也就到此為止了。在我動手之前,可容你交代三句遺言。”

蒙幽自知命在頃刻,恍惚之間,記起了許多未竟之事,很有些凄涼與不甘,但是忽然瞥見沈聞道眼中升起的憐憫,卻不禁厲聲狂笑:“沈聞道!想我蒙幽縱橫南詔數十載,一生之中殺人無數,早已看穿了生死,今日既敗在你手,無外乎一死而已,何須你來可憐?請出劍吧!”

但見他虎目圓睜、長髯飛盪,在這將死之際竟是分外的恣睢與桀驁。

“好,梟雄有梟雄的死法,那就如你所願。”

沈聞道微微頷首,不再多言,也未動用任何劍式,只是一擰利劍,運起真氣來,使右臂陡然壯大,長臂一揮,就見一抹烏光騰起,電射而出。

“哈哈哈……來得好!”

蒙幽大笑一聲,卻緩緩的闔上了眼帘,不躲不避,同時亦拋下了鐵鉤,伸展兩臂,敞開了胸膛,毫無畏懼地迎接死亡。

“咣當——”

劍罡斜斜斬來,卻未如蒙幽所想的那樣、將他整個人開膛破肚。只聽一聲金鐵交鳴,他卻是全然無事,驚詫莫名地睜眼看去,只見在他的身前腳下,此刻竟有一條滑稽的身影左蹦右跳。

蒙幽心下大為狐疑,難道會是這隻憑空出現的紅毛猿猴救了自己?微一細看,只見這猿猴兩隻毛茸茸的手腕上,竟各戴着一隻以鑌鐵鑄成的雪亮鋼爪,顯然不是龍虎山的野物。

“哎呦——看這情形,老夫又來遲了一步。長髯兒,這座天罡醮壇乃是神聖之地,瞧瞧被你糟踐成了什麼樣子,真是個混賬小子……”

這時,忽聽一道蒼老的聲音遙遙傳來,各人心頭一驚,循聲望去,只見在會場的入口處,正有一名身軀佝僂的黑衣老者慢步踱來。

此人眼觀四周,皺着眉頭,且以手帕掩住口鼻,走在密密麻麻的毒物之中,卻顯得十分從容,只因其人身上隱隱飄出一股異香,使那些毒物聞之即昏,根本近不了周身三步。

眼見此人大異平常,司馬玄幀面現疑色,跳下了高壇,雙掌連揮,在毒潮之中辟出了一條道路,走來了沈聞道身邊,開口問道:“沈老弟,此人能夠堂而皇之的來到這天門峰頂,且不曾驚動山腰上的守山鍾,不知卻是何方神聖?”

“是了……我早就應該想到的。”望着那遙遙走來的佝僂老者,沈聞道神情複雜,似乎回答,又似乎是在自語,說道:“此人即是山腳下那間小小茶肆的老闆,而且他還有另外一重身份。”

“山腳下的茶肆老闆?”聽到這雲裏霧裏的回答,司馬玄幀更加疑惑。

而沈聞道卻是眸光閃爍,面朝那名老者,揚聲喝道:“我當是誰能有如此的馴獸神通,原來是拜火教的四聖之首姜老先生!”

“呵呵……時光飛逝,一晃眼已過去了十年,你這把利劍又要重出江湖了么?那祿球兒又有得愁嘍!”那老者緩步走到了眾人近前,眼瞅着沈聞道,笑眯眯的回道。

自從那隻紅毛猿猴始一出現,人群中的趙雪驥便已然猜到了幾分,可是直到此刻,才稍稍露出了一抹驚容。原因就在於此人的身份、以及他口中所說的“祿球兒”三個字。

世人皆知,那拜火教的“聖王”安祿山身軀高大,且極為肥胖,一身肥膘足有三百多斤重,達到了腹垂過膝的程度,是個不折不扣的大胖子;

而這“祿球兒”便是當今皇帝對他的戲稱,也可以說是專稱,而這名老者既是拜火教四聖之首,卻怎敢用如此大不敬的戲稱來稱呼安祿山?

“姜老先生,你雖然位居四聖之首,但是一向自詡超然、鮮少過問世事。十年前在赤練山上也未曾出手圍攻沈某,怎麼今日卻忽然放下了身段,親自來此搭救蒙幽?”沈聞道沉着臉,出聲詢問道。

只等那人來到了近處,眾人這才得以看清他的面貌。只見這位姜老先生身着一襲樸素黑衣,彎腰駝背、皓首枯顏,形容十分蒼老,長長的銀白鬍須在他的頦下紮成了一條麻花辮子,看起來竟有幾分和藹與有趣,而在他的右邊肩頭,赫然還擎着一隻羽毛光亮、模樣神俊的黑色鷹隼。

姜老先生負手而立,搖了搖頭,道:“遁世十年,你的個性還是絲毫未變。但是以你我之淵源,怎麼如今連一聲伯伯也不願意叫了?”

“道不同不相為謀,還請先生儘快說明來意。”沈聞道似乎不願與此人糾纏過多,皺眉道。

“呵呵……道不同,好罷!”姜老先生碰了個釘子,也只是點頭笑了兩聲,並未露出一絲慍色;

他側過臉,目光在白玉蟾的身上停了停,說道:“若不是早些年前、老夫曾欠下白自斬一個人情,我這輩子都決計不會再上龍虎山的。”

“如此說來,先生此來是要救走這二人了?”沈聞道臉色一沉。

“怎麼?你不肯么?”姜老先生道。

沈聞道的目光連連變幻,終於一嘆,竟然主動退讓了一步,道:“白玉蟾可以走,但蒙幽得留下。”

姜老先生輕輕搖頭,仍然不咸不淡地道:“不行,蒙幽是白老頭的半個兒子,我也要帶走。”

沈聞道眉頭緊皺,眼中忽見厲色一閃,又道:“既然如此,先生何不帶上那頭熊羆來此?”

“那蠻種煞氣橫生,動則大損陰騭,何況此地又是道教祖庭,所以老夫此行並未帶它。怎麼,你想要和我動手么?”姜老先生臉色微變,但是目光灼然,竟在逼視着沈聞道。

沈聞道幾度欲言又止,帶着深深的複雜與無奈,開口道:“罷了,先生帶他們走吧!”

周圍眾人皆感驚異不已,怎麼聽這二人一番機鋒,竟然是沈聞道落入了下風?!

姜老先生似乎早已料定沈聞道會選擇讓步,輕輕頷首,先對蒙幽說了一句:“長髯兒,你這孽子,還不快收了毒陣?”

蒙幽強忍着渾身的劇痛,畢恭畢敬地躬身行禮,道了一聲“是”。旋即取出玉簫,卻吹了一曲十分乾澀與刺耳的簫曲,就見滿地的毒物聽着簫曲,逐漸平息了狂性,或軟癱癱的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或不再攻擊人群,慢慢的往四周退散。

而姜老先生則是背着手,饒有興趣地看向天罡壇。只見那高壇的一周圍,已佈下了一座氣勢不凡的劍陣,正是由兩位張姓真人、率領八十一名二代弟子所建成的“大哉乾元太清劍陣”!

二位張姓真人穩居陣心,分立太極陰陽兩眼,其餘二代弟子則分成了兩圈,站位疏密有致,玄奧非常,牢牢的將天罡壇保衛了起來。八十一柄長劍鮮血淋漓,腳下的地面上圍堆着一圈厚厚的毒物殘屍,端的是神威赫赫、不同凡響。

“可惜啦,張道陵祖師留下的陣法失傳頗巨,我觀此陣有形而無神、有劍而無勢,慢說是大哉乾元,即令‘上清’二字也很不夠格,該改名為‘下清劍陣’了!”姜老先生似乎並不急着走,面露戲謔之色,反而對人家的祖傳劍陣品評了起來。

司馬玄幀面含慍色,重重的“哼”了一聲,就要當場發作,卻被沈聞道以眼神攔下。

“小沈,我知道你不會死心,只待他日,我們在赤練山上再相見吧。”姜老先生瞥了一眼司馬玄幀,對沈聞道微笑着說道。

沈聞道面無表情,道:“好,先生慢走。”

姜老先生含笑點頭,轉過身去,先朝那隻猴子招了招手,命其攙扶起重傷難行的蒙幽。跟着才看向已經走來了跟前、拖着一對兒銀錘,面無血色的白玉蟾,說道:“玉蟾啊,這次輸得真難看,若論設計,你比起白青馥可差得太遠啦。”

白玉蟾面帶羞愧,垂頭道:“玉蟾不肖,又麻煩您老人家了。”

站直了身體,卻忽然轉頭望向了人群中的趙雪驥,目光凝注,揚眉喝道:“趙雪驥是吧,我記住你了,今日勝負未分,他日再遇,白某定要與你分個生死!”

趙雪驥朗聲一笑,也不願意示弱,道:“那就有勞白兄掛心了,小可恭候大駕!”

“呵呵……年輕真好啊,生氣勃勃。”姜老先生突然也回過了頭,深邃的目光在趙雪驥的身上微微停駐,像是發現了什麼趣事一般,雙眼中悄然劃過一抹異彩。

“走吧,回家!”旋即招呼了一聲,三人一猴,緩步往山下而去。

“沈老弟,此人就是那位自號‘燭龍’的姜逝夜么?”司馬玄幀望着那三人的背影,問道。

“不錯,正是他。”沈聞道回道。

“依本座看來,此人雖然高居四聖之首,但是以你的功力,想要留下他、其實也並非難事,卻為何選擇退讓,終於放虎歸山?”司馬玄幀不解道。

沈聞道搖了搖頭,目光縹緲,道:“多年之前,此人曾有大恩與我,而且他雖為四聖之首,卻從未對江南綠林下過狠手。”

司馬玄幀聽了,卻目蘊憂色,道:“原來如此,但是豈不知:此一時也、彼一時也?素聞這‘姜燭龍’涉獵百家,琴棋書畫、醫卜星相、抑或是刀槍劍戟,無所不通、無所不精。且較之武藝,其人老謀深算,更擅於用智。或許,除了北刀,此人才是你最危險的敵人吶……”

沈聞道又何嘗不知道這些呢?心下苦笑不已,直到今日,他仍然未能分辨出、這個姜逝夜對他來說,到底是恩大於仇,還是仇大於恩。

所幸此人名為四聖之首,在偌大一個拜火教內,地位僅在一人之下,但他生性疏懶,一向超然物外,從不主動打理教務,不然如今的拜火教恐怕會變得更加龐大與難以對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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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負劍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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