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虎嘯龍吟風雲會 第二十九章:虎嘯龍吟風雲會(四)
這一劍來勢極快,且深藏變化,劍影鋪開,更是囊括了曲溪老道的各條退路,不論曲溪如何招架,他都有相應的反制后招。
而缺陷則是此刻已然深入陣中,情勢再險也沒有了。
他這一招簡直是在賭命!就賭自身在遭遇危殆之前,是否可以先一步重創曲溪。所謂: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用心之狠,莫過於此,同時亦能夠看出他對這‘黃龍陣’的忌憚之深。
豈料曲溪老道紋絲不動,連眼皮都未眨一下,就在劍光將至之際,淡笑一聲:“爪牙不曾毀,逆鱗豈可傷。”
“哧——哧——”
陡然間,只聽兩道沉悶的破風聲響起,就見分立兩端的碧池、風澗二人,同時一甩大袖,兩柄盤龍金鐧脫手飛出,卻非直線,而是劃出了兩條金色的彎弧,在間不容髮之際,好似一隻巨大的剪刀,死死地絞住了歸雲劍!
平潮暗自駭異,運力於臂,試圖掙脫寶劍;
可那二人緊隨鐧后,長須飄飄,已然握住了鐧柄,此刻運起內勁,不光牢牢的禁錮了劍身,同時又各自分出一掌,左右夾攻,直朝平潮的太陽穴拍去!
眼看這兩掌若是擊中,非得把頭顱拍碎不可,圍人驚呼出聲,趙雪驥與韓仞亦看得臉色發緊。
平潮緊咬鋼牙,暗罵自己草率,隨即一抹紫氣悄然盈滿眼瞳,口中一聲叱喝:“開——!”持劍的右腕一擰一翻,陡然似有拔山之力,登時掙脫了雙鐧的束縛,於千鈞一髮之際,揮劍懾退二人,腳一挨地,便即退出陣外。
“師兄,怎麼回事?!”
“哼,如此剛猛,只能是提爐真氣了!”
被他死裏逃生,風澗、碧池二人猶不甘心,一直追到陣前,但二人持鐧的手腕卻在微微顫抖,虎口處更是一片淤紫。
曲溪老道佇立陣中,淡淡道:“你們回來,此戰意義重大,只可在穩中求勝,不可急躁。”
就在這時,平潮已退回了趙雪驥二人身邊,身軀卻微微搖晃,臉色也有些發白,顯然那一下的反震之力令他很不好受。
趙雪驥伸出手,扶住他的肩膀,神色很是凝重,對二人說道:“這三人在陣中的移形換位,全賴一幅先天八卦,尚有規律可循,說起來並不如何高明;真正棘手的,還是這三人的默契與配合!尤其是剛才的隔空擲鐧,不論是對時機的把握,還是其精準度,沒有數十年的合練苦功,決不能達到如此地步。”
韓仞點頭道:“是很厲害!三人同心,一體攻防,對付此陣,就好比要對付一個三頭六臂的怪物。”
平潮真人咳了兩聲,嘆道:“若非我大師兄曾在失蹤前,傳下了半篇《提爐真氣》,適才貧道險些棄劍求生……”
“你且休息片刻,待我二人再去試試虛實!”趙雪驥和韓仞互視一眼,兩人想法一致,會心一笑。
不等平潮開口,二人凜然神色,已經沖了出去,一個挺劍,一個揚刀,將到陣前,倏地分開,各攻黃龍兩臂。
趙雪驥緊盯左臂的風澗老道,手捏劍訣,就見兩道青郁劍氣,自袖中蜿蜒劍上,烏光之中一抹瑩瑩青色。
一旁的韓仞見到久違的“青泓游龍”,心中頓生安慰,隨即收斂了情感,轉過頭去,黑髮下虎目大張,逼視向碧池老道,暴喝一聲:“來!接我一招,厲風橫行——海天廝磨一刀切!”
刀刀走橫,且猶在疊加,霎時間只見刀氣橫溢,且伴隨着割裂空氣的尖嘯聲,聲勢駭人之極。
碧池老道面色劇變,忙不迭退步閃避,卻因慢了一瞬,身上的道袍就已變得破破爛爛,頦下一叢濃密的黃須亦被割斷了一截,斷面如同水平,看起來甚是古怪與滑稽。
摸了一把斷須,碧池老臉羞紅,但還不等他出招還擊,又聽韓仞猛然喝道:“劫雷縱罰——霄壤貫徹共此滅!”
又改為刀刀走縱,一時間甩起膀子,狂劈不止,比起適才的快刀,更添幾分猛惡!
在韓仞如同驟雨一般的攻勢之下,碧池老道簡直快要氣到吐血,心下大罵:他媽的,這是哪裏來的瘋子?!但他畢竟是一派尊長,自恃身份,再無顏面後退,只好揮舞起金鐧,勉力搏殺。
而趙雪驥和風澗老道的交手,卻沒有這麼激烈,尚有餘暇分神,此刻看得眸泛異彩,只覺得韓仞所使的招式很是中正浩然、大氣磅礴,雖然仍有疊刀的奧妙在內,但是顯然已不是純粹的《滄浪刀法》。又看了一眼其手中的風雷刀,心想:看來此人在這兩年之間,也曾遇見了一些了不起的機緣。
或許是因為南劍與北刀的宿怨,又或許是因為左南江對其的另眼相看,趙雪驥目蘊精光,在此刻竟生出一股爭雄之意;
忽然之間,把劍招一變,斂去了“青泓游龍”,反而運用起“沖虛真氣”,先使持劍的右臂急劇壯大,就在風澗老道目露驚駭的一剎那,立目一喝:“破字訣!玉氣顛山沖牛斗!”
舉起劍來,旋身一轉,猛地一記斜斬,這一劍既含“沖虛真氣”,登時便湧現出一股威猛無儔的巨力,風澗老道雖然以金鐧格擋,但還是被這一劍震得腳下一個踉蹌,倒跌了三步之遠!
這二人的驚異表現,都被陣中的曲溪老道一覽眼底,臉色已難看之極,心下直呼倒霉!十分後悔幹麼要答應司馬玄幀的提議,卻惹來這麼兩個矯如龍、猛似虎的年青人……
心裏想着,手下卻不敢怠慢,雙掌同出,打出兩股同宗同源的真氣,輸入風澗與碧池的背心,二人這才稍稍緩過了一口氣,精神亦為之一振,同時道了一聲:“慚愧!”
接下來,肅容正色,不再逞強與那二人比拼招式,反而運起內力來,死守門戶,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這一招正是:以己之長,攻彼之短。若是大家都消耗起內力,以趙雪驥和韓仞的年紀,才練了幾年內功?哪裏能耗得過他們!
實際上,也的確如他們所料。
趙雪驥和韓仞雖然招式精絕,但是此刻被動的和人比起內力來,卻很有些相形見絀,再也不能夠佔據上風。
曲溪老道洞若觀火,眼見二人內力不濟,此刻在和金鐧的對撞之下,已漸漸的露出頹勢,冷笑兩聲,大喝道:“太素騰黃龍,飛爪碎星辰!”
“哧——哧——哧——”
隨着破空之聲的連連響起,只見三柄盤龍金鐧含精蓄猛、纏繞着赫赫罡風,由三個方向攢射而來!
趙雪驥以眼神示意,屏退了韓仞,挽了挽巫山劍,擋在最前。只待金鐧將至之時,持劍的右臂頻頻扭、轉、曲、折,仿若無骨一般,正是完全練成了《抱朴盈沖經》第一重天“三石強弓”的具體表現,已將兩條用劍手臂的筋骨練得韌比強弓硬弦;
這才能夠在眨眼之間,分別以不同角度、朝不同方向,一連遞出了九劍,烏光閃耀之下,卻是運用巧力,或撥或撩,將那三柄金鐧的勢頭打得微微一偏,金鐧仍舊在破空襲來,卻與趙雪驥、韓仞二人擦身而過!
“好,好……好一個背水臨淵,一夫當關!”
見趙雪驥如此輕易的化解,曲溪老道鬍鬚抖動,很是氣惱。
“道長謬讚,小可還未練得精熟,只要不惹人貽笑就好。”趙雪驥輕鬆一笑,心下卻在暗忖:倘若這九劍是由師父揮出,恐怕能令那三柄金鐧在同樣的勢頭下掉頭飛回。
曲溪老道心中更氣,卻因顧忌沈聞道,終於不敢胡亂呵斥,只冷冷道:“年輕人不驕不躁,謙虛有禮,沈南劍有你這樣的徒弟,也算是後繼有人了!”
趙雪驥洒然一笑,已知此陣不能強攻,和韓仞一起退了回去,而平潮此刻也已平復了震傷,看着這二人,心中感觸良多。
“韓兄,平潮真人,二位且附耳過來。我心中有一計,不說破陣,最少能夠拼掉對方一人。”
趙雪驥目涵慧光,看着二人說道,尤其多看了兩眼韓仞,不知在打得什麼主意。
二人又喜又疑,圍上前去,湊成了一團。
直等趙雪驥說出了計策,韓仞面露笑容,頻頻點頭;
而平潮真人卻很有些驚訝莫名,等他說完,心中已然是翻江倒海,久久也不能平靜……
此時此刻,他才知道韓仞竟然會是北刀的傳人,加上南劍的嫡傳趙雪驥,再加上三柄皆在利器榜前十的神兵利器,倘若這樣還沒有勝算,不論是對於沈聞道、韓星垂這兩座並世絕頂的巔峰,還是自己的大師兄,曾打遍玄門無敵手,一連做了三屆道盟盟主的提爐真人,恐怕都會因此而蒙羞罷!
三人定計完畢,彼此相望一笑,眼中已多了幾分惺惺相惜。
而在黃龍陣中,經過了兩次較量,以曲溪老道為首的三人,再也沒有了剛開始的從容與自信,同時,望向趙雪驥三人的目光,隱然已含有深深的忌憚!
此刻,只見紫衣的平潮真人居中,白衣的趙雪驥居左,黑衣的韓仞居右,三人凜然神色,衣袂飄飄,不分先後,大步而來!
顯然,這次不再是試探了,而是要真正的分出勝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