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虎嘯龍吟風雲會 第二十八章:虎嘯龍吟風雲會(三)
當眾人還在琢磨這個“華陰郭家”到底有何來頭時,司馬玄幀本來嚴峻的臉色卻為之一緩,伸手制止了張秉昆;
並向左右言道:“此人乃是當年的郭武舉之女,本座曾在廬山與其父有過一面之緣,其人超然不群,且素懷大志,可稱當世潛龍!若無必要,實不宜與之交惡。”
“道兄所言極是。”一旁的陳聽濤微微頷首,道:“郭子儀此人,和我二哥一來私交深厚,與貧道也有些順水交情,我二哥亦常常稱讚其人有韓信之才、張良之德,只待他朝風雲得遇,必可扶搖直上,一飛衝天。”
江武曲等人雖然未聞其名,但是只聽這二人沒口子的誇讚,也勾起了心中濃濃的興趣,心想來日若有合適機會,定然也要會上一會這位旁人口中的人中之龍!
與此同時的,只見會場西南一角,正有二人拾級而上,眨眼之間,已進入眾人眼帘。
當先之人身穿一襲綠裙,懷裏抱着一隻小老虎,體態嬌娜,巧笑嫣然,正是郭採桑;在其身後,韓仞亦步亦趨,如同侍衛。
眼看這二人步伐輕快,已越走越近,直奔天罡壇而來,大多數人都報以好奇之色,但也有數人面露異色。
平潮真人神情古怪,尤其是看向韓仞的眼神,滿帶着苦惱之色,心想:不是另約了時間么?這小子怎麼又纏上來了……
在其身側的趙雪驥也呆了呆,萬萬沒想到在這龍虎山上,竟然會再次見到韓仞!又記起他是北刀的弟子,劍眉微顰,暗暗猜測此人闖入論道大會,是否有心懷不軌的可能。
至於那個站在太素宮旌旗前,一直在閉眼假寐的白衣男子,此刻也睜開了眼,看見韓仞的那一刻,雙瞳中隱有紅芒涌動,嘴角微微勾起,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縷殘酷的笑容。
而郭月吟一見來人是自己的乾妹妹,而且不知為何,竟然是和韓仞結伴同行,心下又是戒惕,又是疑惑,正待上前詢問,卻聽司馬玄幀威嚴的聲音響了起來,只好暫時作罷。
“小丫頭,你是從哪裏來的,令嚴一向可好?”
郭採桑不敢怠慢,趕忙拉起韓仞,一起朝高台斂衽行禮,道:“回前輩的話,小女子是從江陵而來,家父一向很好。”
說完抬起了頭,眼珠一轉,又補充道:“小女子從前在家中時,常聽家父提起司馬前輩,說您不光道法高深,而且胸懷若谷,很有仙長風度。又說起龍虎山洞天福地,論道大會更是十年才有一屆的盛會,小女子聽得悠然嚮往,這才冒昧而來,又因懵懂無知,冒犯了幾名守山的道長,還望前輩恕罪。”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司馬玄幀聽得高興,撫須笑道:“令尊實在是過譽了,你這個小丫頭口齒伶俐,也很討人喜歡。所謂不知者不罪,今次闖山就算啦,下次若來遊玩,可不能再像這般冒失了。”
郭採桑恭恭敬敬:“是,謹記前輩教誨。”
又側過俏臉,瞪了一眼訥訥無聲的韓仞,細聲道:“每次你這傢伙闖下了禍,自己都跟個沒事人一樣,卻累得姑娘給你賠笑收場,人家是有上山解劍的規矩,但也有通融的規矩呀,下回你再不聽我的話,我就不理你了。”
韓仞此刻的注意力都在趙雪驥與白玉蟾身上,心中思緒萬千,忽喜忽憂,哪能聽見她在說什麼?只獃獃的點頭稱是。
就在他出神之際,郭月吟已上前拉走了郭採桑,二人姐妹情深,此際重逢,互牽着手,在一起竊竊私語,郭採桑一會兒好奇地看向趙雪驥,一會兒又是氣鼓鼓地看向那壇上的曲溪道長。
忽然間,美目中慧光一閃,走向平潮面前,欠身道:“你是我姐姐的師叔,我也叫你一聲小師叔,小師叔,今早的事情對不住你了。”說罷,又狡黠一笑,道:“既然那太素宮要布殊么臭蟲大陣,作為將功折罪,小妹就讓韓仞來助白羊觀一臂之力!”
“若能請到韓兄,此戰把握就更大了!多謝姑娘襄助。”
平潮真人眼中一亮,忍不住看向韓仞,今晨在山腳一戰,二人已斗至三百招外,卻仍然十分膠着,在他看來,若是要真箇分出勝負,恐怕輸人的會死,勝的人也是慘勝!作為對手,此人令他頭疼萬分,可若是作為幫手,卻足以令他感到振奮!
郭採桑和平潮的對話,司馬玄幀自然也是聽到了,不由得多看了兩眼韓仞,面露異色;
又看了一眼壇下面含羞惱,忿忿然甩袖走開的張、鄭二人,啞然一笑,心道:“這樣也好,正好挫挫他們的銳氣。沈老弟的傳人必然是不同凡響,或許能在他們之上,就是不知這個名叫韓仞的年青人,又有何過人之處?但是看平潮和月吟的臉色,似乎此人也是大非尋常啊……”
而韓仞此刻也平息了心緒,郭月吟和郭採桑的關係他早已知曉,又有太素宮這樣的好對手,他沒有不幫的理由,對着平潮點了點頭,朗聲道:“後輩韓仞,願為白羊觀一戰!”
平潮真人忍着喜悅,面上卻有些不好意思,朝天罡壇上諸人一拱手,道:“幾位道兄,人選已定,現下可以比試了。”
司馬玄幀點了點頭,宣佈道:“既然如此,那就開始吧。此次比武,太素宮一方,由曲溪,碧池,風澗三位道長出戰;白羊觀一方,由平潮,趙雪驥,韓仞三人出戰,雖說事關道盟席位,兼之刀劍無眼,但還請六位掌握好方寸,點到即止為上!”
曲溪老道帶着狐疑,深深的看了一眼韓仞,雖然也有些不明就裏,但卻並無忌憚之色,一揮拂塵,已躍下了高壇。
與此同時,太素宮的人群中亦走出兩名年老道士,三人會合一起,大袖飄飄,走向了會場的左側。
曲溪老道居中,另外二人分站兩旁,雖然尚未結陣,但已有一股若有若無的氣韻,將三人緊密的連繫了起來,乍一看去,三人外放的氣勢宛若一體!
平潮真人冷哼一聲,率先邁步,朝會場的右側走去。
韓仞和趙雪驥并行在後,看着已然長高了不少,卻仍舊顯得瘦弱的趙雪驥,韓仞臉色複雜,忍不住還是問出了聲:“趙小兄弟,左先生他……究竟是被何人所害?”
“是我,左叔是受我拖累,才死在了賊人手中。”趙雪驥愴然一笑,眉間哀色更濃。
韓仞濃眉擰起,幾乎不假思索地道:“那賊人姓甚名誰?左先生的仇,我願意幫你去報!”
趙雪驥有些訝然,轉頭一瞧,這時才發覺韓仞竟也流露出真切的悲傷與憤怒,臉色緩和了不少,卻搖頭道:“好意心領了,但是左叔的大仇,我並不打算假手於人。”
又微微一笑,直視着韓仞的雙眼,道:“你知道么,左叔曾對我說過,說你和他很相像,至少在年輕時很像,雖然我並不是很認同,不過……還是希望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了這句話,腳下忽然加快,超過了韓仞,來到平潮真人身側站定,目光平視,再無波瀾。
韓仞杵在原地怔了怔,滋味複雜,終於甩了甩頭,一揚手,拔出風雷刀,和那二人並排站定。
六人面對着面,目光抵觸,氣勢傾軋,直令整片會場的氣氛都變得緊張起來,尤其在六人之間,似乎連氣溫都在急劇降低。
只見那曲溪、風澗、碧池等三名老道臉色嚴峻,如覆陰霾,白須白袍一同飄然而起,而三人原本還佝僂的脊背,卻漸漸變得筆挺起來,彷彿恢復了青春一般,且各人手中皆持一柄金光燦燦、分外顯眼的盤龍重鐧!
曲溪老道一眼掃過三人,心頭頗覺慚愧,畢竟這三人實在是太年輕了,而他們都是年過半百的老頭子,但是這份慚愧來的快,去的也快,一眨眼又恢復了冷峻,沉聲說道:“為了祖宗基業,為了身後之名,兩位師弟,請放手施為,無須留情。”
說罷,一撫蒼髯,瞠目大喝:“太素騰龍,三絕陣生!”
喝聲未迄,就見那碧池與風澗長須一晃,腳踩先天八卦,移位頻頻,眨眼間,會場內塵土四起,影影憧憧,錯綜一片,只能隱約見到兩線金光在穿梭來去,穩立當中的曲溪老道白袍倒卷,鬚髮狂舞,單手高擎金鐧,整個人老態盡去,神態極為勇猛!
“二位須當心了!此陣已在太素宮傳承了數百年,經過十幾代人的查漏補缺,一旦布成,不敢說是當世無解,可也差不多了……據我所知,此陣是由風澗與碧池各作為黃龍兩臂,而那曲溪則自成龍首龍尾,進退攻防,一體如龍,輾轉行動,變幻莫測…
…想要破陣取勝,則非要好好計劃一番,就讓貧道先去試探一二,二位且留在此地,仔細參詳,才好尋出破陣的關鍵。”
眼看那‘黃龍三絕陣’只用了短短一瞬,就變得渾然一體,且愈發的凝實起來,平潮真人心頭一沉,等給二人介紹完畢,當即一擰劍鋏,歸雲劍寒芒大盛,提劍邁步,卻是要悍然試陣。
趙雪驥和韓仞別無他法,只好依言留在了原地,目光凝注在大陣之上,靜觀其變。
眼看平潮已提劍走至陣前,而那三名老道卻似視若無睹一般,猶在揮舞金鐧,奔走穿梭,所到之處金光閃耀,一股股浩蕩的氣勁打得周圍的空氣都在嗡嗡震顫。
平潮真人斜提長劍,腳下飛快,疾步繞陣而走,直等算準了風澗、碧池二人分散的那一刻,一步踏空,直躍上陣頂,頭下腳上,在劍氣盈溢的一剎那,頓時把雙眸立起;
“歸雲薄天——瀚海怒!”
說時遲,那時快,人隨劍墮,已對準了曲溪老道的天靈蓋,劍尖四散,形成一團鋒銳且刺眼的白光,籠罩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