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禮物
“小魚!”
寧舒只喊了一聲,一直在外面候着的小魚便知曉他家公子醒了,領着給寧舒洗漱的下人們就進來了。
寧舒在他們的伺候下穿上了今天份的華麗衣服,坐在餐桌前還沒忘問上一句,“昨天給你的藥用了嗎?”
小魚低垂着眉眼,臉上帶着幾分笑意,輕輕地應了一聲,“多謝小公子關心,小公子昨天賜給我的葯十分有用,小的今日已經好了大半了。”
寧舒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道:“我爭取下次逃跑的時候,不連累到你。”
小魚原本還帶着幾分欣喜的臉,一下子就垮了下去,看着他家公子哀求道:“公子,你下次還是別了吧!這都快要成親了,你再多折騰幾次,夫人真的會綁了你上花轎去。”
寧舒沒說話,轉身去了餐桌前,吃起他這三個小菜配一碗肉粥的早餐來。
等寧舒慢條斯理的吃完了早餐,接過小魚遞來的手巾擦了擦嘴,他這才想起自己起床時想到的事,順口問了一句,“小魚,我準備送沈少爺的那匹馬,是個什麼樣子的?”
小魚不知他家公子為什麼突然問起了這個,卻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道:“自然是萬里挑一的千里良駒了!”
“哦,是嗎?我不信,我們現在過去看看。我得看看是什麼樣的好馬,才值得了那麼多的錢。”寧舒站起來,抬腳就要往外面走去。
小魚看着他家公子這說風就是雨的樣子,還沒有反應過來,等他反應過來想要阻止的時候,卻是來不及了,只能說上一句,“可是小公子,夫人安排了綉娘給你做新衣服,那綉娘一會兒就要過來了。”
寧舒的步子已經邁了出去,聞言漫不經心的道:“那下次再做也是一樣的,反正我在這府中也出不去,也不急於這一時。”
小魚見他家小公子鐵了心了,自己也勸不動,於是連忙小跑着追了上去。結果他還沒有走兩步,前面的公子已經停了下來,正扭過身來看着他。他有些奇怪,直接問道:“公子,怎麼了?”
寧舒臉上浮現出了一抹尷尬,輕輕地咳嗽了一聲才道:“我不記得這往馬房的路怎麼走了,我們該從那裏去來着?”
兩炷香的功夫。
寧舒在小魚的帶領下來到了寧侯府專門餵養府中馬匹的馬房,這裏餵養着府中所有的馬匹,寧舒剛尋回來的那匹寶馬自然也不例外。
寧舒一踏進去,鼻尖就聞到了一股子若有似無的臭味,那是去動物園都能聞到的味道。只是這裏的馬比較少,而且負責的馬仆照顧得比較妥當,這股味道才稍稍的小了些。
眼看着府里最寶貝的小公子來了,那馬房的負責人立馬就迎了上來,因為擔心身上的味道熏到這位金貴的主子,甚至還在距離他一步之遙的地方就停了下來。
可是即便是這樣,也不妨礙這個馬仆對着寧舒獻殷勤,“小公子,你的馬我們都好好的照顧着,你要不要看看?”
寧舒矜持的點了點頭,隨即被那殷勤的馬夫帶到了他尋到的那匹馬面前。
還沒有過去,寧舒便看到了單獨關在一個馬鵬里,顯得頗有些趾高氣昂的黑馬,只見那馬兒一身健壯的肌肉,烏黑髮亮的皮毛仿若最上等的綢緞,就連那雙眼睛都顯得又大又有神,一看就格外神色的模樣。
“小公子,那匹就是你的馬了。”
馬夫指引着寧舒過來,看着那匹馬的眼神全是欣賞,發自內心的讚歎道:“我這輩子就沒有見過這樣好的馬。”
直到寧舒走近,他才發現這馬兒竟然比他還要高上一個頭不止。他抬眼同那馬兒對視着,那馬兒突然朝他哆嗦了一下。
寧舒還沒有動作,旁邊的人就已經匆忙把他往後拉去,生怕這馬對他做出點什麼事情來。
“公子小心,這匹馬頑劣的很,平日裏要是有其他馬在他旁邊站着,它都要上去欺上一場,直到那受欺的馬兒臣服為止。”
寧舒被拉開還沒有反應過來,等到他再次看過去,他卻是從這馬兒眼裏品出了幾分嘲笑,他突然覺得剛才那一下是這個馬兒故意的。
“有意思!”
寧舒不顧旁邊人的阻攔,又往那馬兒湊近了一些,看着那馬兒低下頭來審視他,他低聲道:“我給你換個主人怎麼樣?”
半個時辰之後。
寧侯府走出幾個人來,其中一人手裏牽着馬,另一人手裏抱着一個箱子,由着寧侯府的護院們護送着朝着靜王府的方向走了去。
一行人的裝扮太過於打眼,特別是中間那匹馬顯得高大又神氣,最吸引人眼球的是身上皮紅色的,打扮得跟個新郎官似的。
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大街上清風樓的三樓臨街雅座,此時坐着三個俊俏少爺,幾人正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什麼,直到其中一個注意到了下面這一幕。
“這是那家的馬兒,怎麼那麼有意思,打扮得和一個新郎官似的?”
“那裏,那裏,讓我看看。”
旁邊的同伴聽他這樣說,立馬就來了興趣,扒着他的肩膀就想要看熱鬧,被他嫌棄的拍了一下也不覺得什麼,伸長了脖子去看,在看到那匹黑馬這幅打扮之後,立馬就笑出了聲來,“這馬是好馬,誰那麼有才,竟然把它打扮成這樣。”
他笑了兩聲之後,突然又停了下來,隨即‘咦’了一聲。
旁邊人見他面色有異,不由的出聲問道:“怎麼了?”
趙嵐扭頭看向自己的好友,遲疑道:“他們好像是寧侯府的人,那抱着盒子的人好像是寧家那小公子身邊的僕從。”
聞言,其餘兩人的臉色都有了些變化。
剛才第一個發現那馬兒的齊釗,此時卻是點了點頭,不在意的道:“如果是寧家的馬兒,那這身打扮倒也說得過去了。”
趙嵐點了點頭,隨即道:“也不知道這馬兒他們要牽着去做什麼,弄成這幅花里胡哨的樣子。”
“做什麼,恐怕是拿去送人的。若是以前肯定是送給沈兄的,只是現在卻不知道給誰了。”齊釗說完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看向他們之中唯一沒有開口的第三人,表情有些尷尬。
只見那是個眉目俊朗,渾身氣質溫潤如玉,二十齣頭的青年,此時修長白皙的手正端着一杯茶往嘴裏送。
見好友看向自己,沈玉回以視線,有些奇怪的問道:“怎麼了?”
齊釗看着他這幅滿不在乎的模樣,心裏悄悄的鬆了一口氣,隨即露出了一個笑容來,“沒事,只是覺得該恭喜沈兄了,寧家的小公子眼下許配給了靜王爺,想必日後是不會再來糾纏你了。”
趙嵐此時也看夠了熱鬧,聽到他這樣說,扭過頭來朝着他們道:“可是我昨天才聽說那小少爺逃了家,最後還被抓回去了,想必這婚事也不是自願成的吧?”
齊釗的語氣中多了幾分不屑,“不願意又能怎麼辦,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還能毀約不成?”
趙嵐笑了笑,看向旁邊一言不發的沈玉,調笑道:“若他不是那般的家世,憑藉著他那張臉以及對沈兄的一往情深,其實娶回去當貴妾也不虧。”
一直沒有什麼反應的沈玉,此時才略微皺了皺眉,放下了手裏的茶碗,看着口無遮攔的好友,低聲道:“我和寧小公子從未有過越舉的行為,以前也只是他年少輕狂,如今他已經訂婚,曾經的種種就莫要再提了。”
聽到沈玉這樣說,齊釗和趙嵐相互對視了一眼,紛紛笑了出來。
趙嵐還是忍不住道:“沈兄,你家三代為相,你又是正人君子。往日裏你顧及到寧家小公子的顏面,所說之話都有所克制,從未傷及他的臉面。可是你是這般的想,那寧小公子卻是不一定。萬一他到現在還惦記着你,你又該當如何?”
沈玉皺起了眉頭,顯然也覺得有些困擾。
齊釗卻是先一步接了話,“如何?如今那寧小公子已經訂婚了,對象還是靜王爺,他還能如何?抗旨可是會滿門抄斬的。那靜王爺不得聖上喜愛,性格也不太好。以後這寧家小公子過了門,恐怕日子也不會好過。”
趙嵐點了點頭,顯然也很同意他的話,“你說的也是,這小公子以後怕是要慘了。”
沈玉沒有參與他們的話題,目光盯着那遠去的小隊,眼前卻突然浮現出了那寧小公子笑顏逐開追在自己身後叫着自己名字的樣子。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沈玉的眉頭一下子皺得越發的厲害了。
旁邊的齊釗和趙嵐回過神來看見沈玉的模樣,以為他是在不耐煩他們說寧舒,於是紛紛閉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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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家的小隊在眾人的注視下,緩緩地來到了靜王府。
跟着一起來的小魚看着懷裏的東西,再看看旁邊經過他家公子細心打扮的馬兒,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隨即給自己鼓了一口氣,抬腳邁上了階梯。
“寧家求見靜王。”
靜王府書房。
通過打開的窗戶,可以窺見有一男人坐在窗前的書桌前。
男人烏黑的長發只用一根簡單的銀簪束着,弓眉下是一雙有着淺棕色眸子的丹鳳眼,鼻樑高挺,薄薄的唇瓣呈現出淡淡的粉色,看起來是一副風流又多情的模樣,偏生那雙眸子裏還透着股淡淡的冷意,硬生生沖淡了這份風流之感。
男人一手拿着書,另一隻手拿着毛筆,筆跡蒼勁有力,神情專註。
就在這時,一陣極輕的腳步穿過寂靜的竹林,一路急行到了他的書房。
男人在書上的某一處打了一個X,放下手裏拿着的筆,輕聲道:“何事?”
那人抬頭看向自家主子,又快又穩的道:“寧小公子送了禮物給主子,屬下特來請示一聲,主子要不要過去看看。”
靜王放下手裏的書,看向面前站着的屬下,有些好奇道:“他送了什麼東西過來?”
屬下的表情有幾分古怪,不過很快又恢復了正常,看着靜王道:“一匹馬,還有一個箱子。”
靜王挑了挑眉,頓時來了幾分興趣,他原以為寧舒會把他送的東西原路送回來,亦或者是裝作不知道。誰成想,他竟然會給自己送份回禮過來。
靜王站起身來朝着那人道:“走吧,去看看我母后給我選的未來王妃,今天又給我帶來了什麼驚喜。”
不到片刻的功夫,靜王就帶着他的侍衛來到了前院,看着那披紅挂彩,此時已經掀起蹄子撅人的駿馬,他突然想起剛才侍衛回答他問題時的遲疑。
小魚跟着這漂亮的馬兒過來,一路都覺得臊得慌。但是他家公子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他當下人的自然也不能拂了主子的意,只能硬着頭皮過來了。
眼下見到靜王爺,想到這份差事立馬就要完成了,小魚也顧不上平日裏對靜王的畏懼,連忙兩三步走上前來,朝着靜王道:“靜王爺,這匹馬和這個盒子是我家小公子給王爺的回禮,還望王爺收下。”
靜王爺看着那快要不受牽馬人控制的黑馬,再看看面前哆嗦着胳膊的小僕,點了點頭,示意跟在身旁的侍衛把東西接過去,自己朝着那馬兒走了過去。
那侍衛一臉嚴肅,直到他接到了那盒子,臉上的表情差點裂開。這盒子裏裝的是什麼東西,為什麼會那麼重?
靜王爺走到了那馬兒面前,旁邊的侍衛都護着他,生怕那暴躁的馬兒傷到他。
那馬兒卻像是感應到了什麼一般,扭頭看了他一眼,漸漸的平靜了下來。
靜王爺走了過去,在牽馬人緊張的視線下,摸了摸那馬的頭,感受着這毛皮之下溫熱的觸感,突然覺得他母后給他選的這位未來王妃,也不是一個一無是處的廢物。
小魚看着這馬兒在靜王爺手上服服帖帖的樣子,格外高興的道:“靜王爺果然厲害,小黑在府中連我家小公子的話都不聽的。”
靜王爺撫摸馬背的手一頓,扭頭看向這說話的小僕,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它的名字?”
小魚沒察覺到什麼異常,看着他興奮道:“小黑啊!我家小公子起的名字,靜王爺覺得怎麼樣?”
靜王爺沉默着沒有說話,價值連城的千里良駒,名字竟然叫‘小黑’。他默默地收回了剛才對寧舒的評價,他依舊還是位漂亮的小蠢貨。
剛剛被綉娘折騰完的寧舒,此時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嚇得旁邊的丫鬟們都圍了上來,紛紛詢問要不要請大夫過來看看,生怕他感染了風寒。
寧舒卻是大手一揮,謝絕了她們的好意,只是嘀咕着應該是有人在背後念叨他了。
丫鬟們見他沒事,也就沒有繼續勸了,只是在旁邊小心的觀察着他。
寧舒揉了揉鼻子,看着不遠處的紅布,樂呵呵的想着,他的那個又窮又可憐的便宜‘未婚夫’一定會喜歡他送的禮物吧?
畢竟他都是送給他需要的東西,而且還打扮得那麼漂亮,他都發揮了自己百分之一百二的審美表現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