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算計
洛顏勉強鎮定下來,看着握着自己手的丫鬟,自我調解道:“你說的對,我不能慌。”
眼見自家小姐鎮定了下來,丫鬟臉上也帶上了明顯的笑意。她站起來將手上的勺子隨意往空碗裏一扔,任由它碰到碗壁發出清脆的聲響。
洛顏在緩和了自己的情緒之後,抬眼看向面前的丫鬟,語氣中還是帶着幾分不安,“可是接下來,我們要怎麼做?”
丫鬟給她家小姐理了理她臉頰邊的碎發,看着她家小姐那張見之忘俗的臉蛋,溫聲道:“或許,我們可以去看看沈少爺現在在做什麼?”
洛顏顰了顰眉,有些不太滿意這個回答,“找他做什麼?他現在有什麼用?”
丫鬟那張平凡的臉,此時露出了一個狡黠的笑容,“小姐,你忘了嗎?寧小公子可是最喜歡沈少爺了,為了那位少爺可是做了不少荒唐事。”
洛顏聽罷不以為意,甚至因為心裏焦急而有些不耐,“這又怎麼樣,寧舒都快成婚了,難道他和沈少爺還能有什麼牽扯不成?”
洛顏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抬眼看向自己的貼身丫鬟,目光中有異樣的光芒閃過。
兩人眼神接觸到的瞬間,丫鬟朝她點了點頭,“小姐,奴婢可是聽說過,那沈少爺雖然不喜歡小公子,但是小公子送的禮物,他有的會收,有的不會收。”
洛顏聽罷思考起來,隱隱約約明白了什麼。
丫鬟接着道:“若是沈少爺不喜歡小公子,那他收了小公子的東西,平日裏還給些曖昧不清的提示,定然是對小公子有利要圖的。既然這樣,當他聽到小公子要成婚的消息,定然是會有所失態。”
洛顏眼睛一亮,顯然和她的丫鬟想到一塊兒去了。
“只要我們利用他的失態,將之大肆宣傳,再加上小公子往日裏做的荒唐事,還怕不能弄臭小公子的名聲。到時候即便是靜王爺再顧及上面的旨意,只怕這口氣還是忍不下去的。”丫鬟緩聲勸道,語氣中全是蠱惑的味道。“只不過小姐,你這次得狠下心腸了。”
洛顏抿緊了唇瓣,心裏卻是有了抉擇,她自然是能狠得下心來的。原本她還盤算着要嫁給她的大表哥,怕寧舒的污穢名聲連累到自己,所以還給寧舒留了一點臉面。如今看來,這點體面是不能再給他留了。
洛顏心下稍定,很快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秀眉微皺,有些擔憂道:“那沈少爺如果喜歡他呢?”
丫鬟臉上裂開了一個大大的弧度,看起來就像是吃人的惡鬼,聲音卻很低沉,“小姐,你可真是糊塗啊!若是沈少爺喜歡小公子,那不是更好辦了,他和小公子兩情相悅,那旁人自然只有祝福的份了。”
洛顏略微沉思,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看着丫鬟的眼睛露出幾分欣喜來。原本溫柔的臉,也因為這眼神變得有幾分扭曲,“你的意思是?”
“既然沈少爺喜歡小公子,小公子又那麼喜歡沈公子,小姐作為她的表妹,又受了小公子那麼多的恩惠,為小公子排憂解難自然也是應該的。”
丫鬟的聲音又放低了幾分,“到時候小公子和沈少爺若是成就了好事,破了身子。即便是寧侯爺再寵愛他,也不能繼續在靜王爺的盛怒之下護着他了。”
洛顏覺得丫鬟說的對,眼下城裏之所以只把寧舒當個笑話,只是因為他除了對沈少爺糾纏不清之外,多餘的事都沒有做,連帶着身上屬於哥兒的守宮砂都還在。
“珠兒,你這辦法好!”
洛顏一高興,聲音都不由的大了幾分,“你現在就去看看那沈少爺在做什麼,然後我們再謀划接下來的事,一定要在大婚之前把事情辦成了,不能讓他們的婚禮如期舉行。”
“是,小姐,奴婢這就去辦。”珠兒朝着洛顏微微屈膝行了一禮,隨即腳步匆匆的向外去了。
看着珠兒離開的背影,洛顏的臉上不由的浮現出了一個期待中含着幾分惡意的笑容來。
洛顏只覺自己不比寧舒差到那裏去,卻因為沒有一個良好的出生,如今只能在別人的府中過着寄人籬下、仰人鼻息的生活。而寧舒那蠢貨卻因為投了一個好胎,有了一對好父母,所以即便是做了再大的錯事,也有人寵着護着。
洛顏盯着丫鬟離開的方向,那雙原本盛滿了溫柔的眼裏,此時全是冷光。她要讓這侯府千嬌百寵的小公子,過上身敗名裂的生活。而她到時候會站在高高的地方,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在泥潭裏掙扎。
想到寧舒那張天真無邪的臉變成髒兮兮的模樣,那雙清澈的眼神變得渾濁不堪,那身錦衣華服變成破布爛衫。洛顏便止不住的升起一種興奮地戰慄,她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燕窩,端起來一飲而盡,臉上全是志在必得的神色。
珠兒離開她家小姐所住的院落,徑直朝着後門走去。
一路上,珠兒甚至聽到擦肩而過的小丫鬟在議論寧舒的事。
“小公子又去庫房選東西了,也不知道這次又要拿多少東西送出去。”
“你管那麼多做什麼,小心被人聽到處罰你。他是主子,你是奴才,他就算搬空了整個侯府,那也是他的事情。”
“我就是,我就是有些羨慕啊!小公子雖然不着調了一些,但是他對身邊的人也是真的好,隨手賞下的東西都夠我們好久的月錢了。”
“你既然這般羨慕,怎麼不找個機會過去伺候?”
“我那不是沒有找到機會嘛!小公子的院子,是我想進就能進去的嗎?”
“說的也是,其實我也想去。表小姐雖然也很好,可終究只是個表的,嫁出去之後也就和我們侯府沒有什麼關係了。”
“不說這些了,我們去小公子那裏看看,興許能討到點賞。”
珠兒扭頭看去,只見那兩個結伴過去的小丫鬟是在她小姐院子裏伺候的,小姐還賞過她們幾次東西。
珠兒冷笑了一聲,加快了自己前進的步伐。這些狗眼看人低的東西,待她家小姐飛黃騰達了,看她們還是不是這幅踩高捧低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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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舒在庫房管事的帶領下,參觀完了寧侯府的庫房。
進來的第一印象就是大,第二印象就是華麗。
只見那高低錯落的貨架上,各種各樣的物品擺放得整整齊齊,一排排鮮艷的布料、金銀器物、昂貴擺件,簡直就快要閃瞎他這個自詡見過大世面人的眼了。
看着這堆一看就很貴的東西,寧舒這才對寧家的財富有了一定的認知。而且,他覺得即便是這裏已經放了那麼多東西了,也不一定放完了寧家所有的東西,畢竟有比這些還要貴重的東西,那些自然不可能放在這裏。
寧舒看了半天,左挑右選都覺得不太合適送出去。
靜王送他的東西不僅貴,而且還奢華。他家庫房裏的東西,只剩下貴字了,拿過去豈不是顯得他很敷衍。
寧舒轉悠了半天,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我家怎麼就只剩下這些黃白之物了?就沒有看起來高貴一點的東西嗎?”
旁邊跟着寧舒寸步不離的小魚,顯然是個見過大世面的,聽到他家小公子這樣說,下意識的就接了一句,“是啊,夫人和老爺除了錢,估計也就沒有其他東西了。”
寧舒看着這滿屋子快要把眼睛閃瞎的東西,點頭同意了他的觀點。
寧侯府的寧侯爺是世襲得來的,到了寧舒他爹寧侯爺這代已經是第四代了,而且還只是個有名無權的閑稱呼了。只不過他爹年輕的時候長得格外的俊美,聽說是那種一出門就能引得小姑娘們偷偷回頭看,然後丟手絹要引起他注意的樣貌。
然後,寧舒他爹就靠着這樣一個貌比潘安的臉,還有一個有名無實的侯爺稱謂,吸引到了寧舒他娘這個江南首富之女的青睞。聽說,當年她娘嫁人的時候,光是嫁妝就能繞着這城裏走上一圈了。
寧舒他爹娶了寧舒他娘之後,家裏快要破產的店鋪全都交給了她娘打理,他安心的在他娘後面幫忙撐腰,再加上江南外家的幫助。經年累月,寧家也由一開始快要破落的侯爺府,成了如今這般富貴模樣。
寧舒剛來知道這事的時候,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畢竟他不覺得她那柔柔弱弱,說話都溫聲細語的娘親能有這般的手腕。直到他見識到了她娘親教養出來的大哥、二哥,他覺得寧侯府靠他娘發家致富這事八成是真的。
想到這裏,寧舒又想到他那在自己病好之後,急匆匆被他娘趕出門去照顧生意的大哥、二哥了,也不知道他們在路上怎麼樣了。
小魚看見自家少爺嘆氣,十分貼心的湊了上來道:“小公子,你是不是看不上這些東西,要是看不上的話,我們去你的小庫房看看?沒準那裏有你需要的東西。”
寧舒的思緒從回憶中抽離了出來,他扭頭看向小魚,有些疑惑道:“我還有個小庫房?”
小魚見他問,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小聲在他耳邊嘀咕道:“那可不,小公子你為了討沈少爺歡心,特地命人去搜羅了許多好東西,那些用不上、送不出去的,府中都專門給你建了一個小庫房保管着。”
寧舒砸吧了一下嘴,最後還是忍不住感嘆了一句,“我,我追男人那麼厲害的嗎?”
小魚在旁邊接話,“豈止是厲害,小公子就差把你有的東西都搬給那個沈少爺了。”
寧舒聽着小魚的感嘆,扭頭的看了他一眼,不由的對那個沈公子有幾分好奇起來,那人到底是什麼樣的神仙,才能讓寧舒那麼瘋狂了。
寧舒這般想着,也就直接問了出來,“那個沈少爺很好嗎?”
小魚看着寧舒,表情有些糾結,最後糾結了半天,還是模稜兩可的道:“還行吧!他還是和靜王爺沒法子比。”
寧舒看着小魚的表情,心裏的好奇越發的強烈起來。他原本以為原主那麼強烈的喜歡那個沈少爺,那他身邊的人應該是討厭那個人的,但是看小魚的表現,好像又不是那麼回事,甚至可能還對他帶有幾分欣賞的意味。
小魚說完那句話就後悔了,他家公子病好之後才稍稍忘了沈少爺一些,他為什麼偏偏要在這時候提起。
寧舒盯着他懊惱的表情,淡淡的道:“行了,我們去那個小庫房看看。”
“好勒!”小魚高興了,跟在他家公子身後就準備離開。
在兩人一起跨出庫房大門時,寧舒才後知後覺的發覺有人跟着他們。
寧舒扭頭看着身後的人,有些奇怪的問道:“你們跟着我幹嘛?”
兩個丫鬟對視了一眼,其中年紀稍大一些的回答道:“小公子,夫人讓我們把這兩匹布拿到你的院子去,說你這個月才做了五套新衣服,做的太少了,想讓綉娘給你再做些。”
寧舒挑了挑眉,也沒有阻止她們的舉動。
兩人見寧舒沒有繼續找她們的麻煩,悄悄地鬆了一口氣,隨即輕手輕腳的跟在了他的身後。
寧舒回到了自己院落之後,在小魚的帶領下徑直去了他所謂的小庫房。
這小庫房沒有剛才見到的那個庫房那麼誇張,只有一間屋子的大小,裏面卻也滿滿當當的擺滿了東西。只不過其中的品味和大庫房一樣,全是一些看起來就俗不可耐的東西。
寧舒沉思了一會兒,覺得這回禮恐怕是送不出去了。
小魚在旁邊看着他家公子的表情,再看看一旁已經開始催促的丫鬟,小聲勸道:“公子,天色差不多了,不如先去吃晚餐,明日再挑選吧?左右不差這幾個時辰,公子可以慢慢想的。”
寧舒看了看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黑了的天色,這才發現他折騰一天了。他點了點頭,倒也沒有反對他的提議。
“行。”
寧舒回到主廳的時候,上面已經擺滿了他愛吃的東西了,他吃了便睡。
等到第二天早上,寧舒因為昨天折騰得太厲害,現在渾身上下都有些酸疼。
寧舒將被子枕在腦後,看着床幔之外微微亮起的亮光,呈現出了五彩的光暈。
寧舒突然又想起來了昨天那隻鸚鵡,以及帶着鸚鵡來的那兩個人來,他輕笑了一聲。
隨即,寧舒的眼睛一亮,他知道要送什麼東西給靜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