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我的哨子
之前說過,我在“現實世界”里是個平平無奇、庸碌無為的人,沒有什麼能拿得出手,可以為人稱道的長處。
涉世未深的人,可能會這樣認為:平凡的人,到了異世界以後,也能憑藉信息差的優勢,在異世界大展拳腳,成就一番事業。
事實上,這種順利發展的成功概率,極大的取決於異世界的類型。倘若是在包含了大量智斗情節的異世界裏,其他人會根據你的言行進行謹慎思考,會改變行為,會產生蝴蝶效應,“信息差”這一張牌遠遠不夠,隨時可能變成廢牌,想以普通人的智商先人一步,太難了。
身為弱勢方,有自知之明才是最重要的品質。
想來想去,除了寶貴但作用有限的信息差,我另一個獨特的優勢是——時間。
時間能改變一個人,時間能讓人成長,時間能教你很多為了生存下去而不得不掌握的知識。
根據每個人的資質,掌握到的生存知識當然不會完全相同。
我的話,掌握到的是“裝傻”。
聰明是最難以演繹的類型,聰明人的腦迴路不是普通人能隨便領會的,行家一試便知。
傻就不同了,下限很低,幾乎人人都會在有需要的時候故意裝傻。
連聰明的人也會適當裝傻,被稱為“扮豬吃老虎”。
像我這種有自知之明的人,當然是不會妄想“扮豬吃老虎”的,因為普通人的“裝傻”只是為了更好的生存,降低對手的防備與敵意,是防禦策略,往往不考慮反殺。
“時間”等於“經驗”,關於“裝傻”,在“現實世界”里度過的,足夠長的時間,讓我經驗豐富。
哦,對了,在閱讀同人文的方面,我的經驗也很豐富。
進入這個異世界遊戲后,我就一直在努力回想總結前人的“經驗”。
儘管那些“經驗”都是虛構的,但那些情節不完全是憑空捏造,而是包含了不同作者們的人生閱歷,對原著設定的理解與推演,四捨五入下來,也是很重要的異世界版本的“人生經驗”。
其中,作為穿越者最大優勢的“信息差”,就是最容易令穿越者翻車的陷阱。
無數穿越者因為一個眼神,一個舉動,或者一句話語,就不慎暴露了自己擁有的“信息差”,於是被這個世界的人看破,不僅瞬間損失“信息差”的優勢,還處處受制於人,反成為刀俎上的魚肉,生存難度陡升。
既然有前人的肩膀給我站,我就不能辜負她們或者他們的無數“犧牲”,要成為一個更先進的現代化“玩家”,盡量避免重複錯誤的操作。
恩,更先進的手段,“裝傻”對於我來說,就是最合適的。
一歲多的幼兒,本就不該有太聰明的表現引人注目,傻比聰明更安全。
我可沒聽說過揍敵客會因為自家的孩子不夠聰明,就痛下殺手之類的滅絕人性的說法。
不要展現可能超出年齡的才智,不要展現可能超出見識的知識——無知,是最穩妥的生存法則。
不知道。
一概不知道。
只要是問句,第一反應就要是“不知道”,把“不知道”當成條件反射,絕不會出錯。
所以,當席巴拿着哨子問我“知道怎麼用嗎”,我不斷自我暗示的成果就有了用武之地。恰到好處的無知與茫然,就是我“以不變應萬變”的殺手鐧。
大概是為了不造成噪音污染,席巴領着我去了後山。沿途的風景都是我這些天亂跑后,已經非常熟悉的,看來他對我喜歡走的路線十分清楚。
他也很清楚我的步伐,我這一歲多幼兒的小短腿,可以自然地跟着他的步子。
我估摸着席巴的身高怕不是接近兩米,仰視他的時候,我總覺得脖子累。而且他的瞳孔居然是豎瞳,有一部分人懷疑過他是不是有魔獸血統。那樣的話,揍敵客對魔獸究竟做過什麼不可……咳,扯遠了。
走到山林的開闊處,席巴抱我起來,讓我坐在他左手的臂彎上,然後拿起戴在我脖子上的哨子,解釋道:“你可以用這個來幫你發出聲音。”
他放慢動作,讓我看清他是怎麼吹響哨子的。
哨子發出的聲音清亮,不刺耳,傳出去很遠。
一個長音過後,他緊接着又加上了一個短音。哨子的餘音散去,我聽到有其他聲響由遠及近,來源是上方,然後我聽清了,是鳥類拍打翅膀的聲音。
這個世界雖是異世界,有很多生物仍然與“現實世界”的一樣,所以我認出飛來的鳥是一隻鷹。
“它會聽哨聲的命令。”席巴說,“以後它就是你的了。”
“你可以用它幫你傳信。”他指了指綁在鷹腿上的一個迷你信筒,“或者是別的什麼,隨你喜歡。”
揍敵客家對於訓練動物頗有心得,這隻鷹就是其訓練水平的最好體現。只要按照規定的吹法吹響哨子,它就會準確無誤地執行相應動作,總共二十四條指令,全都完成得相當完美,馬戲團老闆都饞哭了(笑)。
然後,席巴還給我演示了哨子的其他兩個功能。
一個功能是,通過旋開哨子上端的聲波調節螺絲,改變調節桿的長度,來調節哨聲的音高。
另一個功能是,發送摩斯電碼。連接哨子與細鏈的龍頭不是單純的裝飾,而是做成了按鍵,按下去就可以發出噠噠的響聲。
“摩斯電碼的內容有點多,暫時也用不着,以後再教你。”席巴補充道。
短時間內接受了大量信息,我懵懂地點頭。席巴大概也沒指望一歲多的幼兒能明白他剛才的全部說明,沒有問我是否聽懂,抬起空着的右臂,讓鷹踩在他的右手護腕上,朝我移近了一些。
在鷹表演命令動作時,我就心癢難耐,早想摸一摸這隻乖巧的鷹了。
鷹沒有絲毫反抗,一動不動地任我摸它的頭、喙,還有翅膀上的羽毛……哇,“現實世界”里我只能在電視和動物園看到老鷹,從沒想過居然有朝一日能夠摸它,這種感覺,爽到!
太爽了,我綳不住了,因為發不出聲音,當我意識到的時候,是面部肌肉的拉伸感告訴我,我已經笑得合不攏嘴,“……!”
一年多了,冷麵(具體來說是滿臉生無可戀)的默爾絲,居然笑了,連不怒自威的席巴,眼裏的威嚴都有一部分替換成了驚訝。
別驚訝了,我面子掛不住了!
“果然,默爾很喜歡小動物。”很快,席巴恢復了平日的淡定,“這是第一次見到你笑。”
“……”我埋下頭,一邊摸索口袋,一邊調整狀態。
當我拿出平時到處亂逛時揣在口袋裏的小餅乾,我已經恢復了不少常態,但因為頂着揍敵客家族副本BOSS之一席巴的目光,我的動作還是有點靦腆,掰下一小塊餅乾,小心地向鷹遞出去。
沒等鷹吃到餅乾,席巴突然揚起右手,失去落足點的鷹便重新飛上了半空。
“?”比起尷尬,我更多的是疑惑。
副本BOSS之一的揍敵客現任家主,應該不會隨便做無理由的事情。
“不能給它吃這個。”席巴將我拿着餅乾的手往回推,一直推回到我嘴邊。
於是我順勢把餅乾放進了嘴裏。
“給它吃,它會死。”席巴說。
“??”就算沒有“一概不知道”的條件反射,我也是一臉懵逼。
“死。”席巴接着解釋道,“就是不能再見到它的意思。”
“????”我還傻愣愣地嚼着嘴裏的餅乾。
“這個也不可以給別人吃。”席巴指着我手中剩下的餅乾,繼續說,“因為有毒,別人也會死。”
“?????????”
我手裏的小餅乾,突然沒那麼香脆可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