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把,把蠱,交付陛下…陛下知道他的具體用法。它很重要,若是不能儘快找到下一任宿主,替我承命的人可憐人會死的…這是我的腰牌,我是陛下身邊的影……”傅廿咬着牙,氣若遊絲的吐出最後一個音節,隨即,手上捧着的那個血淋淋的包裹落在地上,血肉中,依稀看得見一條小小的蠱蟲,正在無力的掙扎着。

這次毒發的太過突然。

……如果說有誘因,大概是從他聽到天子大婚在即的消息那一刻開始。

聽聞這個消息的時候,傅廿第一反應就往回京的方向趕,可惜剛到京郊,體內的舊毒突然發作。

倒在路上的時候,傅廿就感覺到自己命不久矣,為了不拖累別人,他硬是用最後的力氣撐着找到禁軍,把體內的蠱蟲剜出來交付給禁軍。

心臟位置的劇痛還沒消退,但血流的感覺卻是停止了。

傅廿艱難的動了動手指,卻發現連這麼簡單的動作都做不了,他心想自己這是…已經死了嗎?還是快要死了?

也對,心臟都隨着蠱蟲剜出來了,怎麼可能活得下去……

這種時候,傅廿眼前慢慢浮現的不是別人,正是他挂念最多的小陛下。

當初楚朝頤還是皇子的時候,是他替楚朝頤一步步剷平前路的障礙,替楚朝頤殺兄弒父,為了楚朝頤和師兄師父分道揚鑣。

……也是楚朝頤還是皇子的時候,他和楚朝頤在無人佐證的時候,拜過堂,行過夫妻之禮,彼此給出過稚嫩的承諾。

傅廿早就知道,這些經年的兒戲肯定是不算數的。

因為一開始他就是先皇安插在楚朝頤身邊的棋子,從一開始,傅廿就知道楚朝頤沒信任過他。

即便後來倒戈,傅廿也因此背叛了師門,親手殺了先皇,和楚朝頤的糾葛越來越多。

但耐不住兩個人之間的誤會本來就深,新仇舊恨,猜忌疑心,性格矛盾五毒俱全。

後來又因為種種,走到了今天天各一方的結局……

彌留之際想這些也都晚了……

只是傅廿沒想到,當初是他主動離開的楚朝頤,到頭來還是他最放不下。

毒素的蔓延讓疼痛逐漸變得麻木,傅廿還是不甘心的想睜開眼睛,但無論怎麼掙扎都是徒勞。

他不甘心。

還沒來得及找那位害他後半生離不開這身毒的師父報仇。

還有師兄…雖然相別多年,但傅廿始終覺得對不起師兄。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還不知道體內的連心承命蠱,是哪個倒霉蛋替他種下的,白白替他受了這麼久的活罪,如果有來世,傅廿願做牛做馬服侍這個恩人。

疼痛漸漸消散,不知道過了多久,傅廿才聽見有人說話。聲音很冷冽,沒什麼感情。

一聽就像是陰曹地府的。

【你在塵世之時手下冤魂無數,不得入輪迴……】

嗯,他原本就是殺手,手下沒有冤魂那是行俠仗義的劍客。

極惡之人,也不過如此吧。

傅廿心想道。

【而且你在塵世的執念太深…且有悔過向善之意,你在塵世,還有什麼善意的執念未了嗎?】

執念那可太多了,要說善意的執念……除了報仇和悔過道歉,大概只有去給這個替他種下連心蠱承命的人報恩,報恩總算善意執念吧。

傅廿心想。

【好,去吧。贖清一些身上的污濁,才能入地獄改造,再入輪迴。這一次,你的凡軀會有一些變化,更方便你去報恩。】

等等…這個意思是,地府嫌他作惡太多不收他?

傅廿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到心口的劇痛又一點點的回來了,“等等,能問一下,替我埋下連心蠱的是誰……”

【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啊?

傅廿還沒來來得及開口,就被心口的劇痛吞噬。

疼的渾渾噩噩的時候,傅廿似乎尋到了一點意識,他聽見有人在身邊嘰嘰喳喳的說話。

“就是這個斷胳膊斷腿的,撿回來就這樣,原本還想着醫好了給我那痴傻的閨女當相公……”

是個婦人的聲音。

傅廿心中一驚。

斷胳膊斷腿的,可不就是他嗎?

上一世,他生來就少了右臂和右腿,後來,有幸師父把他撿回去,替他做了義肢,教他操控義肢,教他武功……雖然體內後來的毒也是拜這個師父所賜。

不過剛才那個聲音說,他的身體會有變化,結果殘肢依舊是殘肢,似乎並沒什麼變化。

傅廿心裏還在感慨他居然真的沒死……

原來地府收魂也有門檻啊,難怪有那麼多孤魂厲鬼沒被收編。

“唉,可惜了。餵了二十多碗粥,六七碗湯藥,人還不見醒。郎中,你這針灸行不行啊,要是再不行,只能埋了……”

埋,埋了?

聽到這個詞,傅廿掙扎着睜開了眼睛,試圖動了動手指。

剛睜開眼睛,傅廿就看見自己心口前扎滿了密密麻麻的銀針。

很多針別說扎到穴位了,能不把人捅死就不錯了。

傅廿試圖運氣,阻擋銀針繼續入體造成的傷害。

可惜現在身體過分虛弱,別說運氣,連呼吸都困難。

迫不得已,傅廿抬起僅剩的那隻手,選擇了物理拔針。

“您看,這不是醒了嗎?老夫行醫多年——”

“庸醫——”傅廿把心口沾血的針拔/.出來之後,小聲打斷了身邊這個自吹自擂的郎中。

“真的醒了!您真是華佗在世啊!”婦人完全沒聽見傅廿的聲音,對這個江湖騙子讚不絕口,“誒,我家也沒什麼好禮相送,若是不嫌棄,留下來吃口飯吧,菜都是自家種的…我讓我那丈夫給您殺只雞,補補身體,您別嫌棄就行。”

“不嫌棄不嫌棄,當然不嫌棄。”郎中笑着收好了沾血的銀針,瞥了一眼躺在塌上的傅廿,像看怪物似的收拾好了葯囊。

傅廿沒力氣說話,下意識想攥緊右拳,卻發現義肢早不在身上了,怎麼使勁兒都是白費功夫。

待郎中走後,傅廿才聽見那個婦人折了回來。

“這是哪兒?”傅廿環顧了一圈,冷冷的問道。

“我家啊,還能是哪兒啊。你看你,我們救你回來一聲謝謝都不說。跟個飯桶似的,白廢了那麼多食物和湯藥才醒過來——”

“我的手和腿呢?”傅廿沒等她說完,悶悶的打斷道。

這幅軀體還是他原來的…畢竟世間想找一個和他手腳殘缺位置一樣的人幾乎沒可能。

他的軀體還在,軀體上安裝的義肢的痕迹也在,明顯是被人為卸除的。

“你說你身上的那副假腿假手啊,讓木匠來給你卸的,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做的,反正賣了十幾兩銀子呢。你這幾天的葯錢粥錢都是靠這個換的,橫豎給你兩根棍子按胳膊和腿上不也一樣嗎,要那麼好假腿假手幹什麼。要不是看着你那副假手假腿還值點錢,當初我還不屑於撿你——”

傅廿咬了咬牙,“什麼叫假腿假手,那是義肢!”

那副義肢,是當初楚朝頤府上的石匠,找了好幾年才找到的一種罕見的堅實玉石替他打造的。

先不評價楚朝頤這個人,但那副義肢,的確是傅廿用過最舒適的義肢。

“不就是一副假手假腿嗎,多了副假手假腿就不是廢人了?”

這種可遇不可求的玉石,怎麼可能才值十幾輛銀子?

“怎麼可能才值十幾——”

不對,傅廿轉念一想,他應該先生氣的是,眼前這個婦人把他的義肢賣了。

“賣哪兒去了?”傅廿話鋒一轉,冷冷的又問了一句。

“說了賣給木匠了。誰知道呢?”婦人說完,瞥了一眼斷手斷腳的傅廿,像是在看牲畜一樣,收回目光后,又嘀咕了一句,“斷手斷腳的廢物,賣給別人端茶倒水都討人嫌……”

傅廿聽完,翻身從塌上下來。

多年的武功底子還在,手腳殘缺的情況下別說站穩,甚至做更多事情都綽綽有餘。

他悄無聲息的繞道婦人背後,又一次開口,“木匠在哪兒?”

“都說了賣了就是找不到了,你怎麼聽不懂人話——”

傅廿沒給她說完的機會,直接揪起她的后領,單手提了起來。

看着剛才還一口一個“斷手斷腳”“廢人”的婦人,現在連呼吸都不順暢,連想哀求他都發不出聲。

“我勸你最好還是找到。”傅廿的聲音沒有波瀾,繼續追問着剛才沒得到答案的問題,“我的義肢,在哪兒。”

婦人被勒住喉嚨,說不出話,只好顫顫巍巍的抬起手,朝北指去。

傅廿放開了提着她的手,允許她雙腳着地。

婦人雙腳着地,才心有餘悸的開口,心想自己這是撿到鬼了,“北街口的木匠鋪,我也不知道你的手腳還在不在……”

“謝了。”傅廿沒聽她啰嗦完,打斷後,用着剩餘的一隻腿快步朝着屋外跳去,跳到屋門口的時候,傅廿才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轉過頭,歪着腦袋打量着眼前的婦人,“對了。藥費會還給你的,二十多碗粥和六七碗湯藥也會還給你的。不過你擅自賣我的義肢,叫我廢人,我很生氣。”

婦人不敢直視傅廿的眼睛,手還是抖得。

剛才傅廿的手勁兒,想勒死她也是輕輕鬆鬆的。

傅廿停頓了一會兒,想了想,繼續說道,“但是,不管出於什麼目的,很感謝你撿我一命。我的主子教過我,對救命恩人,必須要道謝。”

“抱歉剛才拎了你,也謝謝你撿我,救命大恩,日後必報。”傅廿面無表情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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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影衛也是白月光[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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