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像,像陛下寢宮裏的拴着的那條惡犬——”
徐靈善還沒哭完,傅廿就見高公公及時衝進來,捂住了徐靈善的嘴。
“你這孩子!”
傅廿沒反應,安安靜靜的看着眼前的鬧劇。
他原本以為這個小朋友能說出什麼關於承元殿裏那位皇后相關的事情,原來是說他像楚朝頤身邊的狗,那沒事了。
高公公把這個孩子拎出去以後,傅廿惋惜的看了一眼炭盆,方才那幾張方子已經燃燒殆盡,連餘燼都不剩。
不過至少知道了,宮裏有人用浸寒參入葯,所以替他承命種蠱的人,肯定長居在宮裏,或者經常在宮裏往來,且深受楚朝頤信任。
昨日,看着楚朝頤和那位皇叔來往密切,連政務都是一同處理,似乎對這位皇叔頗為信任。
而且,上一世傅廿記得還在王府里的時候,楚朝頤就和這位小皇叔有所往來。
從這個人開始調查吧。
傅廿心裏暗暗開始盤算計劃。
沒想一會兒,傅廿就聽見高公公回來的腳步聲。
“小的回來了,實在抱歉,那個小徒弟平時挺機靈的,小的也沒想到他會突然說這種話。小的已經稟報給他師父了,您要是還生氣,改日讓他……”
“小孩子無意之言。”傅廿見高公公犯難,趕忙接話,“我從小就喜歡狗。以前在熙王府的時候,每日要習武和做事,只能每天下午去院門口摸摸它們解解饞。昨夜有幸去承元殿,未曾聽見犬吠,也未曾目睹陛下愛犬的樣貌,着實遺憾。”說完,傅廿看着地毯,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小孩子眼花,也就跟着他師父去過那麼一兩次承元殿。陛下哪兒養過狗啊,瞎說的。您要是喜歡,小的明兒個給你去抓一隻回來解悶。”
傅廿一聽趕忙罷手,“這就不必了。”
不過到底什麼東西才能讓人眼花到一眼記住,並且像條被拴着的惡犬,傅廿着實好奇。
可能真是楚朝頤的畫?
一時間傅廿雖然想不起來楚朝頤畫過的畫作,只知道隨便拿出來一副,都是想誇讚得自戳雙目。
一連幾日,外面陰雨連綿。
這幾日只有深夜有太醫來看一眼他的傷,其餘時候,基本上是傅廿自己換藥。第一天搬進問梅堂深夜出現的“怪夢”,再也沒有發生過。
甚至連楚朝頤的影子都沒再“夢”見過。
過了好幾日,傅廿算着尋常人受傷也稍微好些了,才敢光明正大的扶着牆或者扶着高公公站起來,在院內裝作艱苦的一步步跳動,實則記住地勢,伺機而動。
這兩日,傅廿已經把問梅堂通往承元殿的路線規劃的差不多。只是不清楚他走的這段時間,宮裏侍衛換班的規律變動如何。楚朝頤性子多疑,尤其是承元殿附近的侍衛,最多每七日便會重新排班,而且規律難尋。
不過怎麼搭上這位小皇叔,傅廿還是沒有頭緒。
上輩子他原本就是別人手裏的刃,人情世故上不說是一張白紙,那最多也就是白紙上滴兩滴墨汁的水平。
傅廿能想到的方式只有明晃晃的站在對方面前,然後生硬的打個招呼。
正坐在桌前發愁的時候,傅廿聽見高公公進來了,趕忙抬頭,“高公公。”
“抱歉打擾您休息,澤王殿下來看您了,讓小的進來看一眼您是否方便。”
傅廿:“澤王是?”
高公公趕忙補充道,“您見過的,那日您被熙王抬進承元殿,陛下身邊兒的那位替您處理傷口的大人便是澤王,不知您是否記得?”
是那位小皇叔!
簡直說曹操曹操到,傅廿正愁着要如何和這人搭上話,對方可就自己來了,“自然記得。”
不過一會兒,一位身着官服,眉目溫和男子便快步走進門。
傅廿剛想起來行禮,還沒爬起來,就被對方制止了。
傅廿低頭,“見過澤王殿下。”
“不用這麼客氣。前兩日就聽聞你能短暫站立了,今日才抽/出空來看你。這次來……是替犬侄道歉的。”說到這兒,小皇叔頓了頓,“前些日子挑了些布,讓織坊給你裁了衣服,還有些黃金和一紙地契和其他的小玩意兒,方才已經讓高公公替你收着了。”皇叔說到這兒也低下了頭,“實在對不住,往後你若是留在宮裏做事,本王儘可能替你打點,如若要離開,給你的償金抱着夠你錦衣玉食的過好餘生。”
傅廿頓了一下。
看着對方這麼誠懇的道歉,傅廿反倒有點過意不去。
畢竟他的手腳原本就是缺的,這搞得,好像他故意來碰瓷一樣,還碰到皇親國戚身上。
如若被識破,那可真的是殺頭之罪。
再者,以前熙王霍霍百姓需要楚朝頤擺平的時候,最多賠些財物,皇戚親自道歉的待遇前無來者。
搞得傅廿總覺得有種吃斷頭飯的意思。
“不必如此,這些東西太過貴重,收不得。草民當初是自己出去發生的意外。而且那日是熙王殿下的大婚……”
“本王知道,是犬侄搶人所愛。這些微薄的身外之物哪兒抵得過……”小皇叔說到這兒突然卡住,看了一眼傅廿的斷肢,“總之收下罷。”
管這些夠吃幾輩子的錢叫微薄的財物?
傅廿思索了一會兒,還是準備先看看小皇叔葫蘆里賣的什麼葯,“謝,謝過澤王殿下。”
“還有一事。”
“您說。”傅廿心裏一沉。
“陛下近日來身體抱恙,前幾日還只是咳嗽低燒,但從昨日起,忽然加重卧床不起。太醫說了,除了舊傷複發,心疾也是病情加重的原因。”說到這兒,小皇叔垂眸,眸中滿是擔憂,“本不應該打擾你養傷的,但替陛下分憂解難是本王的職責,所以便來找你了。”
“能為陛下排憂解難是草民的福分。不過…是什麼心疾?非要我去不可?”傅廿故作不解的問道。
雖說楚朝頤的心疾多了去了,家國內憂外患哪樣不是心疾。但找一個斷了右臂右腿的人,傅廿再是不解人情世故,也知道這種心疾肯定是和前世的自己相關。
傅廿死前還真沒想到,自己有能力對這個無情之人烙下心疾。
沉默良久,小皇叔才開口,“具體的心疾大家都不清楚,陛下未曾言說過,本王和太醫只能一點點試探。”
傅廿:……
自作多情了,原來只是旁人猜測,並非楚朝頤親言。
的確,聽話的瘋狗而已,死不足惜,的確沒本事到能給飼主烙下心疾。想到這兒,傅廿又沉悶了幾分。
“需要你做的也不難,只用去陛下身邊稍微待一會兒。只是切記,無論發生什麼或是說什麼,你都不可開口說話,且面上的遮布不允許取下,以前你是熙王府上最出色的侍衛,這點小事應該不難吧?”
的確不難,但是傅廿好奇,“草民愚鈍。如若照王爺說的,既不能說話,也不能露臉,那不是誰去都一樣嗎?”
傅廿知道他能窺探楚朝頤寢宮的好機會,但就是好奇。
小皇叔:“……”
傅廿見對方沉默,自己也陷入了沉默。
“似乎也對。本王怎麼早沒想到……”
傅廿看見小皇叔的神色有些醍醐灌頂的意思,趁對方大徹大悟之前,傅廿趕緊又加了一句,“草民願意去。”
早知道不多嘴,送到手的飯差點兒掉地上。
要是錯過了,還不知道下次機會是什麼時候。
“方才無心之言,請務必讓草民去。”
說完后,傅廿見小皇叔還是坐着沒動,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趕忙又說道,“澤王殿下?”
“看你遲疑,不肯答應,本王嚇嚇你罷了。讓別人去早試過了,不然也不會找你,你急了答應了就好。”小皇叔說完,抬頭瞥了一眼傅廿臉上露出的一絲急色,笑了一下。雖說是揶揄,但這幅柔和的氣質就是讓人生氣不起來。
傅廿有點不悅的蹙了下眉。
果然姓楚的都是千年狐狸。
“晚些時候有公公會來通知你,到時候再和你說具體需要注意的禮儀。”小皇叔稍坐了一會兒,忽然起身,大步朝着門外走去。
“王爺慢走。”傅廿嘴上是這麼說,但表情一點也沒有真的希望對方慢走的樣子。
雖說天子也是血肉凡軀,可楚朝頤會大病不起,傅廿是真的沒想到。
天色稍暗的時候,傅廿正在屋內打理桌上的盆栽,就聽見高公公進來,說澤王傳他去承元殿。
路上的時候,傅廿忍不住一直想,楚朝頤的寢宮裏的那位皇后,究竟是何面目。
到底是誰,能得到楚朝頤如此傾心,娶回來連寢宮都未曾出過。
然而到了承元殿,在偏殿見到澤王之後,傅廿才發現太醫來來往往,都是往承元殿的正殿,也就是平日陛下會見群臣的地方出入。
“見過澤王殿下。”
“免禮。待會兒會有公公替你換衣蒙面,為了避免你說話…進入正殿探望陛下之前,太醫會給你服用一副湯藥,讓你短暫失聲兩個時辰。不過不用擔心,沒有副作用,藥效消退後你即可正常說話。”小皇叔正處理着手上的奏本,見是傅廿來了,百忙之中,還是放下了筆,抬頭看了一眼,“這種葯本王服用過很多次,湯藥是甜的,不用擔心。”
“好。”傅廿對這種藥物倒是不意外,之前他為了防止自己嚴刑拷打的時候說漏嘴,甚至會隨身攜帶藥粉以備不時之需,“可是,陛下…怎麼歇在正殿裏?那不是平日裏……”
“想必坊間的傳言你也聽過,皇后嫁入宮以來,一直宿在陛下的寢宮,恩澤不斷。一直以來,只要陛下抱恙,就會離開寢宮,宿在正殿或是偏殿,等身體養好了,再回到寢宮和皇后共居。”
傅廿聽聞后,說不失落是假的,但還是故作平靜的點了點頭。
不過也讓傅廿更加對寢宮裏那位皇后的身份產生好奇。
到底是什麼高人,居然能得寵到讓楚朝頤讓出寢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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