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4 章
伽藍山巔,龍索憤憤的把容名魂魄丟回原身,五花大綁的在他身上纏了幾道,末端連線似的在他手腳邊架了個大框,直接焊進岩石中,圍成一個憤憤不平的“口”,再加上那五花大綁的東西,就成了個“囚”。金翅大鵬有氣無力的瞧了一眼,哀哀一嘆,垂着腦袋掐算着便宜外甥何時遣人來接他大駕回殿。
容名那縷魂魄融入身體時受了點阻,好像有什麼東西堵在血肉上,把他往外面攘了一下。他意識一凜削尖了神識朝體內掃去,卻如石沉大海,好像那一攘是他方才的錯覺。
身體吸鐵石似的把魂魄往裏一拽,容名還帶着方才的余怒,接着又發生這種變故,他就着滿身怒氣愣了愣——他在這漫無邊際的神道中頭一次遇上這麼稀罕的事,莫不是自己被關懷了?
困在這裏的時間長了,那憋足勁往陸安期身上撲的心受這縷剛被押解回來的魂魄影響,猛然燎起一片連天怒火,像襯着他心裏的景似的,東邊現出一抹火似的晨雲,但容名卻沒看到,他暴怒的意識在怒火的灼燒下瞬間陷入困局,一種能讓人淹沒的窒息感詭異的從四肢湧出來,這縷飽受凄苦的魂魄剛歸位,就被一抹幽冷的意識包圍。
窒息中容名抄起神識一甩,卻碰壁似的又彈了回來——他打到了自己身上,這一擊帶着走火入魔的莽氣,毅然決然的砸到了他識海,腦袋沒碎,卻立馬翻江倒海的掀起一片嗡鳴聲,剎那間,他還以為是海水倒灌進腦子裏來了。
......
不對——這是他的身體,怎還有一股力量在控制着?
那道若隱若現的力量冷得驚人,在識海中凝起絲絲冰霜,光明正大的鳩佔鵲巢,還把他這正主踩在“腳下”,那能把人困死的窒息感是動真格的,看來是要把他的神識抹滅!
識海中,容名眼睛一睜,魂魄呈現出半透明的狀態。他懸在半空,放眼看去,昔日金光普照的內海像被糊了一層黑色的紙,和那白霜攪到一塊,彷彿要弄出一個靈堂,主辦方技術不大行,有偷工減料的嫌疑,黑紙東拼西湊出一個斑駁昏昧的世界,滔天的戾氣便從那些稀疏的漏洞中滾進來,像嚎喪的聲音鑽進了棺材。
容名幻化出一把長劍在“牆紙”上颳了刮,他這一刮就像能煽起東海海嘯的蝴蝶翅膀,整個內海中的黑色塊狀物飛速脫落,掉下去時融進磅礴的戾氣中,窒息感越來越強,接着容名魂魄被一股力量往下拉,中途他揮劍朝下面一劈,那劍氣直接反彈到他魂魄上,狠狠的叫他疼了一把。
此事怪得離奇,容名都開始懷疑是八師姐趁着他魂魄分散之際在他體內下毒試藥,他反抗兩次都像是搬着石頭朝自己身上砸,轉念一想,把魂魄分開確實會有些副作用,但這副作用看起來能要了他的命。
容名靜下心來,從扼喉般的致命力道中分出一絲理智,集起神識跟周圍的壓力分庭抗禮。內海一下子渾濁起來,就好像黃河入海口處被兩邊勢力攪弄得疲憊不堪的中水,渾水推着這水往外,海浪推着水往裏滾,那抹戾氣看熱鬧不嫌事大,橫插來一腳,攪屎棍似的在裏面拌了拌,內海一下子暴動起來,幾乎在他腦海中掀起一連片的巨浪,浪下的水也不閑着,卷着氣焰高漲的戾氣扭成了幾方勢力,各不相讓的在他地盤上兵戎廝殺。容名的神識被自己暴/亂的內海劈成了五馬分屍的慘狀,他意識一昏,墜入內海暴戾的靈氣流中。
悠揚的笛聲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鈴鐺輕響,接着拂了一陣清風來,夢似的,眼前漸漸開朗起來。
那明艷的少年穿着太子常服,眉間點着一顆菱形的硃砂,坐在青竹下邊的假山上,祥雲親昵的蹭到他腳踝邊,頭上的兩條紅色束帶柔順的垂在腿上,修長的手中捏着一支笛子,那悠揚的笛聲頓住,少年抬頭看向他,楞了一下,旋即垂下頭去。
他聽到自己漫不經心的說道:“怎麼又不穿鞋?”
“很多神仙也沒穿鞋。”少年抿了抿嘴,收起膝蓋,手不安的放在上面,笛尾的流蘇垂到細白的腳踝,流雲浮動,襯得少年像住在畫裏的人。
他嘆息一聲,走過去,俯身看着少年的眼睛:“不穿鞋的是赤腳大仙,人家皮糙肉厚,你比得起么?”伸手把人往懷中一帶,打橫抱起來,“你小時候在我懷中待慣了,長大了自己走路不方便,想師叔抱着你四處溜達才出此下策,是么?”
少年白皙的臉倏然通紅一片,惱羞成怒的掙開,跳到遠處回頭瞪了他一眼,那雙剔透的眼睛裏閃出些淚光,就聽這人澀聲道;“師叔四海為家,哪有時間屈尊抱着我溜達?”
“怨我不帶你去玩?”
“沒,一千年了,我能懂的都懂了,哪能在這種小事上跟您計較?”
他閃身過去一把將人拉住:“小長明,還在怪我不告而別么?”
長明像被燙了一般,把手掙開仰頭看了他一眼,便化作一縷煙跑了。他站在原地,看着那人離去的方向,良久,抬手嗅了嗅手中殘留的余香——宮裏有種特製的香料,聞着淡淡的,餘味悠長迷人,熏在人身上十天半月都不會散,大司命疼愛長明,只要研出一點就送到長明那,把那人熏得像塊香餑餑。
他想着少年的模樣,呼吸一亂,不由自主的在帶着那人溫香的手上舔了一下。
這時魁陰將幼弟凌/辱的事傳了開,魔神從來不受人言左右,魁陰沒在聲討中見好就收,反倒順勢而為將人困在府上,光明正大的將他亂/倫這事昭告眾神,給神魔決裂埋了顆種子。
這夢境逼真得不像話,他聽到魁陰與黎之間的事被眾神傳得沸沸揚揚,並沒生出同仇敵愾的情緒,反而白日做夢把自己和長明帶入這種角色中,這種事一旦開了頭便沒法收拾了,夙夜痴想后他偷偷潛入長明寢殿,在少年身上施了個咒,靜立在床榻前看了這人一宿。
是從什麼時候起,他竟對長明起了歹念?這人分明是煩得他暴跳如雷的小東西。
記憶扭秧花似的回溯到從前,他煉陣法時偷奸耍滑被五師兄抓包,狠狠的挨了頓揍,便咬牙切齒的回去,見小長明獨自在亭中練字,二話不說就把這小東西綁了,一口氣跑到補天處,打算把天砸個洞將這人丟出去叫耀破寶吃點苦頭。那時小長明瑟縮在他懷中,軟糯糯的喚了聲“舅舅”,然後竟膽敢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桀驁的太一瞠着雙目左手高高揚起,小長明在他懷中抖成了篩子,怯生生道:“舅舅,不生氣。”
那塊高揚的巴掌捏成拳頭放了下來,糯米團似的小孩心眼多又怕疼,擔心掉下去,連忙伸手摟住他脖子,沁人的奶香的糊了他一臉,甜得怪膩人的。張牙舞爪的太一僵站在天穹下,小孩毛茸茸的腦袋輕輕擦過他脖子的感覺像羽毛在心口上撓了一下,他豬油蒙了心,低頭一看發現自己養大的這隻崽子也很可愛,雖然父債子償,但念在師姐的份上姑且可以繞他一回。
那羽毛撓心的感覺總會在小長明湊上來時發作,他喪家犬遇見破廟似的忽然收了收那一身橫衝直撞的暴戾,總惦念着那人把頭湊上來糊他一臉奶香的畫面,接着他發現小長明對誰都能張開雙手在人家懷裏蹭個心安理得。
他忽然間怒不可遏,幾次想拔劍將抱過長明的人砍了,回首發現大家都對長明好,唯獨他成天黑着臉對這小孩咆哮,那劍終究是沒出鞘,他屈尊降貴的看着無咎帶小孩的樣子,毛手毛腳的照着人家的做法把長明揉了個膽戰心驚,於是他從那驚惶的眼中知道這小孩怕他,心口就堵了起來,接着那股揮之不去的羽毛撓心之感震成了秦王破陣曲,他開始慢慢的疏遠對方。
小長明心思細膩狗膽包天,太一退一步他就進一步,太一拎着劍孤零零的去僻靜處練功,他就奓着狗膽在後面尾隨,好幾次差點被劍鋒掃到,便宜舅舅手下一頓木着臉把他從藏身處拎出來,沒輕沒重的往外一推,他屁股着地在地上滾一圈后又爬起來,試探着又湊了上去,像察言觀色的小狗。那顆冷硬的心被湊上來的小東西軟下來——小長明怕他,可從小就跟在他身邊,狗養久了還會認主呢。太一手指一彈,便把人彈了回去。
小長明憋着臉哭了起來。
太一憋着氣蹲到四仰八叉的小東西面前,他一手養大的崽子抬手護着腦袋瑟縮一下,就見這兇惡的舅舅嘆了口氣,在他頭上挼了一下,小崽子沒察覺到危險又爬了起來,磨磨蹭蹭的擠到他懷中,討人嫌的在他臉上印下一道濕漉漉的口水。
自那以後,他每次暴跳起來之前,似乎都能有一段緩衝的時間供他三思,三思完了,他怒氣也就消了,小長明又跑到他懷裏來了,他也就勉勉強強不跟小毛孩計較,抱怨一聲“怎麼見人就湊上去?你以為誰都像我么?”,也就罷了。
漸漸的,軟糯糯的小毛孩開始有了形狀,眉眼間多了一種叫人心驚的情緒,那雙眼睛像會說話,會埋怨他一聲不吭就走,會隱藏情緒了,身上也像長了刺,從他身邊過去時總能勾走些什麼,也不愛對他說話了,只複雜的看着他,不像小時候那樣見他生氣就躲過一會兒又自己黏上來——小長明長成了一個能堆積心事的少年,不輕易撒嬌了,身上的奶味也在不知不覺中被一種悠遠的馨香取代。
纏繞在兩人之間的關係變了味,這似乎是經過了一個漫長的過程,或許只是他見色起意,曖/昧的情緒在雙方的接觸中不斷加劇,最終發展到他看到那人光身泡在水中的模樣時會忍不住生出離經叛道的慾念,幾番三次經年累月,以至於他不得不去正視自己,最後選擇去海外流竄,只為躲開長明寄居在他心上的影子。
他流竄期間以為一切都能迎刃而解,流竄歸來后他一看到少年,那種情愫即刻死灰復燃,站在少年床前的他就像個猙獰的鬼,只要懸在心坎上的天平輕輕一動,他就能把對方拆吃入腹。
天界的祥瑞們拉着長隊在天上鳴叫,夜盡晝來,他枯守了一夜后,在咒語失效之前俯身,在少年唇上落下一吻,那一吻刮破了所有理智,他念了一千年清心咒的心腸被慾望侵蝕,旋即褪去少年衣衫,不能自抑的將他摟在懷中瘋狂攫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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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
今天的美言佳句:晚安——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