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
姐妹倆外加一條小狗在前面奪路狂逃,林碧蓮捂着被咬傷的手臂跟在後面氣喘噓噓地追。
福福人小腿短,跑沒多遠就被落到後面,眼瞅着就要被林碧蓮追上。
秀秀一咬牙,返身來救,哪知剛把妹妹背到背上,身後林碧蓮已經追了上來。
她頓時大驚,拔腿就跑,慌不擇路結果選了一條死路,眼瞅着前面就是一個斷崖無路可逃,秀秀只得將妹妹放下沖她喊:“林奶奶,狗狗咬人是我們不對,但是……”
但是什麼?
追在後面的林碧蓮只感覺兩個小丫頭一晃,身子就不穩掉下斷崖,她一驚緊追兩步。
斷崖從這裏下去有百來米高,底下叢林密佈,完全看不清底下的狀況。
有風從底下吹上來,帶得周圍草葉樹葉簌簌作響,但是剛剛還在這裏的兩個小丫頭半個人影也無。
林碧蓮心裏生出一絲害怕,張嘴想喊,但轉眼又鎮定下來:“哼!自己掉下去的關老娘屁事!媽的,臭狗牙還挺利,給老娘皮都咬破了。回頭別叫我逮住,逮住了就把你皮扒了吃肉!”
惡狠狠地放了一番狠話,又沖氣喘噓噓跟上來的小孫子李鐵生道:“今兒你啥也沒看到,知道沒?!”
李鐵生手裏捧着剛進溝她塞給他的一個白雞蛋,嚇得后脊樑一緊,連連點頭。
“呸呸呸!真是晦氣!”
林碧蓮罵罵咧咧走了,沒注意到身後有一株小樹奇怪地晃了下又趕緊穩住。
李鐵生眼角餘光一閃,感覺有些奇怪,正要跟他奶說,哪知正巧這時林碧蓮回頭看到他手裏還捏着的雞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都跟你說了,趕緊趁這會兒吃了,省得一會兒再叫你姐看到又說我偏心!”
李鐵生頓時忘了剛才的小樹,趕緊扒了蛋殼兩口塞進嘴裏,頓時被噎得白眼直翻,被他奶當頭一掌劈在背上,差點沒當場厥過去。
前頭祖孫倆罵罵咧咧往回走,後頭福福姐妹倆並小狗花花一起,被三四個半大小子護在崖邊一個洞裏不要她們出聲。
“噓,別出聲,還沒走遠。”
其中一個壯得像頭小牛犢子的男孩瓮聲瓮氣地叮囑兩人。
說完,又沖洞邊一個瘦一點的小個子喊了聲:“喂,狗剩,聞聞那兩個喪氣貨走遠了沒?”
被喊作狗剩的小孩聞言頓時眯眼,然後鼻子在空氣中嗅嗅,道:“別著急,快了。艹!”
說完,又突然“艹”了一聲,罵:“這兩人果然跟樾哥說的那樣,沒心肝,活生生兩個人在他們眼前沒見了,竟然還只顧着自己偷吃雞蛋!”
一群小孩頓時義憤填庸,商量着一會兒要怎麼收拾一下這沒心肝的祖孫倆,唯有福福好奇地在洞壁上摸來摸去。
秀秀止住妹妹的動作,鼓起勇氣看向領頭的那個又高又壯的男孩子:“張鐵牛,你們怎麼在這裏?”
問話時,她的手不自覺緊張地收起,將福福緊緊護在身後。她跟對方並不熟,只知道對方性子很野,以前她被哥哥們保護着還從沒跟他打過交道。但此時跟妹妹一起被困在這裏,她不得不鼓起勇氣要保護妹妹。
張鐵牛注意到她的小動作,頓感頭痛,呲牙嘀咕一句:“果然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然後將身子挪開,回頭指另一個一直安靜守在旁邊沒出聲的小子:“你來解釋。”
被點的孩子叫王興華,離秀秀家住不遠。見到熟悉的人秀秀終於鬆一口氣,抬頭期望地看他。
王興華:“都是樾哥的囑咐。”
啥?
這解釋還不如不解釋。
更加一臉懵的秀秀獃獃望着他。
王興華又補了句:“反正對你們沒惡意就行了。”
這話秀秀聽懂了,放下心來,不過仍是緊緊抱着妹妹不撒手。
這時,姐妹倆腳邊的花花突然不安地動了動,嗚咽一聲自嘴裏吐出一根細繩來。
“花花?”
姐妹倆的注意力頓時被吸走,彎腰撿起花花吐出來的細繩,繩子就是普通的麻繩,上面還沾了絲絲血跡。在繩子的尾端,綴着一隻成年狗的犬牙,看起來鋒利得很。
“這是什麼?”
秀秀抱起小狗,將狗牙舉在它眼前晃動。
花花兩隻眼濕漉漉的,盯着狗牙:“汪嗚……”
小狗叫的時候,兩隻前爪不自覺地做出踩奶的動作,一下又一下,緊緊盯着那隻狗牙不放,身子也開始發抖。
“嗚嗚……”花花的聲音漸轉嗚咽,它彷彿又想起來那天,它躲在角落裏,眼睜睜看着媽媽被一個可怕的人開膛破肚,最後被燒了吃了。
福福看出來它在害怕,忙一把將它摟進懷裏順毛,小小聲:“花花乖,花花不怕……”
然後又叫姐姐:“那個狗狗牙是不是它媽媽的牙啊?”
一語驚醒夢中人。
說起來,當初這狗還是秀秀撿到的,當時她確實在旁邊發現了一堆沾着血跡的零亂狗毛。
於是她將狗牙收起,安慰花花:“花花不怕,你媽媽死了我們會保護你的。”
小狗彷彿聽懂一般蹭着她的手指嗚咽兩聲,然後又扭頭沖狗牙兇狠地吠了兩聲。
秀秀找來乾草搓成繩子將麻繩接了一截,連着上面的狗牙一起綁在花花脖子上:“花花乖,也不知道你從哪裏找到你媽媽的牙齒,就把它跟你綁在一起吧。”
花花:“汪嗚~”就那個惡婆子手腕上!
可惜,在場沒有一個人聽懂它的話。倒是前面的狗剩這時發出信號說可以走了。
一群小孩依次從洞裏爬出來,先是鐵牛,然後是福福,接着秀秀,小狗。等姐妹倆以及狗狗都安全到達地面,剩下的狗剩跟王興華才依次爬出來。
秀秀姐妹倆的背簍早在剛剛的逃跑中不知道掉哪裏去了,狗剩又帶着他們幫兩人把背簍找到。
這期間,狗剩跟花花的鼻子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也不知道狗剩的鼻子是怎麼練成的,對氣味的敏感度比花花還強,沒多久就遁着味兒將兩人的背簍還有鐮刀找到。
看着姐妹倆背着空背簍準備再往果子溝裏面走,鐵牛突然叫住她們。
“等下,不用再往裏走了。”
秀秀&福福:“?”
然後兩人就被鐵牛帶着躲到一塊大石頭後面藏好,這地方的視野很好,底下正好是之前秀秀常來割豬草的小山坡,現在那裏剛長出來的嫩草已經被林碧蓮割了大半,心疼得秀秀直咬唇:“死婆子,本來這些草都是我的!”
狗剩嘻嘻一笑:“放心,一會兒還是你的。”
秀秀:“??”
然後狗剩叮囑一聲:“一會兒你倆不管看到啥,都別出聲,只管趴在這裏一動不動就成了!”
說完,秀秀就感覺身邊一空,鐵牛連同狗剩王興華三人轉眼就不見了。
沒一會兒,三人就押着一個鼻青臉腫的李鐵生過來。
看到完好無損的姐妹倆齊齊趴在石頭后,只露出一個腦袋看他,李鐵生差點沒嚇得尿出來,“嗷!鬼鬼鬼!”
聽得張鐵牛“啪”地一掌拍在他的後腦勺:“哪裏有鬼?我咋沒看見?”
李鐵生指着小福福的方向,抖得語不成聲:“那……那,那,那裏。”
張鐵牛挖挖鼻孔,仔細瞅了瞅:“沒啊,啥也沒看着!”
說著,又沖狗剩他們眨眨眼:“你們呢?有看到啥嗎?”
狗剩&王興華齊齊搖頭:“沒有。”
這一幕看得福福樂不可支,忍不住“噗”地笑出聲來。
正是這一聲笑,成了壓垮李鐵生的最後一根稻草,“嗷”地一聲又要嚎,結果卻被張鐵牛一鞋拔子塞進嘴裏“嗚嗚”連聲——
“喂,李鐵生,說個事,老子被家裏安排來割豬草,可老子不想割,你去把你奶割的給老子抱來。”
李鐵生:“不,憑什麼?”
張鐵牛就手把他往福福姐妹倆的方向一摜:“不幹拉倒,走,我們走!”
說完就要把他留在這裏跟“女鬼”共處。
秀秀這時已經反應過來張鐵牛要幹啥,於是小姑娘將臉一拉,拖長了聲音:“我~死~得~好~慘~呀~~~還~我~命~~~”
“來”字還沒有出口,李鐵生已經嚇得屁滾尿流,撲過去抱住張鐵牛的腿:“我給你抱!我給你抱!可是哥,咱能換個地方不?”
張鐵牛心裏樂得直翻跟頭,面上卻是繃著不顯,回頭沖秀秀兩人使個眼色:“不行,就這裏藏得正好,過去不就被你奶發現了?”
見怎麼也勸不走張鐵牛,相反只要但凡他有一絲悔意,一離開張鐵牛身邊,那石頭背後的倆“女鬼”就要衝過來咬他。
最後李鐵生嚇得要死,只得一溜煙跑去下面山坡,趁着他奶不注意,把林碧蓮辛苦割的豬草一股腦抱了大半過來。
張鐵牛:“不夠。”
李鐵生無法,只得再去抱。
然後等林碧蓮好不容易把一山坡的豬草禍禍完,直起腰一看:卧槽!我剛割的草呢?!
李鐵生支支吾吾:“奶,我們快走吧,總感覺這裏涼嗖嗖的,邪乎得很。”
說完,他就看到山坡石頭後面又升出倆腦袋,衝著他陰惻惻地笑。
李鐵生再也綳不住:“嗷!鬼呀!”
然後屁滾尿流爬起就跑!
林碧蓮也被孫子這反應嚇一大跳,再一想自己割半天草結果全不見了頓時心裏也犯起了嘀咕。
再一想剛才姐妹倆指不定掉在哪個坑裏摔得粉身碎骨,這心壞老婆子頓時也嚇一激靈,摟起地上殘餘的不到一抱的豬草一溜煙跟着跑了。
邊跑還邊叮囑孫子:“千萬不能跟任何人說我們今兒碰到那兩個喪門丫頭的事兒!”
坡頂,福福姐妹倆看着底下一幕差點沒笑岔氣。
張鐵牛幾個更是直接捶地打滾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然後看着身邊那足足有兩人高的豬草樂開了花。
豬草太多,以姐妹倆那小身板根本背不回去。
於是張鐵牛又去找樹藤,幾人合力將多餘的草捆起來幫姐妹倆送回去。
往回走的時候,秀秀小聲道謝:“謝謝你啊,鐵牛哥,這次多虧了你。”
孩子們的感情都來得快,不過一小會兒,秀秀已經沒了最初對他的害怕,改口稱他為鐵牛哥。
張鐵牛背上背着高高的一捆豬草,手一揮:“不用謝,這都虧了樾哥,是他叫我們幫忙多盯着你們點,還有那個洞,也是他帶我們挖的,以前我們經常在那裏玩打仗。”
秀秀:“那以後我能來跟你們一起玩嗎?”
張鐵牛:“當然可以。”
這時,狗剩突然打斷兩人:“鐵牛哥,你說那雞蛋到底啥味道?下次揍李鐵生的時候能不能叫他偷兩個出來讓我嘗嘗?”
福福背上背着小背簍,裏面象徵性地放了一把青草代表她也在出力。
聞言頓時奇怪歪頭:“狗剩哥哥你沒吃過雞蛋嗎?”
狗剩點頭:“嗯。”
他家最窮,住的房子連房頂都沒,每次下雨都要去別家借住,找不到地方就得淋雨。長這麼大,別說雞蛋了,就連干一點的玉米糊糊都沒吃過。
福福頓時目露同情,老氣橫秋安慰道:“那狗剩哥哥,以後我家會養雞,然後下蛋,到時我送你雞蛋吃!不能偷,偷是不好的行為哦!”
狗剩:“養雞?養雞哪有那麼容易?”
現在村裡只有那麼兩三家有雞在養,先不說價格多少,關鍵是沒人賣!就連那種能孵小雞的雞蛋,大家也都是數着個兒賣的,生怕孵多了賣的雞蛋就少了。
福福搖頭晃腦:“反正以後我家是會養雞噠!”
說完,小丫頭“撲”地一腳踩空,一下摔進地下一個草窩子裏,還不待眾人驚呼。
就聽底下“咯咯咯”連聲,一隻正在孵蛋的野雞被小丫頭壓斷了翅膀趴在地上慘叫!旁邊還有一窩雪白滾圓的雞蛋!
狗剩:“!!!”
所有人:“!!!!!!”
所有人都驚呆了,唯有小福福笑眯了眼,一把抱住小母雞轉圈:“呀!可以養雞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