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職場打壓
蓄水池中,天然的山泉水流入,發出淺淺的嘩嘩聲。
水池前,方慧敏背對後門,渾身片縷不着。
從旁邊水桶中,舀起一瓢冒着熱氣的溫水,沖淋在身上,而後細細擦拭。
幾縷被水打濕的頭髮,黏在雪白的脖頸上,在少許的水霧中,如夢似幻。
只有一個剎那。
那扇滿是蟲洞的木門被推開,發出“吱呀”一聲,方慧敏驚恐回頭。
四目交織。
彷彿那水桶中升騰的熱氣,都凝固在極低的溫度當中。
她沒有大喊大叫,只是眼神略顯驚慌,條件反射的,迅速披上衣服。
而陳長青也在第一時間,重新關上這扇後門。
老宅里條件不好,沒有專門的浴室,就連衛生間,都得走五分鐘,到菜地附近。
她總挑家裏沒人的時候洗澡。
這樣的事情還是頭一遭。
大概五分鐘后。
方慧敏穿戴整齊走了進來,臉上古井無波,也沒看陳長青,兀自走到灶旁生火,“廠里停工了嗎。”
成年人用最沉穩的方式,掩飾一切尷尬。
從這一點來說,方慧敏身上,有着周心怡和吳婷遠遠不及的成熟。
可是她,也僅有二十一歲。
對陳長青來說,方慧敏身上總有一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儘管上次拿了平安符給他,仍然擺脫不了那種感覺。
她從來沒有笑過。
連周心怡和吳婷,都沒有見過她的笑容。
“今天是你生日,我正好也有事要去市裡,準備一下吧。”陳長青平靜道。
方慧敏眼裏出現些許波瀾,但是看不出心裏在想什麼。
她緩緩的搖搖頭,“不用了,早上李姨給我煮了一雙雞蛋,算是過了生日。”
“她倆讓我來的。”陳長青說道。
“……”
方慧敏眼中明顯有三分意動,卻還是壓了下去,“太麻煩了,我去城裏就好,跟她倆吃頓飯。”
語氣淡漠如冰。
但陳長青察覺到了她的眼神變化。
她不想去市裡逛逛嗎?
不可能。
大概是知道陳長青去市裡有正事兒要辦,不想耽誤他。
陳長青突然心亂如麻。
這三姐妹有着截然不同的性格,但本質上,每一個舉動,好像都會先繞過自己的喜好,先去為陳長青考慮,只是表現的方式大相逕庭。
周心怡自然流露的體貼。
吳婷刀子嘴下的豆腐心。
方慧敏極盡冷漠的言語中,所攜帶的幾分溫度。
“……”
陳長青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話到嘴邊,卻是一句“好”。
無法對周心怡那樣霸道,也無法對吳婷那樣嘴賤。
終歸有一層看不見摸不着的距離感。
“我先給陳叔李姨做好飯。”方慧敏生完火,起身淘米。
天漸漸黑了。
方慧敏做好飯,換了一身衣服,準備跟着陳長青去縣城。
這套衣服很舊,也很土。
陳長青皺眉道:“不是給你買衣服了嗎,為什麼不穿。”
“……”
方慧敏愣了愣,閉口不答。
“過生日,穿漂亮點,去換上吧。”陳長青盡量避免語氣的霸道,稍顯柔和。
不知道她在猶豫什麼,大概愣了十幾秒,才慢吞吞的,去換上一件雪白的長款羽絨服,搭配打底.褲和雪地靴。
很驚艷。
就像一瞬間,完成了一場巨大的蛻變。
很快,方慧敏跟着陳長青上了車,一路安安靜靜的,哪怕車窗外偶然有不常見的美景,都沒有過分留神。
陳長青很難想像,童年陰影對她來說有多嚴重。
至少能感覺到,一個即將二十二歲的女人,對生活的麻木和漠然,強烈到令人窒息的地步。
晚上六點鐘。
陳長青直接出發去市裡,而方慧敏獨自來到那間面積不大,卻充滿溫馨的出租屋裏。
“大姐。”
“大姐!!”
周心怡柔柔的喊了一聲,而吳婷直接掛到方慧敏身上,“長青不是帶你去市裡了嗎。”
“他有事要辦。”
方慧敏簡單解釋了下。
“切,我都問過了,就小事而已,跟着去完全沒問題啊,市裡可好玩了,大姐你好傻。”
吳婷沒好氣的說道。
在吳婷嘰嘰喳喳的時候,周心怡已經默默去買菜了,準備好好給大姐過次生日。
只是買完菜,發現附近的蛋糕店,因為春節在即,都已經停業了,一家都沒有。
不免有些失望。
然而,等她回去的時候,卻發現桌子上,已經有了個超級大的蛋糕!
“這蛋糕……哪兒來的呀。”周心怡問道。
“長青訂的啊,五分鐘前才送過來的,這麼大,估計不便宜,得七八十吧。”吳婷嘟噥道。
方慧敏不禁有點心驚肉跳。
基本沒有什麼過生日的概念,更沒怎麼吃過蛋糕,一想到這玩意兒要七八十塊,頓時有點心慌。
而周心怡卻藏不住事,低聲道:“我剛才想去買的,全都關門了,長青找人專門定做的話……這個可能要好幾百。”
“……”
方慧敏冷淡的眸子裏,泛起大量情緒,眼神一次次的躲閃不定。
——
十點鐘。
市區。
庄珊珊並不知道陳長青要來的事情,一整晚坐在飯桌上鬱鬱寡歡,卻要時不時的笑一笑,假裝合群。
裝得太累了。
同事們大多有不錯的家庭背景,父母雙職工的居多,倒也不是瞧不起做生意的,大老闆還是很受尊重的。
關鍵庄林海不算什麼大老闆,小日子過得不錯,但沒什麼社會地位。
擁有鐵飯碗的人,哪怕收入不及人家,鼻孔卻也朝天,到哪兒都要說一聲:我爸媽吃國家飯的。
身份地位,一下子就上來了。
融不進的圈子,要去硬融,結果就是,庄珊珊飽受冷落,沒什麼發言權,全程都是個陪襯。
還不能不來,畢竟不是私下聚會,而是部門聚會。
你不來的話,就是嚴重的不合群,不給領導面子!
眼看着聚會要結束了。
身邊一名女同事,卻是習慣性說道:“小庄,我好像有點頭暈了,你去幫我買點醒酒藥吧。”
庄珊珊初入社會,還是做不到事事圓滑。
平時就受委屈,今晚又憋了一肚子氣,咬咬牙也就發作了,“自己的事情,就不能自己做嗎,我……我又不欠你的。”
“??”
氣氛頓時古怪,同事們的眼神,也都變了。
接觸到這些眼神,庄珊珊腸子都悔青了,彷彿預見到,今後會有穿不完的小鞋了……
現實遠比想像中更加荒誕。
領導就在那邊坐着,而這女同事,卻毫不猶豫的,一杯酒潑到了庄珊珊的臉上。
更荒誕的是。
領導不動如山,置若罔聞!
庄珊珊從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只感覺三觀都被粉碎了。
而就在這時,手機不合時宜的響了。
電話,來自陳長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