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三章 一個人的故事
他們去了何方？是被自己弄丟了嗎？茫然的雙眼，望着那片模糊的光痕，明明方才還在這裏的，可現如今，卻已經分道揚鑣。
又是一次分別，但於尊的心底，卻堅信，這也僅僅是短暫的別離罷了，他們還會遇見的，會像曾經的自己，慢慢地找到他們，慢慢地傾聽他們的訴說。
訴說他們自己的故事......
氤氳的天空，不甚清澈，明亮的山崖間，大地的深處，綻放出一道道銳利的光線。
沒錯！
是這座山峰在默默地發光。就一直在發散着看似微弱實則是很熾烈的光線。
老者在前方引路，可立於此地卻不僅僅是那個貧瘦的老者，老者的身後，追隨着數人，卻皆是一群群面容凜冽的青年男女。
他們身披一件白色的長袍，長袍在風中，獵獵作響，發出一陣陣刺耳的翻動聲。
而之前，他們乃是一群飛鳥所化，說起來倒有些詭異，甚至有些荒謬。那是一群飛鳥啊，可現如今的他們，靈動的雙眸，就像那蒼鳥的喙子！
在這方世界，體內的元氣，在快速的流逝，實際上，元氣在這裏也發揮不出什麼作用，但令於尊心底感到喜悅的是，他的體術，似乎觸及到了更深奧的層次。
體術一直都在增強，而身上的力量，也在逐步提升，有時候，甚至猶如山海般，壯麗而又令人驚駭。
那可是於尊體內的那片滔滔滄海，發出的濤聲！他身上的秘密太多了，他也隱藏的很好。
而在前方引路的老者，微闔的雙眸間，偶爾會射出一道極其刺眼的神光，而他回頭的那一瞬，卻也正巧迎上了於尊清澈的瞳子。
老者頷首笑道：“法則之力，難陶心境啊！”
於尊一愣，片刻后，意味深長地說道：“那若是對於體術而言呢？”
老者哈哈大笑，道：“果然，你正是我想要找的那個人，看來，老朽是沒法騙過你了！孩子！”
“我叫於尊！長輩們喜歡喊我尊兒！”於尊笑容明媚，更似是夏日裏的麥田，一片橙黃！
“好！好！好啊！我燕潯又多了一個得意門生！”燕潯撫着長須悠然笑道。
那時的於尊，倒是微微地愣了愣神，過了些許時候，方才反應過來，但他卻似乎不接受燕潯的好意，道：“尊兒的師傅夠多了，不能再拜了！”
燕潯哈哈大笑，道：”就姑且把我當做你的爺爺好了！”
微微一失神，於尊心底有些難受，也自是想起了寸天和塵天易，當然也會想起道三一、君台等人，久未想起他們了，心底方覺慚愧，是有虧欠的。
當他再次仰起頭時，他的心變得踏實了一些，於尊笑着搖了搖頭，道：“尊兒的爺爺也夠多了，不想再要一個爺爺了！”
燕潯仰着頭望着天空，片刻后，眼神定格在於尊的身上，道：“可你卻要錯過一個對你一生都有用的前輩！若是得到了我的幫助，你便會如人間日月一般！高高在上！”
“可你想要的，卻不是一個貪圖你武道的孫兒，我說的可對？”於尊笑眯眯地望着燕潯。
眼前的老者，給人的感覺，是一種很簡單很明了的感覺，但也就是因此，老者的身份，猶如一片迷霧般，在於尊的眼前，漸不清晰！
應該這樣說吧！這個看似簡單明了的老者，才是真正的世外高人吧！
燕潯眼中的笑意，愈來愈濃了，他放聲大笑，道：“尊兒！見到你，我倒恍似見到了當年的自己，你果然不是一個平凡的少年！”
“可前輩寄予晚輩的厚望，晚輩怕是無法幫助前輩實現了！”於尊長吁了口氣，亦在望天。而此時，天幕上卻有一片流星，恍然間，墜向了大地。
這片流星，映射出的是人間滄桑，便是那常年掛在頭頂上的星辰，也終有墜落的時候，而世間的強者，又豈不是如此的呢？
或許，今日你依舊高高在上，但不知道哪一天，你便會被打回原型，甚至會比曾經更加的糟糕！
這是於尊心底的想法，而同樣望天的燕潯，心底想的又是什麼呢？
當燕潯指向那片星辰時，他笑着嘆息道：“於尊！我曾經也是那寥寥群星之一，可現如今的我，也不得不接受命運的召喚！”
燕潯的眼底，流淌着一片刺目的光，可慢慢地，那片光逐漸變得晦暗了，白日裏，永遠都不需要蠟炬那微弱的光芒，可深夜裏，那柄蠟炬，卻是能夠體恤內心的唯一的一處希望！
初冬時，天上飄着飛雪，除卻忘愁山，腳下的那片大地上，已是白皚皚的一片，於尊伸出手掌，懸在眼前，可那片盛世的雪花，卻來不及融化，便已經消失了。
燕潯喝道：“尊兒！我的心底，已經認定你了！你是我的選擇的人，我此生也定無悔恨！”
心誠的老者，令於尊心生慚愧，他噗通一聲跪在老者的面前，道：“此生，你既是於尊的師傅，也是於尊的爺爺！”
老者撫着長須，哈哈大笑，心底也總算了結了一個心愿，他輕輕地拍着於尊的臂膀，道：“你要相信，此生的一切，上天早已為你安排好了，你只要篤信自己，路便會延伸下去！”
燕潯的一席話，於尊有所耳聞，他信天命，也篤信自己，事在人為也好，上天註定也罷，都值得奮鬥，都值得努力！
此時，周遭的一切，業已不再是當初的模樣，於尊的面前，竟豎立着一座銀峰，是真正的銀峰，如白銀般，閃爍着明媚的色澤，它直插雲霄，形似一柄鋒利的利刃！
於尊心底驚嘆之餘，也覺世間的瑰麗與壯美，而撫着長須的燕潯，似乎樂得見到於尊一臉驚愕的模樣，燕潯笑道：“提起忘愁啊！這座銀山中，有一碗酒，就名為忘愁！”
“啊！竟還真有名為忘愁的酒，可若是喝了這碗酒，真會忘記人間萬千？”於尊喃喃自語，道。
於尊的話，也在不覺間，傳入燕潯的耳中，燕潯呵呵笑道：“它會讓你做一個離奇的夢，而在那片夢境中，你會找到你一直想要尋找的秘密！”
這......
似乎有點讓人難以相信！
我想要找尋的秘密，是關於她的......
一路走來，風餐露宿，行在路上，從不覺身心疲憊，說到底，也是自己一直咬着牙根，默默地前行着，又豈會沒有痛苦？只是，夜裏的事，儘管在夜裏訴說罷了，夜裏的淚，也只在夜裏流好了。
銀山挺立在眼前，好一座壯闊的山峰，原來，離開忘愁山後，又是一番奇境！而在那片銀色的山谷中，他似乎能夠找尋到一縷熟悉的意念。
就仿似故友留在那裏，原本清晰的意識，變得略有些模糊，當他的身體，在無意識間，向那座銀山移動時，即便是燕潯，面色也是一變。
燕潯一臉錯愕，心底沉吟道：“難道，他依然不是他？”
燕潯的話，有些耐人尋味，可在於尊的意識里，卻慢慢地多出了一個人，那個人就站在自己的意識盡頭，他遠遠地俯瞰着自己，就像神靈在俯瞰着他的子民！
他或許依然不是他吧！
銀峰中，暴漲的強光，愈發的繁盛了，天地似乎已經倒置，天是天，地是地，彼此不再糾葛。
那座銀峰正是天上的日輪，而天上的那輪日月，卻漸漸地失了顏色，就恍似幽暗的木屋內，一柄點燃的蠟炬，如此卑微！
於尊的腳步，漸漸地接近那座銀峰，他是無意識的，他的思想高地上，有一個面容青澀的少年，他一直都在指揮着於尊的身體，慢慢地逼近未知地！
可能，便是燕潯也沒有想到，出現在於尊生命里的變故吧！因為實在是難以預料，已經超出了自己的認知！
雖然，這是幽羅界，雖然這裏的人，都很強很強，他們的武道都在於尊之上，甚至會強過他千百倍！可那又如何？那又如何！
因為，這片世界，本就不是俗世，一切皆在變化之中，無法用常理來推測。
於尊身上的奧秘甚多，發生在他生命里的變故，較之常人，也會更加的繁複，他一個人立在那片長空下，原來又開始是一個人了。
他像一柄長矛，身上的氣勢，如滄海中的海潮，湧向高天，又轟然間落在海平面上，他像是變了一個人，變得陌生，變得難以讓人接受！
混世魔躲在一處角落裏，他原本身在群山中，可不知因何緣故，他所立之地，忽然間，就不再是曾經的那分天地了。
他的腳下是一片銀華，那片刺眼的銀華，甚至會貫穿他的靈魂，他一臉驚詫，可他也漸漸地發現，眼下的這方世界，似乎與自己沒有敵對關係。
所以，他的內心，也在慢慢地接受這片世界，不僅僅是混世魔，慢慢地，婦人以及昶廖，李雲生，雪珊、影無極以及秦墨等人同時出現在這片銀山中。
彼此的心，能夠感知到對方的存在，原本一臉落寞的雪珊，臉上也漸漸地多了一分明媚的笑意，“大家最終又聚在一起了！”
可天空依舊晦暗如初，沒有人會想到，這片充滿變故的世界，乃是因法則缺失所致，唯有一個明眼人於尊，心有所悟！
是的，可以說，於尊是這個世界上，認知力最強的那個人，他一直都在尋找，尋找命運里的饋贈，尋找生命里的遺迹！
天空時明時暗，風雪欲來時，總是這幅樣子，如今，那天上的雪，終於落在了掌中，而身後的群山，卻依舊是碧翠一片，不受風雪的襲擾。
但面前的銀山，倒不似那片山峰，銀山樂得天上的風雪慢慢地將整片山峰覆蓋其中。
銀山中，刺目的光，接引了天上的風雪，風吹着浮草，吹着茂密的叢林，吹着漫天的風塵，吹着混世魔等人臉上的愁容，然後忽然墜入一片深淵！
可天空也總會晴朗，會有陽光，會有清澈的彩雲，會有狂風來襲時的一碧如洗！
雪珊抬眼望着天空，眼下的時光，緩緩流淌，不知過去了多久，風煙散盡，雲雨初開，發梢上也是濕漉漉的，雪片落在肩頭，然後很快很快就融化了。
“於大哥，你定是在吧！”所以，面容才會如花般初綻吧，所以，那片燦爛的笑意，才會更加的明媚吧！雪珊一個人立在山谷中，眼底已漸變得氤氳。
或許，於尊會聽到他們的召喚吧！那一聲聲吶喊，那一片片嘹亮的歌聲，皆在召喚他，指引着他，向群山盡頭走去......
天地間風雪無情，自入了幽羅界以後，自己的身家性命，便業已綁在了褲腰帶上，隨時都會身死異地，隨時都會不見明朝！
眼前的世界，變得更加明亮了，而群山之上，儘是宗門，一座座寬闊的寺廟，一處處浩瀚的道館，恍如天宮一般，被玉石所砌的宮殿，也不知建立了多少座！
這是一個充滿奇迹的世界，於尊身在此處，心底也再次多了一縷希望，在於尊的意識里，這方世界是一方高深莫測的世界。
在這裏，他相信自己真的會找到奇迹！當然還有那碗名為忘愁的酒！
或許，這裏才是幽羅界的至臻之境吧！
不多時，那片宗門中，慢慢地走出了幾個青年，不知何時，燕潯也再次站在於尊的身後，負手而立的燕潯，一臉安樂，笑得也格外開懷！
“尊兒，這裏恐怕是幽羅界最後一處完整的世界了！”說到此，燕潯的眼神有些迷惘，心底也有些惆悵。
數千年前，可不是眼前的境況，可時光易逝，這片世界也很容易就更改了模樣。
原來不知不覺，就已經過去了那麼久......那麼久......
在這裏，燕潯身上的氣息，已不似在那片碧翠的山野間，那時，燕潯身上的氣息很微弱，或者可以說是若有若無的！
可，在這片世界，燕潯身上的氣息，微微露了露勢，便業已不凡！
燕潯的氣息不凡，武境不凡，修鍊的體術，可謂是登峰造極！而在那些無法調用元氣的世界裏，體術則乘萬人之頂！
而此時，站在自己身後的燕潯，一臉笑意，是回了家的緣故吧！
山野間，銀泉叮咚，混世魔等人也在不覺間，聚在了一起，本來業已離開了彼此，再次相見時，自是喜上眉梢！
卻也皆在訴說著，自己在幽羅界時，身上所發生的詭奇之事！
或許，那群人早已失去了信心，或是早已做好了此生不再相見的準備，而頭頂上的天空，也少有的晴朗，這形似這群人明媚的內心！
混世魔嘆道：“我們的身邊，還少一個人，卻也不知他過得好不好！”
言至此時，幾人的心底，卻皆覆上了一層憂傷。
雪珊是眾人中，歲數最小的一個女孩兒，提起於尊時，她的心底，沒有太深刻的印象，但在眾人的言談中，她也漸漸地發覺於尊的長處。
所以，她也漸漸地成為了眾人之中的一員，所以，提起於尊時，她的眼中，也是滿是悵惘，滿是期待！
“於大哥，會回來的！”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隨隨便便的一句話，竟也點燃彼此內心中的希冀。
路總是越走越寬的，若是路的盡頭，只是一個死胡同，那就不妨再走一條路，世界有時候冷漠無常，有時候也是寬厚仁慈的！
銀色山峰中，有一片片刺銀光線，一直充斥在各自的視線里，他們說著笑着，心底卻也泛着憂愁。
之前，是無比嚮往藏海的，可進入幽羅界之後，方覺世外的美好！若是無人引路，他們大抵會一直徘徊在這個世界吧！會變得絕望，變得麻木，直至心死去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