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暴殄天物

獃獃立了半晌，沈逸少才自惶恐中清醒過來。他心裏第一個念頭就是，會不會是許邁這老頭覺得自己麻煩，故意甩脫了自己。思忖了片刻，他卻又搖頭否定，許邁面相不似這種人，雖然修為高卻不恃強凌弱，還拿出這麼多東西與自己交換，正是不多的正人君子。他不是不識好歹的人，心裏想着，自己得了這個便宜師尊可是福氣，不能胡亂揣測玷污師尊的品性。

那麼，現如今當務之急就是趕緊趕向接天城。轉眼望望四野漆黑一片，沈逸少卻又犯了躊躇，雖然師尊臨走前說過，有了靈葉護身符，便不會再有野獸侵擾自己，可是，這天荒遺林中的兇險，可並不僅僅只是野獸啊。

既然不敢摸黑趕路，沈逸少索性盤腿坐在這空地上，等候天明。閑來無事，他口中誦着許邁傳給自己的口訣，靈識探向手中的紫金鐲，倒要看看這如意法寶有什麼奇妙之處。

口訣念動，倏忽間，沈逸少便覺得自己靈識大漲，竟然滲入到紫金鐲內。仿若是親眼所見，他感覺到一片約莫有數百米方圓的空曠所在，想來這便是師尊口中所說的芥子納於須彌了。這還真是神奇，轉眼間，沈逸少將靈識抽回，滿是欣喜的望着手中這紫光流動的鐲子，暗道難怪人人都想要修仙，先不說修仙者的神通，就是使用的器具，都是凡人間千百年難以遇見的奇珍。

心念轉動間，那紫金鐲已經在他手中消失，再看去，沈逸少右手腕處已經多了一圈淡淡紫色環暈。果然是變化由心，不負如意之名。他的懷中得自安圖生的功法符紙，還有許邁隨手丟給他的那份記載着風渡術的玉簡，都被他一股腦的收入紫金鐲中。興緻來了，手指舒展，那些東西倏忽間又出現在手掌中。這麼重複耍着，玩的不亦樂乎。

玩的膩了，他才靜下心來，感受着修為提升的好處。

先前藉著引動淬靈決，煉化那一股鴻蒙靈氣的時候，沈逸少修為已經達到了引氣一層。前些時間還不覺得有什麼異處，現在許邁走了，沈逸少獨獨留在這裏，才發覺到修為增長的好處。

別的都先不說，只是視野，便比剛入這密林的時候，開闊了十倍有餘。前時一入了夜，他就兩眼一抹黑，非要手掌在眼前晃動，才會看見一些模糊黑影。現在他只是隨意打量，雖然看的還不是很真切，可是入眼處，滿是高低不同隨風擺動的樹木。再將丹田內元力運轉到眼睛這一處經脈中，視野再次開闊許多，也光亮許多。

感受着修為提升給身體帶來的種種好處，沈逸少欣喜后，又一鼓作氣，盤腿坐於地上，再次運轉起玄蘊經，同時，淬靈決也一併催動了。

玄蘊經是中正平和的功法，運轉起來，渾身毛孔打開，呼吸之間吸入天地間瀰漫的氣息，吐出體內無用的廢氣。天地間的氣息入體，先是在體內進行小周天運行，流過幾處大的經脈后，其中廢氣已經在吐納中排出體外，剩下的最精純的一絲靈氣一部分強化了身體，另一分則沉入丹田，化作自身元力。所以，靈氣的周天運行，便是一個存精去垢的過程。修鍊到了高深境界，靈氣只需運行一個周天便可以完成存精去垢的程序，而修為淺的，卻需要數十次的周天運行。

現在，有了這玄妙的淬靈仙決輔助，沈逸少又是另一番景象。天地靈氣入體，已經經過了淬靈決的淬鍊，可以直接納入丹田，修鍊的效率陡然提高。靈氣再經過周天運行之後，對身體的改造效果提高了，沉入丹田的數量也多了許多。同時，淬靈決對元力也進行了淬鍊，雖然不會增加元力的儲量，可是淬鍊后的元力更加凝實，功效自然與以前不可同日而語。

驀然睜眼，已是到了清晨。沈逸少霍然起身，盤腿坐了一夜，四肢卻沒有酸痛感覺，反而是神清氣爽，精力飽滿。

清早林中頗有霧靄，望去朦朧似是夢境。沈逸少捋捋被露水打濕的髮鬢，眼望林木葉隙間隱約露出來的朝陽，辨明了方向，便一路向西而去。

昨夜之事回想似是夢中，只是丹田中比前時澎湃許多的元力，還有腕間那已化作淡淡環暈的紫金鐲，無不彰示，那夢，是真實的。

先時沈逸少心中還有些忐忑，面對凶狼時那萬念俱灰的感覺讓他頗有餘悸。眼見路中又遇了幾頭兇險怪獸，只是遠遠見了他便躲開，他才放下心來，發足狂奔。

走了大半天的路徑，也沒有什麼兇險，沈逸少心思又活絡起來。那地圖上的註釋可是說，這遺林中雖有萬般兇險，卻又生長了許多天材異寶，是大凶地也是大福地。沈逸少思忖，自己幾番絕處逢生，又得了大機緣，正是福緣深厚的人，說不定在這林中還另有機遇。想到這裏，他一陣心熱，也不安心趕路，而是四處溜達，希望可以尋到讓人瞠目的異寶。

這一路搜尋果然不是徒勞，沈逸少鼻端早有清香縈繞。

他仔細嗅着那香味，走了約莫兩刻鐘，抬眼望去，只見前方枝葉繁茂中橫亘着一大段已經腐爛的粗大樹榦。有許多的美麗小花點綴在那一片蔥綠中。這一片地方上空一米多的虛空，卻漂浮着一團氤氳紫氣，凝聚不散。

沈逸少心中狂喜，急急往前走了兩步。他倒不是忘了那朱果的教訓，只是這清香聞來使人醒神，倒不像朱果香味般惑人心智。

突然，草叢中一陣騷動，過後便是一頭短尾花豹迅猛躥出。那花豹，眼珠和四爪都是赤紅，獠牙鋒利猙獰，斑斕的皮毛下，流線型的肌肉似有無限爆發力。

沈逸少不敢再前行，定定望住花豹，心臟卻突突亂跳，好在自恃靈葉護身符，沒有轉身逃命。一人一獸對峙良久，終於，他試探似的往前邁了一步。那花豹卻畏懼的退後一步。沈逸少大喜，彎腰撿起腳邊一截枯木，揮打出去。那花豹前爪一拍地面，似是忿恨，卻終於轉身竄入密林，再也不見了。

眼見花豹消失，沈逸少這才鬆了一口氣，拿手中枯木將面前密草扑打下，往前走去。

入眼處，一個嬰孩頭顱大小的靈芝，赫然生長在那段腐木上。靈芝通體赤紅，形狀宛若低頭犁地的耕牛，那團氤氳紫氣，正是靈芝散發出的。

沈逸少咽一口唾沫，這東西他認識！小的時候讀過一些任俠野史，上面便有記載，這靈芝叫做冠蓋芝，三百年可化畜形，五百年可化人形，一千年大成，狀若車馬冠蓋，因此得名。本來他還一直不信，只把這異物當做前人杜撰，卻沒想到眼前活生生的便是一株！想到書中記載的這靈芝妙處，沈逸少不爭氣的血湧上腦。書中可是說，這東西食了一片，即便是垂死之人，都可以枯木逢春，連連翻動幾十個筋斗不帶打怵的！那麼說來，這麼大一團靈芝，若是自己服了，那還不是立刻青雲直上羽化成仙！

他直勾勾盯住那靈芝，顫聲說道：“寶貝啊，寶貝！”

沈逸少強自鎮定，上前幾步，雙手把住靈芝，咬牙發力，哪想到靈芝長的並不牢靠，應手而落。反倒是他一身勁力用到了空處，站立不穩，仰躺摔在地上。因為恍惚，那靈芝竟然脫手而出，被拋出了幾米遠。

來不及思量自己是如何丟臉，沈逸少趕緊爬起身來，急急跑向靈芝落下的地方，卻猛然傻眼了。只見那靈芝掉落地面之後，光澤瞬間失去，化作枯黃色似是朽木一塊。

“這是怎麼回事？”沈逸少欲哭無淚，望着那再也沒有一絲靈氣流轉的靈芝。

原來凡是靈物都要生長在地脈交匯處，這才有足夠的靈氣孕育生長。靈物離了靈脈，需要妥善的保存。不同的靈物，都會有相剋的東西。這靈芝，正是被土地所克，所以，入地之後，靈氣瞬間流失。

眼見靈芝已沒了那奇妙特徵，沈逸少還是不甘心，一把撿起靈芝，好一陣嘆息，無奈的將靈芝丟進紫金鐲，聊勝於無吧。

雖然不甚明了，沈逸少還是多少猜到了，肯定是因為自己採集的方法不對，才會糊塗的暴殄了這靈物。他心裏有了計較，若是再發現什麼靈物，也多半會被自己浪費掉。還不如趕緊趕去接天城等候師尊，向他好好請教採集靈物的方法，再來尋寶。反正他身上有着靈葉護身符，可以躲過這林中大半的危機。他心中，已經把這天荒遺林當作了自家後院，可以隨時進出暢遊。

注意打定，沈逸少再也不理其他，抬頭辨清了方向，一路發足狂奔，似是要用**的疲勞，去緩解心裏莫大的惋惜。

這天荒遺林果然浩瀚，中間奇怪事物又層出不窮。為了穩妥，沈逸少只是在白天趕路，夜裏便休息，不覺間已經在這遺林中浪蕩了一月有餘，仍似無頭蒼蠅一般，未見到出路。

這期間，又有無數兇險遇見。雖說野獸並不侵擾他，可是林中千奇百怪的植物，也有奪人性命的歹毒東西。有一次，他的指尖不過輕輕劃過一朵五彩小花，登時便有邪毒入體。眼見危在旦夕，卻是那靈葉護身符又救了他一命。原來，這寶物還有辟毒的功效。何處中了毒，便將護身符緊貼那處，將自身元力輸入護身符，毒素自會被緩緩吸出。

雖說沒有性命之虞，可是，一個活生生的少年，每日不過在荒林流連，又有各式怪異東西，沈逸少覺得自己快要發瘋了，每日都要大吼半天，才能壓下心中越來越盛的焦躁。

這一日，他總算髮現前途上林木漸疏，顯然是快要到達遺林邊界了，頓時被莫大喜悅包裹住。

眼見有了出林的希望，他也不管是否有兇險，連夜飛奔，不曾休息一刻。終於，呃，他又墜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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