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三 蘇生與歸來

既是黑暗，便永無灼灼之日。

他漂浮在這樣的黑暗中，四方皆寂，萬籟俱寂。

“這是何處？”他晃了晃略微暈眩的頭顱，眼中閃過一絲動人心魄的電光，那光似在天宇中點亮了一盞明燈，不多時，便已盈滿一切。

這是個，果殼？

細密的紋路，縱橫的溝壑，甚至是那纖細的薄膜，看上去無比真切，抑或，清香撲鼻？

他產生了一個荒謬的想法：“我該不會是被困在一個果殼裏了吧？這是誰的把戲？”

“把戲？”光逝，黑暗再次覆壓而上，如同鵬鳥廣海般的羽翼，絕雲氣，負青天。他的思緒又混亂起來，自己為何要用這個詞？他不明白也不知曉，只覺得這樣的場景無比熟悉，熟悉到令人恐懼的程度，好像這間從亘古開始，便有人在此念起，憶起，眉頭皺起。

“這是怎……”話未盡，身影卻已然不在。

他出現在了一邊的虛空中，冷冷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再次地，眼中閃過一絲動心駭目的電光。

“第幾次了？”無數的迴音響起，第幾次，第幾次，第幾次，第幾次，聲聲不息。

何人作問？千萬人也。何人作答，唯一人也。方生方死，方明方滅。

古之人兮，臨高山而仰止，臨極淵而感懷，可若本身處這極淵之中，不見天日，何以感懷而悸之？

“多久了？”無數次的輪迴過後，他眼中的光，終是暗了。

“你，是誰？”

一個清亮的聲音突然響起，刺破了昏暗，一瞬間，雲開見月，光耀天地。

“我是誰？”這句話，喚回了他心中的閃電，亦喚回了他的的時間。

一個朦朧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眼前，輕盈地，抬起了潔如藕段的手臂。這是凡人口中所述的希望嗎？他回憶起了很多事，自己是誰，身在何處，所為何事，所往何方。

拚命地，他想抓住那如雪般的皓腕，可越是掙扎，那個她卻離他越遠，寸許之地，咫尺天涯。

到頭來不過是夢幻泡影罷了，影既碎，夢亦醒。

他的確是醒了，眼輪的深邃中不再有迷惘，那泡影中的人兒，已經深深烙入他的心底，彷彿她本該就在那裏一般守着他，指引他，給他希望。

“很好，很好。兩千萬年，我被困在這裏整整兩千萬年了！”他極目遠眺，神色霜凝：“仙界的無恥之徒給本座聽好了：那些本該屬於我的，那些欠我的，也是時候該還了！”

…………

仙歷一千五百二十一萬七千四百三十三年，大雪。

先北極紫薇大帝於仙界至高之峰化境峰應劫羽化，那日，恰是失蹤千萬年的南極長生大帝歸來之日，一悲一喜之下，仙界陷入忙亂。

剛剛繼位的新玉皇昊天上帝對六御去其一深表痛心，聯名東極妙嚴青華大帝，西極上宮勾陳大帝，東華紫府少陽君，昊天太上皇，四位仙界舉足輕重的老仙輩一道，詔告六界：對北極紫薇大帝的仙逝致以最誠切的哀悼，仙界隱去除白色外其餘任何色彩一萬仙年，萬年之內不立新大帝，以示悼念。原先由北極紫薇大帝代理的南極長生之職，南方仙域司掌之職，經理四時劫運之職，交還歸來的南極大帝，不得有誤。

此詔令仙界嘩然，那些早先覬覦南極長生之位者更是垂首頓足，哀嘆不已。北極紫薇大帝仙去，本可輕鬆到手的南極之職卻被這失蹤千萬年的帝君給橫差一腳，自是心有不甘。

有此詔相護，南極長生大帝也暫且於此位上站穩了腳跟，成了四海八荒仙魔凡鬼高山仰止的雷霆之皇，重司南方仙域和十方雷霆之事。

但至於他能否在這位置上一直站的穩當，沒仙知曉。

與此同時，中央辰域。

兩團淡若不見的星輝懸浮在群星之宮主殿的正中央，其型縵滅，四方之上無數的玄星法則之力源源不斷地湧來，陰陽交合，輪轉不息。

星帝和星后望着他們還未凝出仙形的兩個孩子，臉上閃過欣慰之色，星帝向著四周守護環伺的群星低語了幾句，便離開了。

星后倒是留了下來，素手輕撫着自己近乎灑血剖心才換得來的骨肉至親，慈愛安詳。

“汝要取何名？”一個聲音從屋內的角落中傳來，說不出的飄忽:“此二子本為星族最初兩新生兒，汝卻硬生讓其晚數百萬年才凝聚仙形，值得否？”

星后抬起頭，神色淡然:“自是值得，星族雖說不受佛家那套劫運因果之說影響，但這兩個孩子命途之坎坷，陛下與我也可窺見一二，我們所可為的，不過是在這百萬年中多凝練些星輝渡給他們，守得一世平安而已。”

“唉，可憐天上父母心”那聲音嘆了口氣:“既如此，便不必多言，名可想好”

星后沉思片刻，后道:“陛下曾有詩言:千重華彩掩明月，萬天無極攬乾坤。各取一字如何為男名曰‘星天’，為女便名曰‘星華’吧。”

“哇！”一聲清脆的啼鳴突然響徹了此殿，又響徹了星宮。不論何方，身置何地，所有的星之一族皆若有所聞地抬起頭，望向星宮正中那一抹冉冉逸散的銀光，所越千重星河，直至群星之巔。

南方七宿之中，“星”之一宿倏然閃耀，接連一年，各界之中白日星現，似與旭日爭輝。

千重華彩，萬天無極，群星頓首，恭迎長公主殿下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