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4 章 第二百七十四章
陳冷翡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她在夢裏夢見了自己的兒提時代。
小時候的她渴望於親人的陪伴,她最喜歡斑斑陪在左右,最快樂的事是斑斑帶她出去玩,逛街,吃飯,後來,多了李半月,她喜歡的事變成了這兩個女人一塊兒陪她。
她對斑斑情感上的變質源於她那敏感的青春期,每個女兒都有一個拯救母親的夢想,在東亞,母親喜歡扮演弱勢,沉溺被人保護,這導致了一代又一代那扭曲的母女關係。女兒以博得母親自豪、驕傲、誇獎為幾任,而母親享受自己兒時欠缺的被保護感,往往直到女兒意識到母親的作繭自縛,從而心灰意冷,才中斷這種畸形。
無疑,斑斑是缺愛又沒有安全感的,因此,斑斑喜歡她訴說自己的偏愛,也享受她和李半月之間的競爭與吃醋,坦白而言,她承認自己的佔有欲很有問題,小時候為甚,只是這種佔有欲讓斑斑找到了被需求的感覺,斑斑鼓勵也默許了她,否則,換任何一個人,她們之間都會走向分崩離析。
她承認,在李半月遇刺事件后斑斑辭職回家的時候她歡欣雀躍地享受了斑斑的陪伴和無微不至的照料,只是在長大后,她意識到斑斑職業上的缺失是不對的,開始通過刺激和譏諷的方式,讓斑斑出門工作。
當年在斑斑回家時,她沒有提出任何異議。
現在重新追憶過往,她認為這一切都是她的錯,她到底是個拖累,從這個角度上說,斑斑和李半月拒絕對她的承認也能理解,因為她,她們二人的人生受到了太多的波折,甚至,她也改變了小雪的人生,不失為某種意義上的罪魁禍首,更不必說她直接導致了阿獃的誕生,瑪戈對失去魔力的一生抱憾。
李半月卧病的兩年改變了所有的一切,但她卧病的原因並非遇刺的那一槍,因為調查鄭陌陌時她發現那一槍是雲儷開的。
有人安排行刺是真,但動手前就被抓捕也是真,李半月這般安排只是為了殺了當年的副手,那個男人比她年資更高,人脈更廣,更何況,他是個男人,這是天然的絕對優勢。
所以只能讓他無可置疑的死,只能是這個罪名,這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並保持緘默的,因為其他人也憧憬那個位置,不希望自己被謀殺,更不希望犯下弒君之罪的人得到饒恕,這是給自己下催命符。
李半月當年排下死局,並在假裝失血過多昏迷之時報出鄭陌陌的名字是引旁人去攀咬鄭陌陌,以引蛇出洞。陳冷翡現在傾向於她是裝暈,否則不會那麼明確並口齒清晰的說完一整個人名——她生病也昏迷過,每次她都是說胡話。
這件事導致小雪的母親張靜淑被栽贓誣陷,停職,又導致鄭陌陌收養小雪。假如小雪從此過上幸福美滿的人生,她也不必心懷愧疚。
因為現實是小雪在鄭陌陌家過的不快樂。
原本這一切都不必發生。
李半月醫療記錄里的手術記錄提示她肩傷不重,是穿透傷,肩胛骨有骨折,只是創口很大,急診手術做得很快,花了兩個小時,從她印象里,李半月從醫院出來還跑完了剩下的兩個城市才回燕京。導致一切走向不可收拾的是李半月接下來做的一個手術,她截除了雙腿的腓骨,又取了兩根肋骨,這次手術是局麻做的,她心臟狀況本就不佳,局麻做這種手術的下場是直接誘發了急性肺水腫,導致她一病不起。
這四根骨頭被拿走做了什麼她心裏是有推測的,因為她是醫院的常客,而她的很多片子看起來很奇怪,即便她的醫療記錄被封存,影像學檢查結果她還是能查得到。
斑斑說過她小時候被寄過來時很多地方骨折了,而小翅膀在她小時候給她取外號叫小瘸子,可後來,她走路如常。
李半月那次生病的不久后她也“病”了,具體記不清了,只記得在醫院呆了很久,再後來回家過上和李半月一起躺在床上看動畫片等斑斑送飯照顧的日子。待她長大,又有一次生病,在醫院躺了很久,那段時間裏一直是李半月照顧她,而斑斑缺席了段時間。
那時候她以為是斑斑不忍心見她,在門外偷偷哭,實際上卻是斑斑截了兩塊自己的骨頭給她,做成釘和固定板,因為她對鋼板和陶瓷固定板不耐受,天然的體質讓她沒辦法恢復骨折,就連現在她肋骨和腿骨的骨折線在片子裏都隱約可見,這還是打過藥物的結果。
外源的骨頭會引起些炎症與排異,讓她折掉的骨頭和釘子與固定板長到一起,所以一開始用了李半月的骨頭,因為她們之間配型主位點一致,其他位點對不上。
那件事導致一切出現了時間差,那種地位本就所有人都覬覦,這讓李半月走上一條不歸路,她選擇誘發局勢動蕩,和羅雅爾結仇,甚至在羅雅爾謀求三期的時刻派人行刺,導致羅雅爾競選失利,招來瘋狂的報復,把這個位置變成所有人走避不及,誰都不想要也不敢要,徹底讓一切變成如走鋼絲,一步之差就是萬劫不復。
李半月不會承認自己對局勢的把握失控,但她曾想過以謝幕的方式給虞司顏及鄭陌陌兩人一個改變態度的機會,只可惜最後沒有成功——這證明她那時認為,這局面就是不死不休,破局的方法是她和羅雅爾死一個。
她想為自己的人生質問很多人,卻又無從開口,她過的其實很糟糕,可卻要接受自己如今能像正常人一樣過活的原因是受了很多人的恩賜。她也想像阿獃一樣,理直氣壯的說自己來到世間沒有選擇,母親天然的背負責任,卻又做不到,她只會覺得,自己虧欠了許多人,間接或直接的害了很多人,她還是慣性的認為一切都是額外的。
甚至,她都沒有辦法去質問為什麼不給她用那款能讓她從小就健康成長的藥物。
她覺得她成長過程中不該被那般對待,卻又理虧,想要哭鬧,卻感覺自己沒有任何資格發出哭聲。
醒過來后她發覺自己躺在床上,斑斑或李半月把她抱了上來,她的活動應該沒被限制,因為手機在身邊,卧房的門也開着。
只是她沒力氣爬起來,只想躺着。
她就一直躺到李半月給她送晚飯。
她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但大概過去的這段時間李半月過的很凌亂,她穿着睡裙,肩上搭了件紗衣,想用於遮掩,卻什麼都沒遮住,在裙外的一切都亂七八糟,可能她也太累了,自己沒注意到,遞碗筷過來時露出一截手腕,紅一塊青一塊,還有半圈的牙印。
“我想跟你談談。”李半月在書桌前的椅子上坐下,“但我很累,改天吧。”她交疊着手,“你先吃些東西。”她問,“不過,你有什麼想說,或想問的嗎?”
“我現在被你軟禁了嗎?”冷冷爬起來,抱着被子,縮在床邊。
“沒有。”
“那,被你解除職務了嗎?”
她搖搖頭。
“斑斑是不是很生氣?”冷冷看過來。
“你最好現在別去惹她,她暫時不是很想理你。”她如實說道,“斑斑以為那是果汁,你讓她喝口水和你接着吵,所以才把那大半杯都喝了,她其實沒從小時候的那件事情里走出來,口上說過去了而已,對她而言,這種事非常忌諱,否則,我是這樣的人,她不會和我糾纏到現在。”
其實這事也怪她,她應該插話交代一下這個酒不是普通的酒。只是當時一來她不知道該怎麼插話,二來難以啟齒。
她感覺自己坐在椅子上又開始不自知的往下滑,不得不撐了下扶手,重新坐好,只是力氣不濟,依然像是窩在那裏。
冷冷沒再說什麼,只是掀開被子爬下來,去洗漱,不大一會兒回來在床沿坐下,慢吞吞的端起那碗面,胡亂吃了兩根又放下了,推說,“我不餓。”
“吃一些吧。”她告訴冷冷,“你睡了整整三天。”
有時冷冷很奇怪,她像是一台裝了兩個系統的電腦,或者是雙卡雙待的手機,一張卡是憂鬱自傷,另一張卡又冷靜敏銳。
喜歡悲春傷秋的那張卡讓她抱住地毯上玩ipad的毛絨兔子,腦袋靠着兔子腦袋,凄然淚下,裝了AI的兔子追問她怎麼了的時候又拒絕答話,只是悄聲哭着。另一個善於把握時機的自己拿起電話,編輯了幾則消息發出去,又撥出號碼,當著她的面發號施令。
這就導致出現了一個非常詭異的場景,貓貓躲在床和床頭櫃的邊緣,抱着兔子玩具,無聲嚎啕大哭的同時,命令蘇謐“隨便找一個還活着的”,以“匡扶正義”為名,“挑一個地方”閃擊——“但不要巴西”,“用那些機械人”,“關了AI程控,用駕駛員”,她說,“控制在七十二小時內”。
蘇謐可能問到傷亡問題,她勃然怒道,“都死了也無妨。”
“這沒有意義。”蘇謐仔細思考了,也覺得這是一樁沒有收益只賠本的買賣,因為機械人用的燃料堪比兩艘航母。
“意義就是,這才是新時代的戰爭,無論她們是否能令裂變和聚變退出舞台,這都是無用的。”陳女士說,或許應該用她現用名稱呼她為李雍鸞——這才是官方之名,但蘇謐一時半會兒還改不了口,“中微子,她們恐怕也沒能力武器化,這不是能用在地面上的東西。”
“那隻能,哥倫比亞。”蘇謐說,“VP還活着,是蘇珊娜……”
她的話被陳女士打斷,“我沒興趣知道她叫什麼。”
蘇謐對空翻了個白眼,“哦好的呢。”
“拜拜。”陳冷翡把電話掛掉,她盯着微信收藏里自己的博士論文,上邊標滿了修改意見,到現在,她都無法忘懷批註里的那些——【胡說八道的狗屁】和【純他媽的杜撰】。
她博導名諱不幸名列出現在橘子教授的名單中,擔任內政大臣。
這讓她覺得自己一生就是個笑話,被這群人玩弄於股掌之上,此刻她確定過程中她也被利用了,比如那些丟給她要她做的討厭課題,用延畢和退站來威脅她賣命,包括薩曼莎·黑森找到她要她幫忙做一款製劑,當時她推測出那款藥劑的用途,現今她徹底瞭然,只是過程中她被當成一個傻子耍,因為薩曼莎特意挑了她,卻沒對她說過這個葯是用來做什麼的。
“我要上會。”她這會兒還不算惱羞成怒,她認為她還算冷靜的,“她們犯下重罪,是對人類的屠殺。應該被逮捕,審判。”
“假如——確切來說,就是她們犯下的,這證明她們現在有另外的武器。”李半月走過來,奪走她的手機,“非常行之有效的武器,將一個地方夷為平地不費吹灰之力,甚至不需要任何金錢上的負擔,你的機械人,燒的燃料很昂貴,她們只需要大氣洋流,空氣。”
“即便如此,你還要上會嗎?”她問,“你會首先被要求解釋,他們的衛星怎麼了,為什麼通訊中斷了。遲早他們會發現不是光纖的問題,通訊的延誤能贏得一些時間,但遲早這場逼問會發生。導航不能用了,航班中止,一系列的問題,對他們的影響比你預想的要大。因為顯然,你們誤傷的很徹底,現在只有這四個地域還能維持通訊正常。”
“給我。”陳冷翡默然坐了片刻,抬手去搶手機,當然她搶的很容易,因為她剛擤了下鼻涕,潔癖如李半月看她伸手,倉惶地把手機丟給她。“去洗手啊,女孩子怎麼可以這麼不愛乾淨。”
“我要薩曼莎·黑森死。”她在圍觀娜斯佳和洛克希電話拉黑事件時無意中得到了洛克希的手機號,“用你的私人關係。”
洛克希能通過區號推測出她是誰,因此接了這通電話,自然,她很啼笑皆非地說,“你命令我?”
“你會欣賞到一幕表演。”陳冷翡抱着兔子,把頭埋在毛絨兔子的後腦,她就是很想哭,感覺自己悲哀的一生不僅無用,還是負累,但她認為對她不好的人卻又盡了最大的努力,可她還是得不到她想要的生活,也感受不到快樂,只余傷戚,“瑪德琳很強大,但是你們有短板,我已經發現了,或許我無法得到徹底的勝利,不過我可以保證,這一幕是可以發生在華盛頓的,是的,你們會得到眼淚,我們會成為眾矢之的,但那時,你是徹底衰落的罪人,哭泣求回來的東西,是沒有尊嚴的,你現在還有機會維持體面。”她告知,“殺了黑森。”
李半月注視着冷冷做完一系列的安排,她評估為也算行之有效,故沒出言阻止,只是貓貓發完一通脾氣又抱着兔子一起鑽進被子裏,再無可抑制的哭出聲。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想安慰貓貓,又沒什麼說話力氣,不安慰,又覺得她哭的太慘,遲疑許久,只是把手伸進被子裏揉揉貓貓的腦袋,將碗筷收拾了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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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菲娜很羨慕阿黛。
阿黛有一股與生俱來的自信,這點是她所欠缺的,即便她年紀也不大,可她沒有那種彷彿世界均歸自己所有的自傲——她不是在說反話,因為她覺得,以她的履歷和聰慧,她也應該是阿黛這個樣子,昂首挺胸地小琴鳥,大闊步的在雨林中行走,供人觀賞自己美麗的尾羽。
只是她總是畏首畏尾,站在聚光燈下也不自然。
阿黛就不一樣,她彷彿生來就站在燈下,受人矚目,無論何時,她總是大大方方,坦坦蕩蕩。
比如今天,即便在議會失利,讓她通過了出生地限制移除的提案,也能心胸寬廣的站在她面前,提出,“假如有朝一日我會競選,我希望你來做我的VP。”
黛菲娜知道,換了自己,是做不到這樣的。
“不。”她斟酌再三,回絕了邀約,她認為她應該和阿黛一樣,目標定的遠一些,“我不與人做配。”
“真糟糕。”阿黛沒有生氣,只是笑眯眯的,“如此,我,請招。”
“還不至於如此。”她回贈以一個微笑。
只不過阿黛的請招不算虛言,她確實是準備出手。
她認為羅雅爾出任總統之時很年輕,她雖然比那時的羅雅爾還要小一些,但她認為如果有機會的話,她沒必要再等上很多年。
現在是個絕佳的時機。
她希望羅雅爾能夠缺席。
因此她做了大膽的決定,親自坐下來,和沈小姐一談。
本質上說,沈是阿黛的合作夥伴,但從兩人現在分道揚鑣的現狀來看,沈大約還是有原則的,受制於自己的出生地,她搖擺不定,大概阿黛遊說她的時候使了些手段,只是後來事態明朗,她行為的性質不言而喻。
她認為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如今她已不是在電視螢屏前奚落CAA的心態,假如那時換成現在的她,她會選擇和CAA在庭下和解,換一個支持夥伴——現在她和加州的關係很微妙。
“我知道你所生氣的,沒人能徹底的拋開自己與生俱來的一切烙印,”她開門見山,“倘若有辦法能顧全你的立場,弭平你所做的一切呢?”
“我洗耳恭聽。”
“阿黛也可以是為人蠱惑。”她說,“她是個很依賴母親的小孩,她母親呢,弗萊德翠卡是一個冷漠的靈魂,待她不算很好,也是物盡其用。”
即便以前她無從肯定阿黛的身份,但自阿黛那次那種扮相在柯達劇院登台,她就確定了阿黛和弗萊婭的關係,其實不需要弗萊婭那句畫蛇添足的暗示,她已經知道了,只是於她而言,阿黛的母親是誰都沒關係,那時她只想以進為退,保住自己的性命,當然,就算她想要弗萊婭,多阿黛這個繼女無所謂,阿黛本來性格就很討她喜歡。
“是如此。”沈很謹慎。
“你可以瞄準伊蓮恩·黑爾。”她告訴沈,“挑一個她們二人都在的時候。你不必讓她死,如果讓她死,你做不到的,而且殺掉的話,你無力背負後果。世上沒有不漏風的牆,弗萊德翠卡是個很戲劇化的女人,碰巧,一些事情在發生,事件在於她的衡量。”
於她而言,只想要弗萊婭受傷休養,不能在關鍵時刻出來掌控大局,或者伊蓮恩受傷也可以,暫時來看,黛菲娜感受到了弗萊婭的疲軟和往家庭躲避的企圖,這口氣一旦泄了,很可能就順勢選擇功成身退,畢竟對弗萊婭來說,她已經夠本了,是無冕之帝王,聲望和實際的權力都達到了最高峰,沒必要錦上添花,想必她的家人也這般勸說過她。
剩下一個阿黛就很好對付了。
沈目光中抹過疑問。
“試試就知道了。”她說,“你瞄準她的話,不一定能成。”
她猜這席話可能會被伊蓮恩和弗萊婭知道,但她知道這會成為這兩個人之間一些看不見的博弈與試探——她發現伊蓮恩很喜歡試探別人的忠誠,卻又沒有自信,她會設下一些死局,把自己和生捆綁成一個選擇,將背棄與死設為第二選項,逼別人選擇。
不過這對她來說是無所謂的,因為她與伊蓮恩之間從不存在忠誠問題,她們是敵人,但弗萊婭就很不幸,遇到這樣的一個人,然而某種意義上她又理解,因為伊蓮恩太過耀眼,艷麗又聰慧,她也夢寐以求希望可以得到這樣的情人,哪怕只是一夜之歡,也是不枉此生,當她進入這場角斗之時,她就幻想過那樣的夜晚,只是成就感不如弗萊婭,後者有身份加成,更能滿足她那膨脹的胃口。
如她所預測的那般,這對名義上的姐妹,實際上的伴侶確實在默認事情的推進,只是原因和她料想的不同。
弗萊婭現在體會到了焦頭爛額。
她甚至沒有力氣去質問瑪戈。
一切伎倆揭開后,她認為瑪戈理應一早就發現紫藤計劃,人類無從辨識投影,但瑪戈的視覺很特殊,她要麼見到的是靈魂,要麼見到的是骨骼,她眼中的投影想必是另一種東西,類似於一個形狀上邊標註投影這個單詞。
只是伊蓮恩質問瑪戈后瑪戈的回答是:“只要沒有勝利者,就都是勝利者,只要沒有失敗者,就都是失敗者。”
她認為假如她繼續質問,瑪戈也不會認為這個計劃有問題。
瑪戈設計的局是四角關係,恰巧紫藤實力撲朔迷離,足以讓剩下的人捏着鼻子,不得不談起合作。
只是她心中的那口氣徹徹底底的只能吞下。
這讓她一口氣上不來,險些暈倒。
還沒容她做出反應,李那方做出了閃擊哥倫比亞的事,這個決定沒有任何意義,而且佔領后又很快撤出,衛星事件后,在眾目睽睽之下,她們無法駐軍在哥倫比亞,甚至,她們沒有管紫藤收復失地,蘇珊娜任期史上最短,從就任到卸任僅執行了六個小時的職務。
但她們展示了作戰機械人,可怕的地面戰力,大型機器當真如洪流一般,難以阻擋。
她也很想干一件這樣的事,只是對比之下,手裏的機械人有些蹩腳,一旦做了,只會露怯,不如沉默。
另外,阿獃和伊蓮恩的身體都令她疲於奔命。
阿獃還好,她評估了一下,覺得從阿獃的視角來看,那個決定很正確,不算冒進,繞開伊蓮恩也無可厚非,因為伊蓮恩不支持打開盒子,給雙方一個終結,只是被瑪戈糟蹋了原本的好計劃。
伊蓮恩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現在她對伊蓮恩特別生氣。
伊蓮恩昏迷和虛弱的原因來自她手臂的傷,她沒有好好處理過,也沒去過醫院,她口中的沒什麼事是自以為不流血就會自己長好,可那是貫穿的刀傷,外邊看起來尚可,裏面是巨大的膿腫。
複查的時候因為要麻醉才查了個血,發現白細胞很高,找了半天原因終於發現了這個大膿腫。
將傷口切開引流時伊蓮恩還一副不解的樣子,“理論上肉肉對齊了傷口就是能長好的。”她還很驚奇,“為什麼會這樣。”
“你裏面清過創了?”弗萊婭從那刻起就板著臉對她。
“我拿棉簽從這邊捅到了那邊。”伊蓮恩不覺得自己的處理有任何問題。
此後她每早幫伊蓮恩換藥時都要工錢,哪怕有幾次伊蓮恩明確表述了不願意,但她還是得逞了,她發現只要自己看上去失魂落魄些,多半伊蓮恩會讓步,這讓她肯定了,這種事對伊蓮恩來說確實是討厭細菌和自己會變得黏糊糊,而不是有一些難以回首的過往。
她每天都會比前一天更得寸進尺。
尤其是比較特殊的那天,她很生氣,她沒有阻止黛菲娜那個垃圾設局的進行,而伊蓮恩也沒有,還真讓黛菲娜說中了,伊蓮恩就是那種糟糕的垃圾人類,哪怕被點名了本質,她也會讓事態那麼發展。
所以她拿來換藥的碘伏,放下來就跟伊蓮恩說,“我要。”
“過分。”伊蓮恩靠在枕頭上,她從家裏帶來了一個珊瑚絨厚被子,鋪在酒店的床單下,躺着很舒服,她喜歡這樣被厚被子包繞。“剛剛給過治療費了。”
“不管。”弗萊婭只湊過來親她。
她多少有些共情弗萊婭此時的心態,或許弗萊婭預設過失敗,但肯定沒設想過這種局面。她覺得現狀很好,暫時的和平達到了,她不介意和敵人同仇敵愾,可弗萊婭不同,她沒有她這樣複雜的立場,也沒有她那種的過往,因此,弗萊婭對現狀無法接受,像幽靈似的在酒店套房裏飄蕩。
她其實忍弗萊婭忍到現在已瀕臨另一個發作的極限,連着好幾天她是在生理回應中的痙攣與欣/快中驚醒,今晨也是,換一個時刻,她只會甩弗萊婭一巴掌,當場和這個人徹底一刀兩斷,但現在可憐和憐憫又讓她維持了一定程度的忍耐與沉默。
“不要了。”她把弗萊婭推開。
而弗萊婭只是捧着她的臉,說,“說不準明天你就看不到我了,世界上的變數那麼多,誰知道呢。”
“不會的,你很惜命。”她撥開弗萊婭的手。
“這就是你的理由嗎?”弗萊婭別過臉。
“我好奇。”她說,“其實生死關頭我沒被選擇過。”
她謝絕了弗萊婭幫助她換藥的要求,“說不準等下又要重新弄,多半今天要去一趟醫院。”
理智告訴她,她應該叫停現在進行的一切,情感又讓她繼續,要她無論持續現狀還是分崩離析都要給自己一個徹底的決斷與了悟,否則這兩世的人生太過荒謬。
即便她猜弗萊婭和斑斑的選擇是差不多的,她持有的價碼還不夠高。
“反正我會收兩次診金,至少一次的費用還是收了。”弗萊婭有些不要臉的告知,“你早上付過了一次。”她更不要臉的地方體現在她的措辭,“而且我已經很體諒你手臂受傷了,沒要你來,我精神上或許有點快樂,但身體上又不開心。”
“那你替我去死呀。”伊蓮恩忽然前傾些身,她勾住弗萊婭的頸,“你要是敢,以後每次我都付你小費,還你同樣的。”
然後她就領教了激光可真他媽的是個好東西。
自從宋和賢事件后,人們對於警告式的傷害都端起了激光,在洛克希的壯舉后,效仿的後繼者太多了。
假如是大口徑的狙/擊/槍,她不認為弗萊婭會有冒死賭命的決定,將心比心,她也不一定有,雖然她會將貪生怕死這種話用於奚落別人,包括另一個自己,但這樣的選擇並不是她們對生死本身有所畏懼,她們對死亡很習慣,很多的死亡被濃縮成數字擺在她們面前,做這種工作,她們要有這樣的心理素養,只是她們身後有着支持者,她們的生死已經不從屬於自己,而屬於一個群體,她們已經成了一個代表符號,進與退都要為身後的勢力負責,死是一種不負責任和推卸,因為死亡很多時候是最方便的逃避,死了一了百了,洪水滔天不管她們的事。
但對方用激光。
弗萊婭又不在乎暴/露她們二人的關係,她很想極其高調的把一切拉到枱面上,公開所有的事情。
這就導致她被弗萊婭撞倒在地時說,“蠢貨垃圾,我穿防彈衣了。”
弗萊婭撞在她懷裏,躺了會兒才起來,捂着左肋,“我沒穿,你不是要我證明給你看嗎?”
“有病。”她匆忙坐起身,幫弗萊婭按住傷口,這個傷還是有點危險,離心臟很近,穿透胸腔,氣胸的滋味她知道,即便出血不多,但會很痛苦,而且一旦感染,整個肺都可能完蛋。
這會兒她大腦一片空白,耳邊只剩阿獃的哀嚎。
弗萊婭的行徑已經很難解釋了,雪上加霜的是撲過來的阿獃崩潰似的大喊:“媽。”
“閉嘴。”她說。
“別叫。”弗萊婭捂着阿獃的嘴巴,“煩死了。”
阿德萊德渾渾噩噩地跟着去了醫院,又昏沉的回了家。
“是我的錯。”她叫人盤問出了事件本貌,這件事不難復盤,沈又很高調,沒有隱瞞的意思,大有慷慨就義的架勢,因此進了門她就失力般的跌坐在茶几旁的地毯上,弗萊婭走過來叫她起來,她反而抱着弗萊婭的腿,哭泣道,“媽媽,你會不會死啊。”
她滿心地歉疚。
弗萊婭沒有怪罪她,“沒關係的,我也沒什麼事,過幾天就好了。”明明掛着引流袋,襯衫上還有大片的血,還蹲下來抱着她,“去洗把臉,我點個外賣,我們煮點東西吃。”
她緊緊抱住弗萊婭,靠在那裏,只是反反覆復的重複着,“不要死啊,說好了,不要死,真的不要死。”
只是沒到半個小時弗萊婭和伊蓮恩打起來了,吵架的時候伊蓮恩把兩人的老底都掀了。
好像是弗萊婭跟伊蓮恩說了什麼,大概是刺激到了伊蓮恩,這導致伊蓮恩直接掀桌了,把一切揭開,“可是你本來就知道不會死。”
“可是我為了滿足你那虛榮和脆弱的安全感連防彈衣都沒穿。”弗萊婭和她對罵,“有了上次的事我有記性了,我平時會穿三件,三件!我才敢上台。”
這下子阿德萊德直接出離了憤怒。“你們兩個王八蛋。”她不哭了,滿腔的怒火,尖叫,“混賬!”
只是那兩個人渣垃圾一個比一個嗓門大。
“你強迫我。”伊蓮恩提高了聲調,“你那叫強迫,不叫情與愛,只是我可憐你,沒說什麼,換成別人,腦袋已經被我掛在牆上當飾品。”
“因為你每次吵架都罵我強迫你。”弗萊婭也不知道從那裏找來的音量,“我就成全你,我就是強迫了,你奈我何?”她把削蘋果皮的瑪戈推倒,一把抄起水果刀,“來,你殺我啊。”
一見弗萊婭拿了水果刀,伊蓮恩下意識拔了匕首,“你威脅誰?你以為我不敢嗎?”
瑪戈一個哀號,撲到沙發另一邊,徒勞的伸出手,但還是無用功,削的差不多的蘋果咕嚕嚕地滾走了。“我的蘋果。”她慘叫。
只是混亂的人間沒有一個人在意她的飯後甜點。
那兩個人類持刀架在一起對罵,阿獃邊擦眼抹淚邊大口大口地灌自己白蘭地。
她不得不介入這場紛亂,把白蘭地奪走,因為阿獃酒量太差,喝多會吐。“不許喝了。”
阿獃淚眼婆娑的看着她,問,“為什麼?”
自從那天麗貝卡離開后,阿德萊德一直很想質問瑪戈這個問題,“為什麼面對你的擁抱她會回以親吻”,只是她沒有勇氣問。
今日藉著酒意,她問了出來。
那天麗貝卡來看她,她就將麗貝卡留下,而情濃之時瑪戈拿鑰匙開門進來,往床上一趴,腦袋埋在枕頭裏,就不肯走了,理由是媽媽叫我來監視你。
但就在最後的時刻,瑪戈忽然把她拉開,自己張開手臂抱住了麗貝卡,在感官壓過理智的時刻,麗貝卡下意識地親了瑪戈,等回過神來才叱責,但沒說什麼重話,只是說,“討厭。”
她不知道瑪戈是怎麼想的,更不知道麗貝卡作何想,只是察覺到麗貝卡的回應很流暢,甚至沒有對瑪戈的突然出現和她的暫離有任何的遲疑。
以她對麗貝卡的了解,那種時候麗貝卡喜歡擁抱,卻不會親她,但對待瑪戈有區別,她垂下手臂,沒有回以相擁,只是仰起頸,親吻了瑪戈。
這不禁讓她留意以前她忽略的細節,她問瑪戈是母親叫你接近她去刺探消息時,瑪戈閃爍其詞,回了她一個很耐人尋味的:“啊嘞?”
燈光下瑪戈的眼瞳格外亮,只不過鮮少有人類的情緒。
“真是厲害,厲害。”阿德萊德不知道自己怎麼做到能在哭的時候笑出來,“天使就是天使,任何一個人類都偏愛天使。”她狼狽的抓着酒瓶子站起來。
在這時瑪戈抓住她的手臂。
“不是這樣的。”瑪戈輕聲說,“我和她之間的過往,比你更早,你是後來者,只不過那會兒在你們三維生物的視角來看,於你而言,我死了,於她而言,她一直當我是個幻覺。”她想安慰阿獃,“你要想,你從天使懷裏奪走了她。”
但這隻換來了阿獃的怒火,“你喜歡她卻不喜歡我,你接受她也不接受我,我們都是人類,我哪裏不如她?”
這弄得她也看不清阿獃和麗貝卡的關係了,“你們到底算不算情侶?”
“情侶就不能攀比嗎?”阿獃喝多了就能承認現實了,清醒時她一口咬死冷冷是李半月的妃嬪,此刻醉酒,倒是能把冷冷和傳聞中的大郡主畫上等號,“我不要輸給她,我才是最厲害的,去他媽的太空,去他媽的機械人,早晚我要讓她見識到我的厲害。”
阿德萊德拎着酒瓶子往外走,內心裏充滿了這個世界去他媽的什麼時候毀滅。
瑪戈追出來,問,“你幹什麼去?”
“要你管?”她給伊蒂絲打電話,發號施令的叫伊蒂絲給她準備飛機和直升機。
她出現在伊莎貝拉的小酒館的那一刻,亂糟糟世界安靜了。
“阿黛?”伊莎貝拉很驚訝,“你怎麼來了?”
“我喝多了。”阿德萊德走過去,她劈手把白蘭地瓶子丟在大廳,滿意的聽着玻璃碎裂聲,隨便從吧枱上搶了杯酒,拖過她之前常用的麥克風,就跳到空桌子上,“尊敬的各位來賓,離我遠一些,我酒量,會吐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送大家一個劈頭蓋臉。”她抓着麥克風,“你們都知道的,最近世界發生了很多事,最重要的,以前每個人都有兩個選擇,男人,或者女人,現在只剩下一個,女人。”她做出思考的樣子,“真犯愁,因為正如你們所知道的,我喜歡男人,我享受躺在床上,假如我的女伴侶和我一樣,我們就慘了,相見的時候親吻是沒問題的,但恐怕我們會美滋滋的一起往下一倒,閉上眼睛準備好,等了半天發現對方就躺在旁邊,帶着猥瑣的笑容和期盼眼神。”
她把麥克風的線踢到一邊,“諸位聽眾,請細想我以前說的段子,假如我的爸爸媽媽變成兩個媽媽——其實兩個媽媽也不錯,偷偷用媽媽昂貴精華面霜的時候沒那麼容易被抓到,一瓶精華,一百毫升,我喜歡拿它當身體乳,每次都很快被抓到了,因為洗幾次澡就見底了,那個糟糕的小瓶子不夠用,但如果有兩個媽媽,那就不一樣了,被抓到的頻率降低了,只是這樣一來,對於那些我爸不行的段子就完了,因為媽媽和媽媽肯定是用手指或者舌頭的。”她舉起手,“難道要讓我媽當天行者,貫徹落實天行者家族的斷手傳統嗎?不行,我要媽媽做好吃的飯,所以我媽只能是冷淡的傢伙了。”
她從桌子上下來,擠到吧枱邊,邊說邊解開襯衫的扣子,“不過,這個世界比以前好了。”她雙肩往後一扳,讓襯衫滑落在臂間,展示自己的年輕和女人獨有的柔軟,“以前那麼多男人,我才不敢這樣,不過現在倒是無所……”
只可惜女流氓還在。
在她身邊的伊莎突然火速伸出手,抓住,像捏皮球似的捏捏,腦袋直接就靠上去了,“我靠,好舒服,阿黛,我覺得如果是你的話,我可以接受女朋友的。”她說,“那對雙胞胎,滾邊去吧。”
“不,現在還是有所謂。”阿德萊德把伊莎萬惡的手爪打開,她拉上衣服,又把扣子扣上,“流氓不分男女。”
終結她發瘋的是喀茜的電話。
喀茜說,“我們做一項交易。”
這句話讓她理智上線了,用幾句冠冕堂皇的話結束這場荒唐的脫口秀,倉促離去。
喀茜約她在柏林見面。
“我知道你的身世。”喀茜開門見山,但這次她記得用柔和的口吻了,“阿黛,我們是一樣的。”
她搞砸了一次,這次知道先拉近距離,在徐徐圖之。
她和陳的會面不歡而散。
她得知陳對薩曼莎的絕殺令——顯然是有意讓她知道的,就匆忙花高價購買了當時穩定她狀況的同種藥劑,雖然這種葯副作用很大,但一勞永逸,從此是個正常人了,能和健康的人一樣,只是付出的代價是聽力。
她帶着葯去找陳,和陳談判,讓陳對薩曼莎高抬貴手。
其實她認為她用的措辭還可以,但不知為何,就是激怒了麗貝卡。
麗貝卡無情地拒絕了,說,“我不介意死,但她得死。”
她知道薩曼莎暫時還安全,事情發生時她選擇留下,讓薩曼莎帶着瑪絲塔妮上了潛艇,她是中微子的研發者,不會有人為難她,但瑪絲塔尼不同,她只是一個蹩腳詩人,寫着很多賣不出去的小說,可母親和瑪絲塔尼不能在潛艇上過一輩子,她們帶走的食物和水只夠半年。
她要儘快解決必殺令的事件。
麗貝卡走不通,她就來找阿黛。
“怎麼樣?”她提出用藥物換阿黛出面介入,叫停對薩曼莎的追殺。
阿黛比麗貝卡好說話多了,可能跟她變更了策略有關,阿黛歡天喜地的一口應下,“沒問題,我會給她特赦。”
“給我。”阿德萊德伸出手。
她從喀茜手裏接過那個小箱子,抱在懷裏站在夜風中良久,做了一個非常大膽的決定。
在這個節骨眼上,她親自造訪,去找麗貝卡,是發瘋,也是只想抱着麗貝卡哭訴那對女人傷她心的行為藝術。
她也不知怎麼就很順利地找到了麗貝卡的家,可能麗貝卡和她說過,因為開門的是麗貝卡的媽媽,而不是李。
她沒料到麗貝卡的媽媽居然還活着,也很厲害的把麗貝卡從李身邊帶走,只是付出的代價可能不小,因為她媽媽看起來很糟糕,她不知道是被人打了,還是發生了更糟的事情,有些留在身上的痕迹不太妙——有點微妙,考慮到她把麗貝卡帶出來了,肯定不是快樂的事情留下的美好。
“你好。”她給了麗貝卡的媽媽一個擁抱,“阿姨,你好厲害。”
“咦?”她媽媽李妃很疑惑。
“你把女兒救出來了。”她親親李妃阿姨,“我是她的女朋友,我叫阿黛,你可以叫我阿黛,但不能叫我阿獃。”
她把外套丟給麗貝卡的媽媽,噔噔噔地跑上樓,一間間找過去,終於在三樓找到了麗貝卡的卧室。
“阿獃?”麗貝卡很驚訝。
“是我。”她蹦躂着跳上床,給了麗貝卡一個用力的擁抱,抱住麗貝卡后她失聲痛哭,“你怎麼了?是生病了嗎?怎麼看着這麼糟?”
“感冒了。”麗貝卡窩在被子裏,現在掀開一個角放她進來。
麗貝卡在自己家裏得到的照顧很好,床榻非常柔軟,被子也溫暖,甚至床頭柜上擺滿了小零食,她挑了一枚馬卡龍,是櫻花味的,她咀嚼着甜點,把抱在懷裏的箱子給麗貝卡,邀功似的說,“我弄到了葯,和上次的不一樣,這次是喀茜給我的。”
“阿獃。”麗貝卡摟着她,親親她臉頰,“你喝了多少?”
“一點點。”阿德萊德自豪的宣佈,“我的酒量變好了。”剛說完,她就想吐。
尊嚴叫她剋制了,狼狽的掀開被子,拉開門衝出去,反正麗貝卡家裏客房那麼多,她準備隨便找一間去吐一下。
待她往樓下沖的時刻,她忽然迎面碰到她最不想碰到的人。
李站在燈下,襯衫長褲,西裝革履的,文質彬彬的可怕,還讓她噁心。
她這麼多年對麗貝卡和李之間曖昧關係的忍耐終於走到盡頭,神智又浸泡在酒精中,這使得她大罵,字正腔圓的,“李半月!你介入別人感情,是第三者。”
李沉默片刻,扭頭大喊,“李雲斑!”
在這時麗貝卡追出來。
阿德萊德看看李,又望着麗貝卡,忽覺徹骨嚴寒,她感覺她現在無法在繼續否認莉莉和瑪戈對她的提醒,一個可怕的事實飄在她面前。
也即,她並不是知道麗貝卡的家,而是她知道李的家。
然後她扶着樓梯扶手,把胃裏的酒都吐了出來。此刻她頭腦清晰了,只是她選擇踉蹌地跑到麗貝卡身邊,躲開自己的嘔吐物,眼睛一合往麗貝卡懷裏一倒。
因為她看着李拿起手機,措辭微妙,“阿莉莎,你的崽子剛吐了我家一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