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這比誰要害我更重要

第20章 這比誰要害我更重要

如果目光之間的交鋒和對峙能有實質,那拼殺中火光四濺估計已經完全能灼瞎一旁觀戰的易千里的雙眼了。

他站得遠,隱隱約約能感覺到那倆人之間的氣氛,但聽不清具體的談話內容,想着悄悄的按開手機,發信息:一個叫小傑的男人,三十多歲,具體還不知道是誰,看起來像個不好惹的硬茬子。

那邊蔚池喬並不知道易千里的小動作,覷眼看着熊傑,餘光一偏,看到他身後一個瘦弱蒼白的女人正專註的看着自己。

“如果沒什麼事,我就......”熊傑正想來個結束語告辭了,卻發現蔚池喬的眼神焦點發生了偏移,下意識的也側頭往斜後方看了過去。

蔚池喬挑眉,“是打算咱們來個三人行?可以,我來者不拒,葷素都配合。”

熊傑乾脆原地轉了一圈,哼笑了一下,兩手一攤,費解的問:“你說什麼?”他站定用食指點點自己的太陽穴位置,“可別還沒開始玩兒,你就已經瘋了吧?”

蔚池喬眼睛乾澀,本能的抬手揉了揉,再睜開時,那女人卻已經不在了。

熊傑叼着煙,舌頭在腮肉上頂了頂,蔑笑着走了。

蔚池喬原地晃了晃,伸手扶住牆面才穩住,易千里趕忙小跑兩步上前來扶住他,關切的問:“喬哥,身體不行別硬撐,要不咱還是回樓上再休息休息吧。”

“沒事,你在這兒等等我。”蔚池喬獨自進了花旗的病房。

過了一會兒,病房裏又傳來花姥姥的罵人聲,蔚池喬嘆着氣走出來,拉了易千里,“走吧。”

易千里跟在後面,憋了一會兒,看了看蔚池喬的臉色,猶豫着說:“喬哥,我說這話沒有別的意思。”

蔚池喬腦子裏正在飛快的琢磨着事兒,對方甫一出聲,他還沒反應過來,遲滯了幾秒才說:“咱就別玩這些個欲言又止了,都什麼時候了,就咱倆的時候你就照直說,節省時間。”

易千里斟酌了一下用詞,“行吧,我就是想說,我怎麼覺得我其實沒幫上什麼忙啊,喬哥,你說帶我一起破案子,其實是撿着好聽的安慰我,我知道,我在隊裏原本一直也就是跑腿打雜,可是現在我連跑腿都不知道起點終點,怎麼說呢,就是沒着沒落滿野地里瞎跑的感覺,我......”

他話還沒說完,就看蔚池喬喊了聲“阿姨”,已經疾步走出去了,似乎是根本沒聽見自己說話,只能嘆了口氣跟上去。

“阿姨,您怎麼來了,自己來的?”蔚池喬是真沒注意易千里說什麼,因為他看見婁瑞的媽了,正提了一袋子葯,站在醫院門診一樓人來人往的大廳里,抬着頭怯怯的四處打量。

婁媽媽性子軟弱,一向有些怕人,年輕的時候就被丈夫當軟柿子給蹬了,跟個颯爽的女老闆跑了,她自己辛苦拉拔婁瑞長大,很受了些苦,可這性格也是一直沒改過來,現在除了相熟的幾個鄰居親友,看見外人就打怵。

挺大個子一個大小夥子登登登奔着自己來,老太太心臟直突突,下意識就要往後頭躲,可空空蕩蕩躲又沒地方躲。

一直到人到跟前出了聲叫了人,她才喏喏的認出來,“是、是小蔚啊。”

“您怎麼自己過來了?哪不舒服嗎?”蔚池喬知道婁媽媽的性格,又看見她衣襟髒了一片,手上還有擦傷,也不寒暄,先撿着緊要的問。

“這,唉,”婁媽媽挺不好意思的垂了頭,手指頭攪着葯袋子,“我就出門買個菜,誰想到這腦袋的病犯了,暈在路邊了,又讓路過的自行車給懟了一下......不過衣服厚,就腿上磕青了一塊,別的沒啥事。”

“暈倒了?”蔚池喬急着掏出手機,“通知婁瑞了嗎?”

“別別!”婁媽媽趕緊攔住,“婁瑞都好幾天沒着家了,我知道肯定是你們又有大案子了,別找他,我沒事,大夫都看了,葯也開了,真沒事。”

蔚池喬上下看看對方,似乎是真沒什麼大事,排手術的事也不敢先和老太太說,只能點點頭,“那......我先送您回家。”

婁媽媽拒絕,“我妹妹來接我,我等着她呢,你忙你的,好孩子,快去吧,我還得等着我妹妹送錢來。”

“錢?”蔚池喬忙掏錢包,“我這有,你看夠不夠,先用我的......”

易千里別的插不上話,也不認識婁副的媽,但掏錢的事也不含糊,跟着動作。

婁媽媽“哎呦”了幾聲,為難的往後退,“我不要你錢,就是送我來那小夥子替我墊了藥費,沒多少錢,但在大馬路上,你也知道,敢扶我這暈倒老太太的也不多,我不能欠人家,沒事沒事,你快忙去吧。”

“阿姨,你別跟我見外了,”蔚池喬有些無奈,“咱隊裏的大小夥子,你就都當兒子就行,甭客氣。”

“是啊,阿姨,”易千里幫腔,“那人在哪呢,我現在直接給他把錢送過去得了。”

“他給我寫了個條的,”婁媽媽虛聲從口袋裏掏出半張紙,“就這人......”

蔚池喬探頭一看......

紙條上寫着兩個字,一筆一劃的字跡,但談不上好看。

熊傑。

名字下面,還有一行手機號。

蔚池喬額上青筋炸起,他一把搶過紙條,用力攥進掌心。

婁媽媽嚇了一跳,不知所措的看過來。

“喬哥?”易千里也有些狐疑,輕輕碰了碰蔚池喬的胳膊。

蔚池喬腦子裏是真亂了,反覆想怎麼會是熊傑送婁媽媽來醫院的......難道是這人又盯上了婁瑞?

先送婁媽媽來醫院,再捎帶腳上去看花旗?

這是威懾自己還嫌不夠,又加碼上婁瑞的家屬?

婁瑞知道嗎?

蔚池喬心臟怦怦跳,不能抑制自己往更陰暗的方向去深想......熊傑是在暗示自己可以有能力傷害蔚池喬周圍熟識的人,還是在暗示自己,他不僅和花旗家有淵源,且還可能和婁瑞家有瓜葛?

蔚池喬機械的揉着胸口,艱難的喘息了幾口,他真的覺得自己現在只是表面還有一身完整的血肉撐着,可內里已經腐爛透了,像被人在心裏釘了根銹釘,總是下意識用陰暗的角度與私下去揣度別人。

是沒救了吧。

“阿姨,”蔚池喬看婁媽媽已經委屈又畏懼的紅了眼眶,強自鎮定的給了個難看的笑,“這人我認識,和您開玩笑呢,錢我給他,您別惦記着了,一會兒和妹妹回去,好好在家養身體,天冷路滑,注意安全。”

“哦。”婁媽媽悄悄擦了一把眼淚,別人一強勢,她也不敢堅持,垂着頭挪到門邊一根柱子後面去了。

蔚池喬想掏根煙叼着,又想起熊傑剛剛的謔笑,忍不可忍的在口袋裏就打煙盒攥癟了,轉頭問易千里,“隊裏給我銷假了嗎?”

易千里搖頭。

沒銷假,卻讓易千里跟着他,算是幫着他,也算盯着他。

行吧。

蔚池喬收了那些彎彎曲曲的心思,把手裏的紙團塞給易千里,“去查這個電話,包括這個電話相關的所有通話記錄,短訊記錄,以及用這個電話註冊的通訊平台,郵箱,看有沒有什麼......如果沒有,就查這個人之前名下別的手機號。”

易千里難得見蔚池喬嚴肅的吩咐自己做什麼和案件相關的事,也肅着臉應了,又不解,“你懷疑他有問題?和咱們現在這案子有關嗎?那怎麼不幹脆做個詳盡的背調?”

蔚池喬邊往停車場走邊說:“他剛出監獄,坐牢前的背調還是我親自做的,哦,對了,”他站在易千里車前,“去卞橋監獄,路上讓隊裏給你補個手續,我們要去提審一個犯人。”

“隊裏給我補......喬哥,”易千里坐進駕駛室還在發懵,一時有些跟不上蔚池喬突然跳躍起來的節奏,“你不是讓我先去查通話記錄什麼的,那我們現在是去卞橋......我應該先幹什麼啊?”

蔚池喬扣好安全帶,手指摩挲着卡扣的邊緣,像是在思索的百忙中不經意的分出神敷衍的回答:“該誰查就讓誰查,總會有人查的。”

易千里愣了一下,張了幾次嘴,又閉上了,開出去幾個路口了,才輕聲說了句,“喬哥,我也是沒辦法,你別對我有想法啊。”頓了頓,索性破罐子破摔的問:“能......說說要查這個人的原因嗎?”

其實他這麼問,也不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而是總要給身後派給他這個任務的人一個合理的理由。

可蔚池喬顯然沒順着他這個思路回答。

他看着車窗外沿路倒退的街景,看着路面小心慢行的行人,看着一群舉着糖葫蘆打呲溜滑的小孩子......掩在袖子裏的右手,已經把左手食指的關節給摳出了血絲。

“我總想着誰要害我,就像個漩渦,拽着我的腿讓我左支右絀,我一直這樣,對方就贏了吧,現在我想把這些先放一放了,信誰,懷疑誰,算了......”

“總之我受不了再有無辜的人被害,這遠比誰要害我更重要。”

他聲音太小,易千里沒聽清,側頭看了看他。

但蔚池喬緊閉着嘴,陷入對案情的思考,再不和對方閑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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