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戰火熊熊
阿爾法政府發表聲明,堅決反對貝塔採取不宣而戰、突然襲擊的方式對阿貝島實施軍事佔領。指出這是違背兩國先前達成的協議的卑劣行徑,絕對不可接受。聲明要求貝塔立即無條件從阿貝島撤軍。
事變點燃了阿爾法民眾的怒火。當貝塔人為他們的元首和軍隊大唱讚歌、興高采烈地舉杯慶賀之時,阿爾法全國各地則爆發了聲勢浩大的抗議活動。大眾網絡幾乎被憤怒的譴責聲阻塞。在首都佩里城和其它幾個超級大城市,成千上萬的人,不顧警方的勸阻,駕駛個人飛行器,拖着書寫了“強烈抗議!”、“堅決反對!”、“決不允許!”、“立即撤軍!”、“滾出綠色海島”等字樣的條幅,盤旋在貝塔大使館和領事館上空,遠遠看去竟像一團團雲霧。地面上,數以百萬計的民眾,像洪水一樣沖向貝塔外交官的辦公處,在大門口燒毀貝塔的國旗,踩踏貝塔國家元首的畫像。一些好事的年輕人向院子裏投擲瓦恩皮爾酒瓶,砸碎了幾乎所有的外窗玻璃,使得辦公室變成了酒池。瓦恩皮爾從門前高高的台階上流淌下來,猶如一面瀑布。
這個場面,被國際衛星新聞網絡傳送到全世界。
國民議會大廳里,由於事態緊急,那個關於義務綠化法案的表決問題,只好暫時擱置。如今,沒有什麼比阿貝島被攻佔的事情更重要的問題了,議會下屬的國家防務委員會提交了一份決議案,要求議會授權王國政府對貝塔正式宣戰,並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戰備部署,將貝塔人趕出阿貝島。
議長宣佈,按照阿爾法國家法律,無論什麼問題,任何議員都可以自由發表見解,只要按下自己桌子上的一個按鈕,就可以排進發言次序表,每個人的演講不超過十分鐘。
辯論開始,一些議員問責政府為什麼沒有早下手佔據阿貝島,如今讓貝塔人搶先佔了便宜;有的痛批先前那個與貝塔簽訂的和平相處協議,說如果當時不停戰,至少阿爾法國家會得到阿貝島一半的領土;有的議員竟發言說阿貝島那個位於遙遠南部大洋中的破地方沒什麼用處,被誰佔據都他媽的無所謂,沒必要讓我國的士兵為它流血犧牲;有些人認為暫時不必宣戰,只需採取一些強有力的方法迫使貝塔撤軍就好。於是有人就問,有什麼措施可以採用。對方說可以對貝塔國家進行經濟制裁、外交孤立和軍事封鎖。接着就有議員指出,這些措施作用輕微的很,都不足以讓貝塔人撤軍;而且,由於世界上三個大國在經濟上相互依賴,經濟制裁就是一把雙刃劍,也會對本國經濟造成難以承受的打擊。至於外交孤立,更是毫無用處。假使貝塔人吞併阿貝島是軍事上的最終目的,那麼在他們已經佔領阿貝島的今天,軍事封鎖就只是一句空話而已。
議員們爭得面紅耳赤,有的大喊大叫,有的怒氣衝天,有的捶胸頓足,有的眼淚汪汪,還有一位議員激動得很,居然脫下靴子,使勁敲打桌子,以至於議長不得不按下警鈴,提醒他愛惜公共設施,否則他將被逐出議會大廳。
最後,議會還是以壓倒多數的投票結果通過了這份決議案。隨後,阿達貝里安國王在王宮通過國際衛星新聞網絡發表了宣戰詔書。
這一天是阿爾法紀元2055年第3天。
立刻,阿爾法國家即將對貝塔採取軍事行動的消息傳遍了世界各個角落。
宣戰的聲明一發出,阿爾法的輿論風向突然發生戲劇般的逆轉。和平主義者們發起了一場反戰運動。在大眾網絡上出現了反戰口號,號召人們走上街頭,以大規模群眾遊行的方式反對對貝塔人動武。
於是,國會議員們隔着玻璃窗看到,密集的人流沿着首都大街小巷,像熾熱的岩漿一般向這邊滾動。人們高舉標語牌、扯着橫幅呼喊着:
“要和平,不要戰爭!”
“要談判,不要武力!”
“寧可放棄阿貝島,也不要打仗!”
“阿爾法人的生命比什麼都重要!”
“不要讓戰爭破壞我們的安定生活!”
還有其它一些口號和標語,意思都差不多。
這種情況讓我這個地球人感到不可理解:怎麼能夠在涉及國家利益、關乎國家主權、是非分明的重大問題上採取與政府對抗的態度呢?這分明是不愛國的行為,甚至說它是背叛也不為過。我覺得阿爾法政府應該派防暴警察將示威者驅散,或者如我們地球人常說的“槍打出頭鳥”,逮捕組織者和鬧事的積極分子,把他們投入監獄。但事實剛好相反,成群的警察忙着疏導交通,拉着警笛給遊行隊伍開道。
更令我驚訝的是,戰爭的準備工作竟是完全公開的!全世界的人都可以在新聞節目中看到,大批衛星導航、自動駕駛的軍車裝載着各種武器裝備,在漫天飛揚的塵土中朝南海岸挺進,這些車輛很寬很長,跟我們地球上的完全不同,不是靠車輪的滾動前進,而是靠兩側的幾十條腿爬行,每條腿都會按照實際需要伸縮、彎屈、轉向,使得運動非常和諧。車子其實更像我們地球上常見的蜈蚣,行走起來既快又穩。成群承載着武裝機械人的自動駕駛飛艇在昏黃的天空中,猶如地球東非遷徙的火烈鳥,又像氣球一樣,藉著北風顫顫巍巍地朝南部的軍事基地飄飛。這些飛艇體積極其龐大,每一架都可以佔滿兩個足球場。裏面的機械人士兵一點也不像人,外形更像大刺蝟;那些傢伙圓滾滾的,直徑不到兩米,全身佈滿能夠回縮的尖刺兒,有六條腿,奔跑起來速度遠遠大於地球上最拔尖的短跑運動員。它們有鼻子有眼,還有長長的吻,身體裏面安裝了最靈敏的傳感器,儲備了能夠奔跑二十千米和足夠連續激光射擊三個小時的能量,而且能耐得住八百度的高溫。最絕的是,當它耗盡能量或重要器件損壞時,會自爆毀滅,不讓敵人知道它體內的奧秘。
海軍方面,新聞節目也給出一些短視頻,報道眾多的軍艦正從東西兩個方向,沿着阿爾法大陸海岸朝阿貝海峽集結。這些軍艦都有非常堅固、類似魚鱗的護甲,有常規武器破壞不了的蜂窩結構氣室,所以不大容易被擊沉。每條軍艦的甲板上都停放着幾十架武裝飛碟,那東西的體積比地球上的戰鬥機還要小許多,而且不需要跑道。所以阿爾法人不需要我們地球上航空母艦那樣龐大笨重的怪物。
新聞節目也報道軍隊運動的情況。在地下通道,也就是地下鐵路的站台上,聚集着赤手空拳的官兵。他們穿着土黃色的軍服,背着土黃色的行囊,在月台上愉快地交談,嬉笑打鬧,不像是上戰場,倒像去旅行。節目主持人說這是阿爾法國家陸軍第二十九軍團的一千名戰士正準備奔赴前線,而且說他們會中途停下五次,到地面上訓練,以便應對不同的戰況;還說這個軍團總共五千名士兵將在十五天後到達南海岸軍事基地。新聞報道還透露,該軍團的指揮官是納斯特上校。這讓我吃了一驚;不知讀者是否還記得,這位納斯特上校,正是我第一次出席的國王晚宴上跟我打了一架的那位軍官。
在我看來,阿爾法軍隊調動計劃已經全部告訴貝塔人了。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呢?瓦波拉告訴我,這個國家幾乎沒有秘密可言,絕大部分事情都暴露在陽光之下。
“我們就是要讓敵人知道,我們正在握緊拳頭走過去,讓他們等着接招吧。這對敵人來說也是不小的壓力呢。”
“儘管如此,秘書先生,”我問,“你們是在開玩笑么,寥寥五千個士兵,怎麼能與貝塔二十五萬軍人在阿貝島上比拼呢?”
“還有其它軍團,只不過新聞沒有報道而已。不過怎麼的,阿卡利利殿下?難道要我國出動五十萬大軍去征討他們嗎?”
“恐怕起碼得這個數目吧。”
“那是絕對不現實的!”瓦波拉喊道,“阿爾法國家的公民過慣了舒服日子,很少有人心甘情願地上戰場去冒生命危險。而且國家也養不起太多的軍人,他們有超高的待遇、非常豐厚的人身保險,在社會生活許多方面都享受特殊優惠呢。”
“他們是義務兵還是志願兵呢?”
“志願兵。”瓦波拉道,“其實是雇傭兵。所以我國必須要用高科技彌補兵員的不足。這些士兵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工程師,上戰場不是去衝鋒陷陣,而是操作各種設備與敵人對抗的。”
果然,十五天後作戰陸軍部隊集結完畢,海軍艦艇也已經到達指定海域。
阿爾法王國政府向貝塔發出了最後通牒。通牒簡明扼要,全文如下:
限貝塔武裝部隊在四十個小時內撤出阿貝島,貝塔海軍艦艇也必須同時撤回到原來的位置,否則將遭到沉重打擊。有言在先,勿謂言之不預。
可是吞進嘴裏的肥肉怎能吐出來呢。貝塔人隨即回應:英勇的貝塔軍人絕不會從本國領土阿貝島後撤一步。他們警告阿爾法國家,一旦進攻阿貝島,阿爾法國家本土將遭受打擊。
四十個小時之後,阿爾法對敵人開火。
在同步衛星的指引下,海軍艦艇上的大炮對貝塔最前沿十個據點進行打擊。這十個據點,每個都有兩千五百名貝塔官兵駐守,據點前面有貝塔機械人工兵修築的工事。
頓時,阿貝島火光閃閃,煙霧瀰漫,碎石橫飛,樹木斬斷,爆炸聲驚天動地。嚇壞了的森林野獸四下奔逃,薩拉西和其它一些鳥兒驚叫着竄上天空。精準而密集的炮火將貝塔軍修築的大量防護牆和堡壘摧毀,將他們的戰壕填平。緊跟着,二十架無人機將五百個武裝機械人投放到貝塔人這些據點附近。阿爾法的武裝機械人一落地就開始衝鋒,用激光武器和高爆炸藥破壞了貝塔人殘存的防禦工事,冒着暴雨般密集的槍彈向貝塔軍人撲去。貝塔人則憑藉著島上的有利地形,非常猛烈地進行抵抗。那些機械人全身披着堅固的盔甲,一般的子彈奈何它們不得,於是貝塔人用強力火箭彈對它們進行射擊,然而它們的感應器極其靈敏,身體動作又太迅捷了,所以擊中它們很不容易,命中率非常之低。貝塔軍官見情況不妙,就命令士兵跳出戰壕生擒這些妖怪。25000比500,相信每五十個貝塔軍人總可以拿住一個阿爾法機械人。然而貝塔人哪裏知道,這些機械人武藝高超:它們跳躍翻滾,橫衝直撞,完全沒有辦法制服它們,反而被它們刺的遍體鱗傷,一個個倒地不起,哀嚎不止,其他士兵看看實在沒有招數對付這些兇猛妖魔,只好倉皇撤退落荒而逃。沒跑多遠,便像割韭菜似的齊刷刷倒下。原來阿爾法機械人按照衛星轉發的最新指令,向敵人進行“非致命”射擊。從它的吻,也就是槍管射出的,不是致死的子彈,而是一大團“煙霧”,實際是一種顆粒細微的藥粉,貝塔人吸入后立刻麻痹跌倒,雖然眼睛睜着,卻完全不能動彈。這些麻痹的士兵,如非專業醫生細心調理,需要一百天才能康復。
就這樣,阿貝島靠近阿爾法大陸的一側,前沿據點被迅速清除。這一場戰鬥,只耗時八十分鐘就結束了。結果是,十四個阿爾法武裝機械人被擊中要害自爆“身亡”,五十個受輕傷,待修理;貝塔方面,五千人受刺傷,其中二百五十人被刺中要害而陣亡,一萬人麻醉昏迷,喪失戰鬥力,一千人失蹤。被刺傷和昏迷的人,統統成了俘虜,由即將登陸的阿爾法軍醫接管;只有九千人撤到貝塔陸軍在阿貝島設置的第二道防線。
海上,兩國的海軍進行了激烈的戰鬥。貝塔人潛艇在阿爾法艦艇附近忽然升上水面開炮,將阿爾法人打了個措手不及。劇烈的爆炸讓八艘阿爾法艦艇成為碎塊,漂浮在海面上;上面承載的武裝飛碟只有三分之一起飛,其它則落水沉沒。飛上天空的阿爾法飛碟對潛艇實施攻擊,猶如狼群進攻狗舍,從不同方向發射的高爆炸彈讓九艘潛艇變成死魚,斜躺在海水中,失去了戰鬥力;其餘的五艘潛艇急速潛入海底,鑽進深海溝,撤出戰場,其中一艘被阿爾法海軍發射的水下導彈追上,破碎沉沒。
海戰的結果是,阿爾法海軍損失巨大。一千個水兵負傷,二百人陣亡,一百人被海流沖走而失蹤。裝備的損失有多慘重,就不必細說了。至於貝塔方面的損失,我一直沒有看到相關數據。
阿爾法人用超長波無線電探測器搜索海峽,確認不再有貝塔的海軍威脅之後,那位納斯特上校就親自率領兩千名陸軍士兵登上阿貝島。
阿爾法官兵首先要打掃戰場。在機械人的幫助下,他們將麻痹的貝塔士兵拖到壕溝旁,將受傷的人抬到工事廢墟上。阿爾法軍醫把俘虜送到海軍的臨時船塢,再用軍艦將之運至阿爾法大陸的戰俘營。
這一場戰鬥規模雖然不大,但對阿貝島環境造成的破壞卻相當嚴重。每個被攻擊的據點,都有至少五萬平方米的森林被彈片削平,地面的腐殖層、落葉和幾種樹木的油性枝條被點燃。熊熊大火讓阿爾法軍人用了三天的時間才撲滅,而且這還要感謝老天爺的幫忙:因為戰鬥結束的第二天阿貝島就下了一場中雨;要是遇到大風,恐怕林火就無法控制了。從新聞節目上看到這幅景象,我的心隱隱作痛。阿爾法星球上曾發生的無數次戰爭,對它的綠色環境造成多大的損害,由此可見一斑了。
這些事做完后,阿爾法軍人就在武裝飛碟的掩護下,在空中裝載了武裝機械人和其它裝備的飛艇的伴隨下,分十路縱隊,乘坐蜈蚣式運兵車,向敵人的第二道防線挺近。
跟第一道防線相似,貝塔人的第二道防線也設置了十個據點;原已佈置了兩萬五千人的兵力,加上從第一道防線撤回的九千人,總兵力達到三萬四千人。防線指揮官豪利海德將軍,是一名貝塔軍事學院畢業的博士,一位手不離卷的學者,靠兵書和計算機模擬,“打”過許多勝仗;在好幾次軍事比賽中贏得大獎,在新聞媒體上發表過多篇邏輯性和戰鬥力極強的軍事文章,受到過元首的親切接見,名聲顯赫。
聽了從第一道防線撤回的軍人的彙報,又經過與參謀副官們反覆研究,豪利海德將軍決定採用“誘敵深入”然後“圍而殲之”的戰術消滅來犯之敵。他與後方第三道防線的指揮官通話,詳細解釋他的作戰計劃,希望第三防線官兵提前介入戰鬥,共同立功。那指揮官是豪利海德的老同學,覺得這個作戰方案實在是再好不過,欣然同意採取聯合行動。
經重新部署,貝塔人在夜幕的掩護之下將他們的士兵悄然撤離了據點,並做了一些“倉惶撤離”的假象,然後急行軍統統隱藏到密林當中指定的位置,組成東、南、西三段弧形的散兵線,將兩個防線的所有輕重武器,分配給這三個弧段,恰似形成一把鋼鉗,專等阿爾法人自投羅網,前來受死。
阿爾法人首先派飛碟轟炸第二防線的各個據點,將貝塔機械人工兵修造的工事破壞。然後,以機械人為先導的阿爾法陸軍發起地面進攻。衝進據點后,卻發現是空城,又看到敵人逃跑時留下的一片狼藉,以為敵軍真的後撤了,就繼續向前推進,直到距電子地圖標註為“天堂之門”的地方只有十三千米的一個小盆地。納斯特上校命令各路部隊彙集起來,等待向貝塔第三道防線發動進攻的指示。因為衛星提供的情報,貝塔人的第三道防線實際上只是群山中間部位的一個寬度約一千米的隘口,隘口的名字就稱為“天堂之門”,是通往阿貝島中部的必經關口。地面部隊剛剛集結完畢,有軍官就懷疑勝利來的太過容易,是否中了貝塔人的什麼計謀。當他們剛剛有所醒悟,還來不及做任何準備時,貝塔的打擊就落在頭上了。
炮火來自多個方向,讓阿爾法軍措手不及又顧應不暇,眾多的機械人被毀,人員也遭受重大傷亡。危急時刻,成群的阿爾法的武裝飛碟趕到,它們按照衛星和“黃蜂”的指引,分散開來,在低空形成三個火力打擊群,用激光槍向貝塔人猛烈掃射。在這樣突如其來的攻擊下,貝塔人的火力就很快被壓制下來,後來就完全沉寂了。他們傷亡慘重,潰不成軍。士兵東躲西藏,許多人逃出戰場。阿爾法的機械人向潰散的敵軍噴射麻痹彈,使他們失去行動能力而淪為俘虜。這次戰役的結果是:貝塔第二和第三道防線同時崩潰,“天堂之門”失守,六萬大軍被消滅。豪利海德將軍和他的老同學負傷被俘。
阿爾法方面損失也很嚴重:十架飛碟被擊落,六隻“蜈蚣”被毀,二百個機械人報廢,三百名官兵陣亡,七百人受傷。指揮官納斯特上校肚子被彈片擊中,削去一大片脂肪,流血不少,但內臟完好,沒有生命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