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學

入學

瞧見人茫然地站在門口一動不動,女人用圓扇捂住嘴偷偷一笑,緊接着移開圓扇,微微啟開紅唇,輕柔的聲音響起:“同學,別站着啊,進來坐。”

進來坐,敢進嗎?

女人的笑容有多天真爛漫,林澤就有多毛骨悚然,眾所周知,古往今來,詭異的場景里一旦出現一個穿着非現代服飾的女人...

基本離去世不遠了。

幸虧林澤目前對自我的認知還處於快火化階段,所以仗着自己死得不能再死,還有勇氣操縱着僵硬的四肢坐到了女人對面的轉椅上。

等人坐下后,女人從桌子底下的抽屜里抽出了一疊訂在一起的紙,捧在在手心裏翻閱,時不時抬起頭問幾個問題。

“名字?”

“林澤......”

“年齡?”

“20......”

“航班?”

“首都飛蓉城的XX7755......”

在這種一問一答進行時,林澤趁機掃了眼面前辦公桌上擺放的物件。

除開那碗“孟婆湯”以外,桌上還擺放着一個常見的三角桌牌、兩台復古風的小巧座鐘,一張面具。

三角桌牌正對着林澤的一面是空白的。

兩台座鐘中間都有個小屏幕寫着今天的日期,七月五日,只不過其中一台顯示時間為下午一點,另一台顯示時間為正午十二點。

時間為正午十二點的那台林澤目不轉睛地盯了半天,發現秒針從沒有挪動過,想說是出問題了。

擺在桌子中央的面具原型是一張藍色的臉譜,雖然看得出做工精緻,墨水一筆一畫勾勒得十分流暢,但是作為面具,臉部的五官部分被掏空,現在的模樣透露着一股無法言說的古怪。

瀏覽完桌上的物件后,林澤復又抬眼看向女人,從表面看上去女人的年齡應該不大,濃妝艷抹之下五官稚嫩小巧,或許稱呼為女孩會更加合適。

女孩從一分鐘前就結束了單方面對林澤的提問,現在正埋着頭在隨身攜帶的小香包里翻找着什麼。

桌上的液體還冒着騰騰熱氣,林澤看着一縷又一縷白氣在空中消散,耐性逐漸被消磨,壯着膽子開口問道:“那個,這孟婆湯,我能喝了嗎...?”

“你說什麼?”

女孩抬起頭瞪大了眼,捏了捏自己的耳垂,一副懷疑自己聽錯了的樣子。

林澤咽了咽口水,重複道:“我說,這湯要涼了,我能不能先喝了?”

“噗——”

下一秒,在林澤呆板的目光下,女孩一個沒憋住躲在圓扇后笑出了聲:“竟然說這是孟婆湯,哈哈哈哈你是覺得自己死了嗎?”

看見女孩樂得合不攏嘴,林澤更迷茫了:“不然呢...?”

“不然什麼不然,你當然是活人啊孩子!”女孩俏皮地沖林澤眨了眨眼將桌上的三角桌牌翻了一面:“怎麼可能會有死人來七月五日學院報道?!”

林澤大腦一片空白:“報什...什......”

話到一半,又咽回去了,因為林澤的視線順着女孩的動作移向了那面桌牌,有字的一面此時此刻正對着他。

【七月五日學院——招生辦】

林澤:......

還需要問報什麼嗎,這他媽還需要問嗎?!

招生辦!報道啊!

像是還覺得這一記猛葯不夠似的,女孩笑眯眯地用左手敲打了一下其中一台座鐘。

一瞬間,白牆瓦解,消散中,刺眼的陽光從四周爭先恐後地湧進來,包裹住林澤的身體。強光刺眼,林澤下意識地抬起雙手,等雙眼適應之後才緩緩放下。

暖風拂面,周遭的樹林沙沙作響。

倆人原本所坐的轉椅眨眼間變成了竹椅,木質桌成了公園裏喝茶用的石桌。腳下是青石板鋪成的小路,路邊點綴着排列錯亂的鵝卵石。

而此時此刻聳立在女人背後的是一個拱形

封閉式的紅色矮門,門上鑲嵌着玉石,雕刻着複雜的花紋,兩邊的中央分別掛着金屬圓環。

越過矮門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個四周被樹木和圍牆環繞的建築群,高高低低盤踞於圍牆之內,和充滿古韻的大門截然不同......

筆直的線條,缺乏趣味的黑白灰。

林澤回頭一看,自己來時的純白房間已經不見蹤影,只剩一團濃霧沿着小道延伸向遠方,整個建築群彷彿孤獨的坐落在被濃霧圍繞的小島上。

再轉回來,女孩穩坐於竹椅上,依然是笑臉盈盈的模樣:“明白過來了嗎?”

林澤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差不多...所以你是......?”

“我叫順子,是你們某一科的老師。”順子搖着圓扇,開門見山。

招生辦,老師......再結合這圍牆裏雖然看上去死氣沉沉但頗具學術氛圍的建築風格。

林澤用力掐了下自己的胳膊肉。

嘶,真不是因為被輔導員迫害太深而做的夢。

既然不是夢,那飛機失事到底不是幻覺,那些痛苦的慘叫聲和抓心撓肺的窒息感也是真實的體驗。

林澤:“......”

這學校招生方式可真他媽操蛋的。

見人逐漸認清現實,順子放下扇子準備繼續自己的工作。

“喏,先是這個,你戴上。”順子從桌上拿起了面具,朝林澤努了努嘴。

“戴這個做什麼?”林澤勉為其難地接過來。

順子蹙了蹙眉,生了些小性子:“你們現在小屁孩問題怎麼那麼多。”

害怕順子再隨口來一句“小屁孩”,林澤迅速地依言將面具戴在臉上,伸手去調整腦後的系帶。

動作中他能感覺到面具的形狀好像在自動調整,逐漸變得嵌合自己的五官。

待林澤戴好面具后,順子又從香包里翻出了那張找了許久的晶片。

只有拇指指甲那麼大,像張電話卡一樣。

剛想問這是什麼,林澤就眼睜睜看見順子將晶片扔進了那碗怕是早就涼了的“孟婆湯”里,晶片像泡騰片一樣伴隨着氣泡音迅速在水底消融,下一步這碗就被推到了他面前。

順子:“喝下去。”

林澤:......

幾分鐘前他是真心的想將這碗水一口悶下,然後一走了之。但是現在他是真的不太喝得下去面前這碗還在冒泡的水。

然而,這個不知道是人是鬼還是什麼的女孩就坐在對面要笑不笑地看着自己,大有你不喝我自有辦法的模樣。

屈於無形的威脅,林澤只好顫巍巍地捧起碗一口飲盡。

入口甘醇,妙不可言......

見人捧着空茶碗,一臉意猶未盡,順子大功告成般地笑着拍了拍手開始給人解釋:“那張小晶片便是你的學生證,裏面有你的DNA信息,為了防止你們丟三落四,所以它以這種方式融入你們的體內。”

林澤抱着碗點了點頭心說還挺高級......

高什麼級啊?!

“哐”的一聲,林澤雙手一個用力將碗按在石桌上,站起來以一個更高的角度朝還坐在椅子上的順子崩潰發問:“不是,這裏他媽的到底是哪啊?!我們是怎麼來這的?七月五日是個什麼玩意?你又是誰?人還是鬼?那個空難到底是真是假...”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眨眼間,林澤一路走來的理智與鎮定蕩然無存。

一碗帶有人間氣味的普洱茶下肚徹底將林澤二十年來的三觀喚醒,空氣是燥熱的,茶是溫暖的,石桌是冰涼的,人是活的。

無法再以玩笑的態度去面對順子的一言一行,林澤一腳踢翻竹椅在青石板上大聲質問着許多自己都覺得問得莫名其妙的問題。

順子像是對這種狀況很是習慣,此時依然優雅地端坐在椅子上,視線追着發瘋的林澤,也只是冷眼旁觀,等人情緒趨於平穩,或是說不再有精力去思考這些問題時,才站起身:“好了,別想了,想破腦袋都沒用,你現在可以進去了。”

說完不等人回神,一把拽住林澤的外套,將人徑直拉向紅色的大門。

女孩不及一米六的身高下力氣大得不可思議,林澤一路被拽拖着還真就像個手無縛雞之力小孩。

“等...等,等一下!那我怎麼查看學生證?”林澤恢復了一點理智,氣都還沒來得及喘勻問出了關鍵問題。

順子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學生證就在你們的腦子裏啊,你只要想一想就能看見它。”

等拖着人走到門口,順子一隻手輕巧地拉開了半扇門,將林澤塞了進去,順手托起人的下巴,以一個鉗制的姿態強迫他看向一棟圓柱形的建築物。

“那是階梯教室,是你們這一批的集合點,你現在過去。”

“我們這一批?”林澤死死扒着門外的金屬環,如果說那碗茶讓林澤覺得喝下去便會出現無法挽回的局面......

那這扇門便讓林澤覺得,如果進去了,那一切就無法挽回了。

可惜這由不得他,還未等到回應,順子耐心耗盡,抵住林澤的背,一根一根地掰開了他扣在門環上的手指,猛地將人推了出去。

“吱呀——”大門從外被關上。

林澤一個踉蹌四腳朝天摔在了門內。

身下是水泥地,睜眼是蔚藍的天空,一坐起來,修築得典雅精緻的階梯教室近在眼前,再回頭一看,緊閉紅色的大門已在屁股後面二十米開外。

實打實地崩潰、發泄完一輪后,林澤發現自己逐漸開始習慣這些非常人認知里的事情。

他拍拍屁股站起身認命地向階梯教室走。

階梯教室與其他建築相距甚遠,外觀是黑白色交錯的牆體,像鋼琴鍵一樣,一圈螺旋向上的階梯圍繞在牆外側,底部一個門,頂端一個門。

林澤選擇從頂部進入,剛拉開門就愣在了原地...與其說是教室,不如叫宴會廳更加合適。

紅色的帷幕,裝飾華麗地壁燈,活動椅上雕刻着許多復古花紋。

除此以外,階梯教室里已經密密麻麻坐滿了人,眾人聽見背後傳來了開門聲都紛紛扭頭望向新來的同學。

紅色,黃色,綠色......

五顏六色的臉譜齊齊望過來,雖然教室里燈火通明,雖然一排排目光中充斥着“完了,又有個傻逼被抓進來了”的同病相憐,林澤還是被這個詭異的場景嚇得頭皮發麻。

就在林澤拉着大門把手躊躇不前時,一個毫無語調的聲音從最底層傳來。

“請各位新生不要交頭接耳,不要東張西望。”

循聲望去,林澤這才注意到教室最前面的台上拉了一條充滿鄉村氣息的紅色橫幅,寫着——【七月五日學院新生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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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年義務制教育,再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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