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還不死心
“舅舅並非不相信你。”秦相如坐了下來，將顧秋陽拉到自己身邊，看着顧秋陽的眼睛，放輕聲音說道，“只是舅舅想知道，是什麼事讓秋陽會不相信自己的爹爹？又是什麼事讓秋陽會認為自己的爹爹會害你？”
聞言，顧秋陽抿了抿嘴唇，重生這件事太驚駭了，她自然不會說。
但是……
“大舅舅，前幾日晚上，秋陽吃多了睡不着便去院子裏玩，看到了一隻小野貓，便追了過去。”
“剛好追到了張姨娘院子裏，聽到了裏面的爭吵聲。”
“暖暖好奇，便小心走了過去，看到爹爹和張姨娘在吵架，秋陽高興，就想聽到是什麼事情讓兩人吵架，好回去說給娘親聽，讓娘親高興高興。”
“但是卻聽到了爹爹說要讓張姨娘扶正，讓顧艷子成為嫡女。”
“爹爹說，他如今還不能拋妻棄子，是因為還需要靠着丞相府，只要等到丞相府沒了，便能休了娘親。”
“而丞相府還不能無緣無故的沒了，必須有一個罪名，否則世人會懷疑，畢竟外祖父的學子遍佈天下。”
顧秋陽一邊說著，一邊盯着秦相如的臉色，見他萬年不變的臉色有了一絲憤怒，便垂下眼眸，聲音更加溫軟起來:“舅舅，爹爹不想要娘親，也不想要秋陽，還想要娘親和秋陽的命，既然這樣，那秋陽為何還要認這個爹？”
顧秋陽的反問讓秦相如的心也平靜下來，抬頭卻看到了顧秋陽眼裏的淚水。
那一顆滾燙的淚珠滴在了他的手臂上，讓他的心跟着狠狠一顫。
這還是個孩子，卻知道了這些腌臢事兒，怎能不害怕？
秦相如將顧秋陽抱在了懷裏，輕輕撫着她的背：“秋陽別怕，有舅舅在，誰也不能欺負了你去！”
顧秋陽胖胖的小手環顧着秦相如的脖子，眼淚“啪嗒”一聲，猶如斷了線的珠子，一個勁的滾落下來。
顧秋陽是害怕的，她經歷了五千多個世界就為重生歸來複仇，但是真正到了這個世界，還是感到了一絲無助和害怕，她怕自己沒有能力改變。
如今，與秦相如說了一番，真真假假，讓顧秋陽有了一絲依靠，前世所帶來的委屈卻是怎麼都忍不住。
化作淚水，傾瀉出來。
至於與秦相如所說的話，自然是顧秋陽杜撰的。
畢竟真話不能說，就只能編故事了！
更何況也不算說假話，按照前世顧劍所做的一切，不難看出他的心思，而顧秋陽只是提前曝光了罷了。
坑自家渣爹的事情，顧秋陽表示，她很願意做！
等顧秋陽收拾好心情后，抬起頭來，紅腫的雙眼看向秦相如，見他手足無措的模樣，就覺得好笑。
撇了撇嘴，奶聲奶氣的說道：“大舅舅，秋陽是不是不漂亮了？”
秦相如一愣，繼而鬆了一口氣，不哭了就好。
“哪裏有，秋陽是咱們最可愛的小姑娘。”秦相如連忙說道，揉了揉顧秋陽的腦袋，拿着旁邊的糕點遞給了顧秋陽，“秋陽先去外祖母那玩耍，大舅舅要談點事情。”
顧秋陽點了點頭，十分乖巧的捧着糕點小小的咬了一口，走了幾步，似乎想到了什麼，轉頭看向秦相如，歪着腦袋，軟軟的聲音響了起來：“舅舅，大表哥他們要回來了嗎？”
提到自己的大兒子，秦相如臉上有了笑容:“不錯，待你大哥哥回來了，便帶你去玩耍。”
“大舅舅，寫信讓大哥哥走水路可好？”
蘇相如微微一愣，不解的看向顧秋陽。
顧秋陽卻沒有多說，邁着小粗腿走了出去。
前世的大表哥走的陸路被圍殺，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是也受了不小的傷。
這一世，顧秋陽只想讓大表哥避開，如若大舅舅不信她也無事，反正不會丟了性命。
人啊，活着便好。
“小姐……”葡萄看到顧秋陽，迎了過去，臉上帶着遲疑之色。
顧秋陽站定腳步，認真的看了一眼葡萄，又低下頭，繼續咬着手裏的糕點，往前走了幾步后，才慢悠悠的說道：“是娘親去了慈安堂嗎？”
葡萄一愣：“小姐你怎麼知道？夫人醒了，如今在慈安堂又哭又鬧說要回顧府。”
“老太太她們自然不讓，如今正陷入僵持之中。”
顧秋陽點了點頭，將最後一點糕點吃完，掏出手帕擦拭一番后，才說道：“外祖父他們？”
“老太爺在小姐離開后，便也與二爺離開了。”
“嗯。”顧秋陽小聲的應了一聲后便不再說話，剛靠近慈安堂，便能聽到了裏面爭吵的聲音。
顧秋陽的腳微微一頓，很快又恢復自然，走了進去，看到秦慧蘭臉色蒼白的模樣，在心裏微微嘆了一口氣。
“娘！你別聽陽陽亂說，夫君對我極好！”
“你……”秦老太太正要說話，卻看到了走過來的顧秋陽。
卻見顧秋陽抬起委屈的小卻見顧秋陽抬起委屈的小臉，軟軟蠕蠕的聲音響了起來：“娘親，你為何要睜着眼睛說瞎話？”
眾人皆是一默秦慧蘭微微一怔，不解的看向顧秋陽，好看的眉頭蹙了蹙：“陽兒，誰教你的這些？怎麼如此亂說話？”
顧秋陽並沒有去理秦慧蘭，只是朝着秦老太太以及劉氏和馮氏福了福身。
“秋陽？”秦慧蘭的心裏有些緊張，總覺得一向與自己親熱的女兒，似乎與自己離了心，想到此，臉上也呈現出慌張之色。
見顧秋陽想要去自己母親身邊，連忙伸手將顧秋陽拉到自己懷中:“秋陽，你這是怎麼了？”
劉氏想說點什麼，卻被馮氏拉住了，抬了抬下顎，示意她聽下去。
她也發現今日的外甥女有點不對勁，不過，不對勁的好！如若早先知道自己的小姑子和外甥女在那邊受了欺負，她早就去撐腰了！
奈何之前這母女根本不說實話！
顧秋陽微微抿了抿自己的小嘴，抬起頭來看着秦慧蘭焦急的神色，心裏一痛，伸出自己胖胖的小手，替秦慧蘭擦乾了眼淚：“娘親別哭，秋陽最喜歡娘親了……”
軟軟糯糯的聲音瞬間讓秦慧蘭的眼淚流得更多了：“陽兒……”
哽咽的聲音裏帶着十分的無奈。
然而，顧秋陽卻是強壓着心中的疼痛，她知道，如若這一次自己還順着秦慧蘭，不將事情說出來，結果必定會與前世一樣，血染丞相府！
深吸一口氣，顧秋陽握着秦慧蘭的手微微縮緊，緩緩說道:“娘親從小告訴陽兒，做人要誠信，娘親為何要騙外祖母與兩位舅母？”
秦慧蘭一愣，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只能喃喃低語：“我沒有……”
“如何沒有？”顧秋陽忍不住提高了聲音，退後一步，與秦慧蘭拉開距離一字一句的質問。
“爹爹每一次與娘親吵架是不是因為張姨娘？”
“於姨娘的每一次栽贓陷害，爹爹是不是不問青紅皂白就讓娘親道歉？”
“不管秋陽做錯了什麼，爹爹都護着秋陽，然而不管顧艷子做錯了什麼，爹爹都會嚴厲批評！”
“那是你爹爹喜歡你！不忍責備你！”秦慧蘭連忙說道。
顧秋陽卻是輕輕一笑，垂下眼帘，緩緩說道:“娘親為何要自欺欺人？這種捧殺的套路，娘親不知道嗎？”
“砰！”秦老太太的茶杯掉落在地，一雙手微微顫抖。
劉氏和馮氏連忙走了過去，小聲的安慰着。
顧秋陽眼裏閃過一絲愧疚，看向秦老太太滿臉的擔憂。
秦老太太回過神來，不管劉氏馮氏的勸慰，下炕直接來到顧秋陽身邊，一把將顧秋陽抱在懷中：“我的陽兒啊！”
“那些人怎麼敢！怎麼敢這樣對待我的陽兒！”
劉氏和馮氏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眼裏看到了不可置信和欣慰，還好，還好他們的外甥女沒有被養廢了！
“我與顧艷子一同學習琴棋書畫，我們倆都受不得苦，爹爹口裏體諒着我，讓我別去了，而轉頭卻對顧艷子嚴加管教。”
“身為嫡女琴棋書畫不如庶女，爹爹的心思真是好狠！無非便是想給顧艷子謀一個好前程，可是，這是為什麼？”
顧秋陽抬頭繼續看着秦慧蘭：“娘親，因為顧艷子是爹爹的青梅竹馬-----張姨娘的女兒！在爹爹心裏，只有張姨娘，哪裏有你這個嫡妻！”
“在爹爹心裏，也只有顧艷子一個女兒！娘親你醒醒吧，你出去聽聽，如今外面，只知道將軍府里的小姐顧艷子！哪裏知道我這個顧秋陽？”
“又或者說，在爹爹的故意引導下，怕是都以為那顧項燕才是將軍府的嫡女！”
“不，不是這樣的！”秦慧蘭連忙搖頭，顧不得髮絲凌亂，整個人都開始發抖。
然而，顧秋陽覺得還不夠，迅速看向劉氏和馮氏:“兩位舅母經常在外交際，肯定知道這些的對不對？”
劉氏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點了點頭:“一次兩次，我們當這些人不了解將軍府的情況，次數多了，我們也覺得不對勁，慧蘭，這些事情我以前跟你提過，你並沒有在意……”
“是啊，我與大嫂只有兩張嘴，就算是解釋也只能在我們圈子裏解釋。”馮氏皺了皺眉頭，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秦慧蘭嘴唇蒼白：“可是……”
“沒有可是了。”顧秋陽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娘親如果要回將軍府，儘管回去便是，秋陽想留在丞相府。”
“自從秋陽記事開始，回丞相府的次數不過五次，丞相府並非什麼豺狼虎穴，是我親外祖父，外祖母的家裏，裏面有疼愛我的舅舅舅母，有待我親厚的七位表哥，在這裏，遠比將軍府快樂。”
“就算我常住，舅母們也不會嫌棄我，對嗎？”顧秋陽看向劉氏和馮氏，眼圈紅紅的，卻強忍着眼淚不掉下來。
小嘴用力的抿着，似乎是將自己的委屈狠狠咽下去。
看得劉氏和馮氏心裏均是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