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第 6 章
“吼——”
怪物劇烈的吼叫聲讓頭頂的水晶吊燈搖晃個不停。
冷白的燈光如同刀鋒一般切下，將眾人的影子切得搖搖晃晃，混亂不堪。
從走廊深處一步步走來的怪物有着巨大的身軀，幾乎將整個走廊擠滿。
它身上佈滿腥臭的膿包和鱗片，腦袋宛若泡在水裏好久，整個鼓脹開，泛着死一樣的白。
因為腦袋被泡脹開，臉上的肌膚一寸寸被撐開，傷口外翻，泛着鮮紅與膿黃。
它眼睛腥黃，外凸，額頭上長出一對彎曲漆黑的角，雙手雙腳都變成了尖銳的爪子。
雖然還能依稀辨認出這個人原本的外貌，不過，很明顯，它現在已經徹徹底底變成了沒有神智的怪物。
原本奔着寧不二和白顧飛而來的怪物，因為那個美艷女人的突然撲街，而將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
它猛地抬起尖銳的爪子，一爪揮向這個女人。
寧不二迅速拉住白顧飛，“趁現在，走。”
白顧飛咬着牙，踉蹌起身。
她躬身，一把抱住寧不二，飛快地朝着遠處跑去。
寧不二被白顧飛抱在懷裏，臉朝後，冷靜地看着那個對着他冷笑的美艷女人。
女人的臉有些熟悉。
這個美艷的女人就地一滾，堪堪趕在怪物要抓住她的時候避開。
“呲”的一聲響，怪物的爪子只劃破她的衣服和肌膚。
然而，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她被怪物爪子劃破的後背卻並沒有露出紅色鮮血，而是掉出許多白花花的東西。
那是棉花。
這個人根本就不是人，她就是一個內部塞滿棉花卻披着一張人皮的人偶！
女人站起身，陰狠地注視着寧不二。
寧不二摸摸下巴，朝她燦爛一笑，“棉花啊，好像很怕火呢。”
女人瞪大眼睛，怒吼道：“你敢！”
寧不二笑嘻嘻道：“我有什麼不敢呢？嘻嘻。”
正抱着寧不二奔跑的白顧飛聞言低笑一聲，“需要點火的東西嗎？剛好我這裏有。”
她從兜里掏出一枚打火機遞給寧不二。
“這是我加入這個團體后，他們分配給我的武器，我原本覺得這個東西恐怕沒什麼用的，沒想到還真有用到的地方。”
寧不二笑嘻嘻道：“謝謝姐姐啦！”
白顧飛也跟着笑了起來。
可當她垂眸看到自己鱗片已經蔓延到手腕的樣子，心中又無聲地嘆了口氣。
她默默將手腕藏進衣服袖子裏。
寧不二朝阿娜招招手，“來呀，你來啊！”
他這副囂張的模樣真是好不氣人！
阿娜怒吼道：“你這個小癟犢子，敢踩我的腦袋，現在還要燒我，我非要弄死你！”
雖然它看到寧不二手裏的打火機時，眼中隱約有退卻之意，但是……但是……一個三歲大的孩子，再厲害能厲害到哪裏去啊！
阿娜將那隻巨大且笨重的怪物甩到身後，自己直奔着寧不二跑去。
它一邊跑，後面還一邊往外掉棉花。
白白的棉花落了一地，它整個人也越來越瘦，越來越薄。
在棉花掉了大半之後，它整個人幾乎就剩下一張皺皺巴巴的人皮。
之前被絆倒的那三人見到這幕，忍不住驚叫出聲。
“這……這他媽的又是怎麼回事兒？”
“阿、阿娜不是我們隊友嗎？不，不，不，她難道不是人嗎？”
“靠，老子還跟她……跟她……”
綠色頭髮的小混混臉色蒼白，整個人顫抖不停，似乎下一刻就要暈厥過去。
“快，快跑啊！”領頭的王某某也不管什麼有的沒的，因為腳踝被絲線划傷，一時站不起來，竟然直接用爬的。
蘇不語抱着胳膊，站在一旁，慢悠悠道：“我不介意你們選這邊喲，不過，你們要承擔後果。”
王某某一愣，他看向蘇不語。
蘇不語眼中的篤定和惡意，讓他忍不住瑟縮一下。
這傢伙一定是埋下了陷阱。
“走，走那邊！”
他立刻爬向樓梯的方向，而且怕被蘇不語阻攔，他竟然直接一頭撞了過去。
“好……好的。”胖男人顫巍巍地也跟了上去。
只有彷彿遭受了一番打擊的綠髮男人還沒有回過神來，也不知道他到底對那個棉花人偶做了什麼。
蘇不語身側的關秋忍不住拉住蘇不語，“你就讓他們這麼跑了？他們之前可還想要傷害不二呢！”
蘇不語嘴角帶笑，眼神卻黑沉一片。
“別急，惡人是有惡人磨的。”
關秋急道：“我不知道你都在想些什麼，我也沒有你們聰明，但是，即便這樣，我還是想要去救我外甥。”
蘇不語：“你再等等，不二他自有打算。”
關秋：“打算個屁啊，他、他不過是個三歲的孩子！”
蘇不語意味深長道：“你管一個能夠說出許多大人都說不出道理，還能夠設計這些惡人，甚至兩次重創這裏鬼怪，自己卻沒受半點傷的人叫孩子？”
關秋噎住了。
“雖然不二確實很厲害，但這也不能怪他吧，不管怎麼樣，我……即便我這個舅舅是個沒用的男人，我還是要去保護他，他可是我看着長大，是我一點點帶大的啊！”
“你這個傢伙怎麼會懂血緣羈絆！”
蘇不語瞳孔猛地一縮，似乎被重重刺痛了哪裏。
關秋注意到他的神色，身體一僵，也意識到了自己似乎說了不該說的話。
“那個……”
“嘭！”
突如其來的巨響打斷了關秋要說的話。
關秋扭頭望去，只見爬過來的兩人竟然在樓梯口被絆了一跤，直直地滾下樓梯。
蘇不語雙手搭在欄杆上，歪着頭，露出冷然的微笑，“我說什麼來着，自作自受啊。”
滾下樓梯的王某某和胖子仰面躺在平台處，鮮紅的血從脖頸處蔓延出來。
他們“嗬嗬”兩聲似乎想要說什麼，然而，脖頸的傷口處卻只是吐出幾個血泡泡。
他們像是栽下去的時候用力過猛，脖頸處的氣管和血管都被樓梯上綁着的魚線割斷了。
關秋臉色瞬間煞白。
蘇不語看向他，“你一定要說我殘忍吧？”
關秋按着胸口，艱難喘息，“不，不是，我，我雖然沒用，可我也不是那些站着說話不腰疼的白蓮花聖父，他們這是咎由自取，在他們對其他人下手的時候，早就該料到會有這天了，再說了，這裏的魚線本來就是他們自己安的！這能怪得了誰？”
他看向抱着寧不二飛奔來的白顧飛。
他上前一步，卻直接踉蹌一下，幸好蘇不語伸手，扶住了他。
“你在發抖哎。”蘇不語似乎覺察到了他身體上的反應。
“你的腿也軟的走不了路了吧？”
關秋：“我可以的。”
他還是執着地要去救不二。
蘇不語按住他，“我跟你的心情是一樣的，但是，我選擇相信他。”
“你不要小看這個世界裏的每一個人，更不要小看你的同伴。”
“即便，他外表看上去只是一個三歲孩子。”
蘇不語看着寧不二，眸色深沉，那裏彷彿有一片深不見底的海。
那片海倒映着一條線上狂奔的三個人。
抱着寧不二的白顧飛跑在最前面，馬上就要接近他們的人皮女鬼在中間，它的身後是那隻奇形怪狀的怪物。
怪物吸了吸鼻子，腥黃的眼珠子轉移了方向，落在樓梯口處。
蘇不語彷彿知道了什麼。
“原來他不僅對聲音敏感，還對血液感興趣。”
蘇不語拽着關秋，默默往後退去。
關秋一眨不眨地盯着寧不二，皺緊眉頭，神情擔憂。
然而，趴在白顧飛背上的寧不二卻絲毫都不為自己擔心。
他支着自己的腦袋，笑眯眯看着那個人皮女鬼，“哎，哎，你還要追嗎？你的棉花可都漏光了啊。”
女鬼：“你給我等着！”
寧不二雙手捂嘴，眉眼彎彎，似乎暗戳戳露出一個可愛兮兮的笑容。
這個笑容卻把女鬼的眼珠子都要氣紅了。
寧不二偏頭，對着白顧飛低聲道：“姐姐，你進來的時候，身上還有其他東西吧。”
“是噴霧嗎？”
白顧飛滿臉是驚嚇與急切逼出來的汗。
她詫異地看了寧不二一眼，不解他是怎麼知道的。
“你可真是眼尖，是的，我的手機沒有出現在這個世界，但是，我兜里的化妝品卻被帶進來了，我的兜里裝着的是一瓶定型噴霧小樣。”
“呃，這個沒用的吧？”
寧不二笑眯眯道：“當然有用啊。”
白顧飛聽他這麼說，也沒有二話，立刻拉開裙子旁邊的隱形兜，把那瓶只有手掌大小的定型噴霧取了出來，塞給他。
“我信你。”
寧不二手指攥着這一小瓶噴霧，另一隻手卻朝女鬼皮勾了勾。
“你怎麼還沒有追上啊，太難看了吧？你還是鬼怪嗎？嘖，真拉胯。”
“你、他、媽、的、死、定、了！”
女鬼阿娜的整張臉都因為憤怒而扭曲變形，那雙空洞邪惡的紅眼死死注視着寧不二。
寧不二砸吧砸吧嘴，“唉，只會放大話，到現在都沒有給我造成半點傷害呢。”
阿娜何曾受到這樣的委屈，想它也是一個有自己領地，在自己試煉場裏稱王稱霸的存在，如今卻被一個小屁孩兒給嘲諷了！
它怒氣上腦，猛地一蹬地面，徑直提高了自己的速度。
許是身上的棉花掉落大半，身體更輕，跑的也更加快了。
它與寧不二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白顧飛屏住呼吸，她幾乎能感受到背後滲透過來的涼氣。
下一刻，那股涼氣似乎纏上了她的後背。
白顧飛猛地睜大眼睛，瞪向對面的蘇不語和關秋，“救……”
就在下一個瞬間，她看到對面的兩人齊齊露出驚訝的神情。
哎？發生了什麼？
發生了什麼？
女鬼阿娜也特么的想知道啊！
就在它幾乎燃燒鬼生提升速度后，它馬上就要跟那個熊孩子臉貼臉了。
它露出一個殘忍的笑容，“哈哈，看你還怎麼……”
就在貼近的瞬間，那個熊孩子突然對她露齒一笑，笑容燦爛的簡直像是一朵向日葵。
阿娜頓覺不妙。
這個小魔星在把它的腦袋當球踢，以及用一顆眼珠子就讓它摔倒的時候，也是這麼笑的。
這傢伙該不會又在計劃些什麼吧？
不過，也無所謂了，反正它只要張開嘴就能直接咬掉他半個腦袋了。
阿娜在與寧不二貼臉的瞬間，嘴巴開始張大，嘴角的人皮像是裂開一般，撕開一道碩大的切口，像是要將整個頭顱張開。
那張如腦袋一般大的嘴裏露出黃黃的尖銳的獠牙。
“嘶嘶——嘶嘶——”
它嘴裏似乎被噴了什麼！
阿娜謹慎的閉上了嘴，盯着寧不二。
寧不二微笑着抬起手，露出手中的定型噴霧，直噴了阿娜一臉。
噴出來的液體濺入它的眼中，如果火苗一般，刺得它雙眸火辣辣的，眼淚控制不住地往外流。
它眼前頓時一片漆黑。
“你給我噴了什麼！”它怒吼着，朝寧不二一抓撓過去。
那股“嘶嘶”的聲音還未停下，又多了“叮”的一聲。
恐懼與危機感讓阿娜瞬間汗毛倒豎。
下一刻，寧不二點燃了定型噴霧噴出去的水霧。
“噗”的一聲，猩紅色的火苗徑直撲向了人皮鬼。
它慘叫一聲，閉着眼睛快速扑打身上的火苗。
可是，它的身上、臉上早就被寧不二噴洒上了這種易燃液體，大火燃燒在它的人皮上，甚至因為它嘴巴和眼睛裏也被噴上定型噴霧，猩紅的火苗一直燃燒進它的眼裏、嘴裏。
“啊啊啊啊——”
人皮鬼疼的忍不住大聲吼叫。
寧不二趁機將燒着的定型膠帶瓶砸進了它大張的嘴裏。
人皮鬼自知自己馬上就要完蛋，它眼前一片漆黑，卻嘶吼着：“我死也要拉你做墊背的……”
被火焰包裹的人皮鬼猛地朝寧不二和白顧飛的方向撲去。
白顧飛已然感受到背後的灼熱，明白寧不二做了什麼，可她根本來不及躲閃。
她咬着牙，奮力往旁邊一邁。
她腳底似乎踩到了什麼，地球引力比她的反應速度更快，帶着她撲向了旁邊。
下一刻，她感覺到一個灼熱的火球從她腰側飛過。
白顧飛睜大眼睛，立刻望去。
只見燃燒的人皮鬼飛躍過了寧不二所在位置。
人皮鬼：“……”
她難以置信地轉過頭，拚命睜開眼，鬼生所見最後的畫面——一個跟寧不二長相有幾分相似的少年扶住了白顧飛。
寧不二和那個少年同時抬起手，對着它露出一模一樣的嘲諷笑容。
寧不二、蘇不語朝它招招手，“拜拜了您嘞！”
人皮鬼：“……靠！”
它一頭撞上了一個軟綿綿的東西。
那東西慘叫一聲，似乎也是個人。
下一刻。
“嘭”的一聲巨響，人皮鬼從內部爆炸，四分五裂。
破碎的人皮還着着火，紛紛揚揚從天花板落下。
風捲起燒黑的皮與猩紅的火，平地旋轉成舞，如同花火與火蝶共蹁躚。
白顧飛看向人皮鬼撞上的人，那人正是曾經非禮過她的綠毛小混混。
小混混直面這種爆炸衝擊，整個人倒飛出去，一頭撞在了牆壁上。
他身上被燒糊，腦袋也被撞得癟了下去。
他的身體軟綿綿地砸在地上，一動不動，身下洇開一大片黑紅色的血。
旁觀這一幕的關秋上下牙齒打顫，“他……他這是死了嗎？”
蘇不語“嗯”了一聲。
寧不二輕聲道：“你發現了吧？”
蘇不語又“嗯”了一聲。
被他扶住的白顧飛慢慢抬頭，看向這個少年。
蘇不語緩緩道：“第一，試煉者被殺后，屍體一時半會是不會消失的。”
寧不二：“以後說不定用的上。”
關秋：“……”
你、你要用屍體做什麼？！
蘇不語：“第二，墮落成怪物過程中的試煉者死後不會變成怪物。”
寧不二：“這一點簡直太有用了。”
蘇不語揚起嘴角，“沒錯，這下子就能解決大麻煩了。”
“不然，除了大BOSS外，我們還得要費力解決不少試煉者變成的怪物。”
蘇不語：“第三，世界和試煉場的規則是完全有漏洞的。”
寧不二歪歪頭，朝蘇不語伸出手，“蘇不不，你很厲害嘛！”
蘇不語伸出手掌，與他合掌拍了一下，“寧哥，你也不差喲！”
兩人相對而視，露出“狼狽為奸”的笑容。
關秋忍不住小吼道：“都這個時候了，你們兩個就別商業互吹了好嘛，倒是給我正經點啊！怪物可還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