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三色旗
聽見隱隱傳來的槍聲，遷本浩矢一骨碌就從被窩中翻爬起身來，在叫醒妻子幫自己去拿軍裝后，急忙打着赤腳跑到玄關，拿起電話就要了憲兵隊的線，等電話一接通，遷本浩矢便調整了下語氣，平靜的詢問道：“我是遷本浩矢，什麼地方開槍？”
電話那頭，留守的通信課課長井上助仁，一聽是遷本浩矢打來的電話，啪的一下，兩腳後跟一併，站的筆直答道“遷本隊長，暫時還沒有人把這個事情彙報上來，估計是我們的人正和破壞分子交火。WenXueMi.CoM”
“那派人去增援了嗎？”遷本浩矢這時聽井上助仁說憲兵隊的人都根據自己的命令出去封鎖租界了，遷本浩矢一回想，奇怪的就問道：“我什麼時候下過這樣的命令？。。。什麼？野原傳達的？我沒有。。。”說道這裏，遷本浩矢急忙住了口，雖然心中對野原夏目擅自假傳自己的命令感到氣憤，但是一考慮到整個憲兵隊的安定，遷本浩矢還是鎮定下來對着話筒說道：“對。。對。。是我下的命令。。。剛醒過來，一時沒有想起，助仁君，你把野原叫回憲兵隊，在我的辦公室等我，我有新的命令給他。”
“哈依”聽到電話那頭井上助仁的應答聲，遷本浩矢掛上電話，在妻子的幫助下穿好了軍裝，然後又拿起電話要了駐屯軍司令部,聽見話筒中傳來喘着粗氣激烈的咳嗽聲后，儘管對方看不見自己的動作，但遷本浩矢還是急忙立正，低着頭恭敬說道：“田代閣下，這麼晚打擾您，實在非常抱歉。”
在遷本浩矢說完后，聽筒中先是傳來一陣咳嗽聲，然後就聽一個嘶啞的聲音有氣無力的說道：“浩矢君，這麼晚打電話給我，咳。。。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你我是多年的。咳。。咳。。老朋友，有什麼你就說吧。”說完，聽筒里又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
遷本浩矢組織了下語言，在聽筒中的咳嗽聲消失后，便把野原夏目擅自假傳自己命令的事情告訴了對方，隨即又把自己對這個事情處理意見彙報了一下，然後就聽對方說道：“浩矢君，咳。。咳。你這個處理意見。。咳。。很好，至於領事那邊我會解釋的。”說到這裏，對方停頓了一下，跟着又說道：“浩矢君，我差點忘了，咳。。咳。。你想把一郎調到本土的事情，我已經吩咐松下出了調令，咳。。咳。好了，去忙吧”說完對方不等遷本浩矢說話，就掛上了電話。
遷本浩矢在對方掛上電話后，由衷的鞠了一躬，並對着發出忙音的話筒高興的說了聲非常感謝，隨即掛上話筒，朝正在不安看着自己的妻子笑了笑，並把遷本一郎調回日本的事情高興告訴了她，然後拉起妻子的手，微笑着輕聲說道：“美惠，你先睡吧，我出去一趟。”說完，就輕輕在妻子的額頭上吻了一下，跟着穿上鞋子拉開房門就快步走了出去。
不遠處激烈的槍聲，把被謝樂心用板磚砸暈的龜田健郎給吵醒了過來，撐起身子坐在地上，龜田健郎搖了搖疼痛的腦袋，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就感到身上涼風嗖嗖，當即眯着眼睛就低頭往自己身上看去，只見自己除了還裹着一塊兜襠布外，身上穿着的軍服早已不翼而飛，愣愣的盯着眼前自己那雙毛茸茸的大腿看了一會，等大腦開始轉動，龜田健郎這才被驚的完全清醒過來，接着急忙從地上蹦了起來，就想要大聲叫喊，嘴巴剛一張開，突然心中猛的動了一下，暗自想道：就自己這個樣子肯定得被人恥笑，說不定還會成為自己一生的污點，這麼一想，龜田健郎只好迅速的閉起嘴巴，偷偷摸摸就朝巷子口走去，然後躲在一處民房的大門凹牆內，等一隊憲兵跑過之後，先悄悄的走到街上，跟着就朝街對面的和平旅社發足狂奔。
“什麼人！站住”見一個黑影正穿街而過，剛拐出街口的一名憲兵立即大喝了一聲，同時舉起步槍瞄準，但那黑影似乎沒有站住的打算，繼續向另一側的街道跑去，這名憲兵見狀，心中一急，便扣動了扳機。
剛奔到街道中央的龜田健郎，在聽身側有人喊叫后，當即就明白自己被其他憲兵看見了，為了不被誤殺，便想停住腳步，可是正在狂奔之中龜田健郎，更本就不可能立即收住腳步，隨着慣性又向前奔跑了幾步，這時只聽“砰”的一聲槍響，剛穩住身子的龜田健郎，頭部瞬間就開了一朵血花，跟着身體側飛出去，重重的砸在了地上滾了幾滾。
見到前方站在街口的憲兵開槍，野原夏目急忙就叫身邊的司機停車，也不等車輛停穩，拉開車門就跳下了正在滑行的軍車，然後快速向前跑去，躲到拐角的圍牆下面，貼着牆拐探出腦袋，朝那名憲兵槍口所指向的街道上張望了一下，接着轉回頭來命令身後的士兵出去查看，過了兩三分鐘，等見到站在街道上的憲兵打出來安全的手勢后，野原夏目才帶着圍在身邊的其他憲兵，走到龜田健郎的屍體旁俯身查看。
看着眼前**的屍體後腦上那被鈍器砸開的一條口子，野原夏目馬上就明白過來，自己要圍捕的人極有可能換上了龜田健郎的制服，企圖矇混出去，要是那樣的話，自己可就省了不少事情，只要有憲兵答不上來口令，那必定就是杜月笙，這麼一想，野原夏目心中一邊暗自偷笑，一邊裝作很生氣的樣子，怒吼了一聲“八嘎”，找到那名正畏畏縮縮開槍的憲兵，左右開弓就摑了對方几個清脆的耳光，並口稱要將對方送上軍事法庭。
在兩名憲兵按照野原夏目的命令，把開槍的那名憲兵押進卡車車廂里后，野原夏目立即就派傳令兵去通知各個哨卡和對水警巡邏艇編隊發出電報，要求注意喬裝成憲兵的破壞份子並更改了行動口令。在發佈完命令后，野原夏目就見從槍聲消失的海河方向，一隊憲兵和便衣拖着兩個人朝自己走了過來。
看見被軍車車燈照射着的野原夏目，董大偉急忙一溜小跑跑到了野原夏目身邊，跟着右手捂着自己被子彈射穿的左臂，兩腳併攏就鞠了一躬：“野原閣下，卑職捉到了兩名破壞分子。”跟着董大偉抬起頭來，添油加醋的把逮到兩個破壞分子的事情報告給了野原夏目，當然自己見到叫工藤八雲那伙憲兵的事情，董大偉是隻字不提。
野原夏目在聽董大偉說完后，冷着面點了點頭，走到已經奄奄一息兩名青年身邊，用還算順溜的中國話問了兩人的身份，見對方不理會自己，野原夏目也不在意，跟着吩咐押着二人的憲兵，把兩人押到車燈前面，然後伸手要過身邊衛兵手中的文件皮包，從裏面拿出一份文件，就着車燈燈光看着文件上附帶的照片，然後仔細對比了下眼前兩名青年的面容，片刻之後問道：“杜月笙在哪裏？”
“杜老闆在哪？”在謝樂心的幫助下，從河裏翻到巡邏艇上的安英傑，剛一站起身來就急忙向謝樂心開口詢問。
謝樂心也不回答，走到通往下層船艙的入口處，用力的咳嗽了兩聲，然後對着裏面說道：“大哥，英傑兄弟上船了。”，然後就聽杜月笙在船艙里回道：“知道了，我馬上上來。”聽到杜月笙的回話，謝樂心又急忙提高了語調：“別忘了把我那根金條也帶上來。”
“個小赤佬。”杜月笙低聲笑着罵了一句，隨即鬆開了拉着孟小冬的手，從正野建田的屍體上搜出金條拿在手裏，然後轉身對沉默不語低着頭的孟小冬輕聲說道：“小冬，你就在這裏休息一下，等我們回到上海，我就叫最好的師傅給你從新置辦一套行頭，好么？”說完見孟小冬沒有反應，依舊低着頭不出聲氣，杜月笙見狀，便輕輕嘆了口氣：“唉。。都那麼多年了，你還忘不掉他么？”問完之後，見孟小冬還是不說話，杜月笙只好無奈的苦笑着搖了搖頭，隨後扶着舷梯就上到了艙口。
杜月笙上到甲板后，謝樂心立馬就把手伸到他眼前：“大哥，那什麼來着。。。孟小姐還好吧？”，杜月笙見眼前少年猴急的模樣，心中那一絲感傷馬上就消淡了些，跟着看向安英傑說道“去船頭操控那挺機槍警戒。”
“是”在安英傑應聲離去后，謝樂心急忙走到正轉身向駕駛室走去的杜月笙面前，伸出右手，笑着又問：“大哥，那孟小姐沒被裏面的死人給嚇着吧？”
“沒，她挺好的”杜月笙憋着笑意回了一句，跟着就迅速的繞過謝樂心，拉住舷梯爬進了駕駛室，然後看了眼正前方正逐漸變大的幾股燈柱，轉頭就對正在掌舵的二毛說道：“加快速度，我們衝過去。”
謝樂心見杜月笙故意避開自己，當即心中着急的也跟着杜月笙爬進了駕駛室，等杜月笙對二毛的吩咐完后，謝樂心也不再提金條的事情，對着杜月笙就說道：“大哥，我下去應付一下，等見到我揮手再沖，不然要是那些鬼子心中起疑，我們就出不去了。”
杜月笙聽后，稍微一思索。便點了點頭，然後對着謝樂心說道：“等下過了這道封鎖線，就進入了法租界。。”說道這裏，杜月笙從懷中把謝樂心塞給水警的那根金條連同一沓金元卷拿了出來，跟着遞到了謝樂心迅速伸過來的手中：“大哥我別的什麼也不說了，小兄弟，謝謝。”
謝樂心手裏一抓到金條跟紙幣后，立即就往懷裏一塞，跟着一臉決絕的對着杜月笙說了句：“大哥，做兄弟的水裏來，火里去，那是萬死不辭，這個謝字休要再提。”說完，大步的轉身走出了駕駛室，順着舷梯滑到甲板上，然後站在駕駛室下方的信號燈后，巍然不動的看着迎面駛來的幾艘巡邏艇，跟着拉動手中信號燈的拉杆，用摩斯碼打出一串詢問河面上有何情況的信號。
“艇長，前方的零一三艇在用摩斯碼發出信號問我們有何情況。”一名艇員在見到謝樂心打出的信號后，跟身邊站着的該艇艇長說道，然後又補充道：“我們要不要也用摩斯碼答覆他們？”
“摩斯碼？他們怎麼不用規定的信號密碼？”那艇長狐疑的反問了一句，然後對着身邊的艇員說道：“不用，我們還是按規定的信號答覆他們，沒有任何情況。”
謝樂心見對方為首的一艘巡邏艇打出了自己看不懂的信號，當即就在心中暗怪起白婉茹來，不是說這摩斯碼是世界海軍通用的嗎？為何這幫水警不用呢？這可怎麼辦，我根本就看不懂啊。謝樂心一看心中就着了急，正在想法應對的時候，突然腦中一動，立即就把對方打來的信號原模原樣的給打了過去。
“沒有情況”看到謝樂心打過來的信號，那名水警艇長便回頭朝駕駛室喊道：“繼續前行。”過了一會，當謝樂心所乘的巡邏艇從身側經過，那艇長突然見謝樂心穿着的竟然是憲兵制服，馬上就想起憲兵隊發來的電報，當即就指着謝樂心所在的巡邏艇大聲叫道：“那艘艇上是破壞分子，轉舵，快轉舵，截住他們。”
寂靜的河面上頓時就被這一喊聲打破，二毛在聽見后，儘管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但聽這語調，顯然自己這邊被發現了，立刻就把航行檔位推到最高航速，朝正在轉向迎面合圍的兩艘巡邏艇，開足馬力沖了過去。
在對方剛一開口喊叫時，謝樂心便明白對方已經識破了自己的把戲，遂即迅速的從褲兜內掏出手槍，對着那名喊叫的艇長，抬手“叭。。叭”就是兩槍給撂進了河裏，然後蹲下身子躲在鋼板護欄后，嘴裏叼住手槍套筒，取下背上的步槍，不時直起身子，朝對面巡邏艇上的艇員扣動着扳機，就在謝樂心開了第一槍后，安英傑立刻也朝前方正轉向的兩艘巡邏艇的艇首噴洒出彈丸，瞬間就把對方兩艘艇首機槍位上的水警給打進了河裏，然後緊緊抓住身邊的錨鏈，做好撞擊的準備。
“哐。。當”一聲，二毛駕駛着的巡邏艇就撞在了對方一艘已經橫過了艇身的巡邏艇的艇首上，跟着推開了那艘巡邏艇，繼續向前方駛去，杜月笙看着十來丈距離外飄着的法國國旗，不停的出聲催促：“快點，再快點。”，就在這時，二毛突然見船速有所下降，急忙就離開舵位，走到艙門邊上，探出腦袋冒着被密集槍彈擊中的危險，朝冒着黑煙的艇尾看了一眼，接着急忙走到杜月笙身邊說道：“老闆，這船被鬼子打壞了，怎麼辦。”杜月笙看着越來越近的法國國旗也不搭話，雙手合十嘴中一個勁的輕聲念着：“快點，快點。”
謝樂心所乘的巡邏艇儘管被鬼子水警察打壞了艇上的動力裝置，但早已全速行駛的巡邏艇還是在失去了動力后，繼續向前行駛了一段距離，就在巡邏艇停止不前的時候，謝樂心就聽身後的槍聲嘎然而止，當即雙手揉着被撞青了的額頭站起身來，就見前方圍在艇首的，兩艘掛着紅白藍三色旗幟的小型炮艇，正把炮口對向自己，隨即明白自己已經進入了法租界，趕緊就把雙手舉了起來，而此時在駕駛室里的杜月笙，頓時身子一倭，長長的呼了口氣，然後帶着二毛也舉起雙手下到甲板上。
而那些日本水警在見到被人劫了的巡邏艇已經進入了法租界，便不在開槍射擊，而是降低了船速，慢慢圍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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