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封門!

第七章 封門!

矩州[3]。

城中多竹,到處竹影綽綽。

城外環水,水多通透妖嬈。

水,或作奔騰澎湃之勢,咆哮于山澗,或呈婉約柔媚之態,如玉般凝於碧潭。

碧潭如同荷葉上,散落的水珠,璀璨奪目,動人心魄。潭中碧水幽幽,猶如凝脂。更奇的是,潭中水草依依,陽光之下,更是色彩斑斕。

城中之人,卻對這些奇景,見慣不怪。這些穿行在壯麗山水之間的人們,養成了處事不驚的態度。他們淡然地面對着恩怨情仇,豁達地處理着悲歡離合。

他們把大部分的精力,放在了研究美食之上。

牛肉粉,酸湯魚,黃米粑……

或者辣得熱火朝天,或者酸得潸然淚下,或者甜得驚心動魄。

大部分的人,一代代這樣逍遙自在地活着。

當然,有人的地方,就會有對名利權勢的嚮往,就會有矛盾和爭鬥,就會有所謂的正邪劃分。

正邪,真是個玄妙的東西。

很多所謂正人君子,喜歡把正人君子當成光鮮亮麗的外衣。

而許多邪魔歪道,也往往是被,邪魔歪道。

正與邪的劃分,自古以來,吵得不可開交。

正,好像一道免死金牌,握在手中,便有恃無恐。

邪,彷彿是個了不得的緊箍咒,落在誰的頭上,就永世不得安寧。

因此,天下門派,急不可待地站隊,挖空心思地標榜,只為證明自己是正非邪。

千綏門,便是其中之一。

千綏門,是矩州城中,最大的門派。

不但最大,也頗有權勢。

不但有權勢,在江湖之中,還很有聲望。

妥妥的,是個正派。

門中弟子,多以剛勁的刀法為主。

門主晉長青,是個年近五十的中年人,人稱“笑面刀”。因為他總是笑面迎人,讓人如沐春風。

但是這笑面刀的刀法,卻和春風,沒有一點關係。

他的刀法,以狠辣剛猛聞名。

他的一把青銅打造的渾天刀,刀長兩尺,刀身厚重,舞動起來,虎虎生風,有削金斷鐵的力道。

與他對戰之人,多落個武器被毀,甚至手腳殘廢的下場。

但據說,他平日裏,只懲惡揚善,折在他刀下的,儘是些罪有應得之輩。

而且據說,這晉長青,是個德行極佳之人。

但凡城中有個大災小難的,晉長青總是慷慨解囊相助。城中百姓婚喪嫁娶,他也多會出面出力。

在江湖之中,晉長青也頗有口碑。

他古道熱腸,處事公允,多在其他門派危難時拔刀相助。

簡直比及時雨還及時。

自然,這些也是據說。

他溫潤的外表之下,卻有個解不開的心結。

這個心結,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連他快要到來的五十大壽,也讓他開心不起來。

他的髮妻,也發現了他的不開心。

他的髮妻薊容,是個風韻猶存的女人。她正端着一碗銀耳蓮子湯,走進晉長青的房間。卻發現晉長青,手中擎着個花瓶,又在發獃。

之所以是又,因為,發獃,已經成為了晉長青經常做的事情。

而且,最近越發頻繁。

薊容輕嘆了口氣,走到晉長青身旁,柔聲道:“這個花瓶,是點蒼派盧掌門送來的賀禮,果然是瓷中極品。”

晉長青這時才注意到妻子走近。他有點尷尬,放下手中的花瓶,接過妻子手中的蓮子湯。

薊容這時才注意到,晉長青竟然臉色蒼白,連額頭,都掛滿了細細的汗珠。

薊容有些擔憂,皺着眉頭,握住晉長青的手,卻發現晉長青的手異常冰冷。薊容不禁憂心忡忡道:“老爺,您最近可是生病了?我去給您請個大夫來吧。”

說罷,薊容轉身就要走出房門。

卻被晉長青一把抓住。

晉長青神色有些不自然,卻安慰妻子道:“夫人,為夫沒有生病,只是憂思過度,有些傷神罷了。”

薊容卻更加擔憂了:“老爺,您如今在江湖上聲名鵲起,家中也是母慈子孝,為何要憂思過度呢?”

晉長青長嘆一聲,澀聲道:“夫人,你可知,為夫這數十年來,為何要做那些個行善積德的事情?”

薊容有些吃驚:“老爺您宅心仁厚,多做善事,自然是為了悲天憫人,福蔭子孫。”

誰知晉長青竟然搖了搖頭。

他沉吟數息,又問道:“夫人,那你覺得,為夫,是正是邪呢?”

薊容大吃一驚,覺得晉長青莫不是瘋魔了。她脫口而出:“當然是正!千綏門是江湖中響噹噹的名門正派,怎麼會和邪魔歪道扯上關係?”

晉長青聽了,苦笑了一下,卻不再言語。

薊容眉目之間的擔憂之色更加濃重,她拍拍晉長青的手,安慰道:“再過兩天,便是老爺您的五十大壽。您且放寬心,不要再琢磨這些古怪的問題了。”

晉長青點點頭,卻難掩臉上的陰霾。

.

.

兩日後。

千綏門中,果然熱鬧非凡。

到處張燈結綵,賓客川流不息。

不但矩州城中的達官貴人來往如織,連普通百姓也紛紛登門賀壽。各門各派,各型各色的人,更是要把千綏門的大門踩破了。

而晉長青,也被淹沒在無窮無盡的推杯換盞,客套恭維之中。

如此的喜慶和熱鬧,卻還是讓晉長青,悶悶不樂。

連天公也不作美,入夜之時,竟然淅淅瀝瀝下起小雨來。

隨着夜色深沉,雨竟越下越大,居然還電閃雷鳴起來。

此時賓客已個個微醺,三三兩兩地告辭離去。

晉長青夫妻,一臉疲倦,卻依然笑容僵硬地與賓客道別。

隨着最後一個客人離開,一場大戲終於落幕。

薊容抹了抹額頭的汗珠,拉着晉長青的手,關切地道:“老爺,您今日也累了,不如早點去休息吧。”

晉長青雖是知天命之年,但不知為何,他的容顏蒼老,遠勝年紀。他輕揉額角,長吁一口氣,同時,他轉動自己的脖子,打算活動筋骨。

但是,他的動作一下僵住了。

同時,他的臉色,變得如死灰般難看。

站在一旁的薊容發現了晉長青的異常。她覺得有些奇怪,細細打量起晉長青來。

只見晉長青瞪大了眼睛,彷彿看見什麼可怖的事情。

薊容順着晉長青的目光看去,也大吃一驚。

正好一個驚雷閃過,將千綏門的大院照得雪亮。

大堂正對面的房頂之上,竟赫然有個人影!

這個人影,長身而立,大雨之中卻紋絲不動,顯得詭異異常。

此人一身黑衣,居高臨下地俯瞰着晉長青。

雖看不清容貌,但此人周身,卻噴薄着令人不安的氣息。

一種殺伐之氣。

晉長青自咐也是見慣風浪,歷盡征戰之人。但此時,他卻感到,深深的寒意。

一種膽寒的感覺。

連他平日裏持刀的右手,也不可遏制地顫抖起來。

晉長青強忍懼意。他向前踏出一步,大喝一聲:“封門!”

千綏門,經過數代經營,已經成為天下屈指可數的大門派,門下弟子不下數百。千綏門平日作風剛強,在江湖中甚有威名。但門中有一條奇怪的門規:在千綏門遇到滅門危險之時,需將四方大門封死。意在告誡門下弟子背水一戰,不可後退。

幸好這條奇怪的門規,從來沒有被使用過。

如今,掌門晉長青竟然下令封門!

足見可怕危機來臨!

[3]:矩州:今貴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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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癲狂半生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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