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今夕是何年?

第五章 今夕是何年?

牛大見二妮氣絕,頓時心中大悲。他快步跑上前去,蹲在二妮身旁,失聲痛哭起來。

只聽見凌若淵冷冷地道:“此人一生殺伐,滿手血腥,今日倒也死得不冤。”

牛大抽泣着剛想答話,卻發現凌若淵竟然揮動衣袖,轉眼就要走出山洞。

倒在一旁的年輕人,發出了微弱的聲音:“若淵前輩……”

凌若淵的腳步一滯,遲疑地轉過身來。她仔細打量了滿身是血的年輕人,神色有些困惑:“你是何人?為何拚死相救?”

年輕人苦笑了一下:“前輩,我不過是您的,守燈人。”

凌若淵若有所思,喃喃道:“守燈人?”

凌若淵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玉色長劍,神色一緩:“這劍是你的?”

年輕人神色有些不自然,卻沒有答話。

只見劍光一閃,玉色長劍竟然被凌若淵拋回年輕人面前,劍尖深深插入山洞石地中。

年輕人望着直直立在自己面前的玉色長劍,有些發懵。

他卻發現白衣一閃,凌若淵竟然如同鬼魅一般,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年輕人只覺手腕一痛,自己的太淵穴已經牢牢地被凌若淵抓住。

隨之一陣電流般的刺痛,從太淵穴源源不斷地傳來。

年輕人驚喜地發現自己經脈之痛,迅速地減輕了。

數息之後,凌若淵厭惡地將年輕人的手腕推將出去,冷冷道:“明知不可為而為,果然是廢物。”

年輕人此時已經可以站起身來。他恭敬地向著凌若淵一躬:“若淵前輩,多謝相救。”

凌若淵冷哼一聲:“我不過是讓你經脈中的大量真氣,逆流入了我體內。這樣如同采他山之石,攻我山之玉,會讓你折損十年修為。你居然還謝我?”

年輕人卻依舊恭順地低頭道:“段雲的十二追,用真氣傷我經脈。如果不是前輩相救,我必定命喪今日。”

凌若淵冷冷掃了年輕人一眼,轉身向洞口走去,卻彷彿自言自語般道:“玉缺,天下名劍,你須好好用之。”

年輕人看見凌若淵離去,心中大急,高聲道:“若淵前輩,您,就這樣走了?”

凌若淵的腳步並沒有停下來,她也不再言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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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山洞之外,濃重白霧已然消散。

金燦燦的陽光,透過濃密的樹蔭,斑駁地印在洞外的地面上。

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的黑衣人,如果不是疼得直哼哼,簡直可以享受一下這曬太陽的愜意時光。

但這曬太陽的愜意時光,很快被怪異的一幕打攪了。

黑衣人的表情,變得驚疑不定。

因為他們苦守的女鬼,竟然自己走出了山洞。

凌若淵一身白衣,黑髮飄動,眉目動人心魄。

但她的皮膚有些蒼白,她的眼睛,被斑駁的陽光,刺得眯成了一條縫。

凌若淵用手遮擋着陽光,費力地將眼睛睜大,張望着四周。

層疊的青山,肅殺的南恩河,似有似無的半抹青煙,一切,都彷彿和曾經沒有區別。

但是一切,已經物是人非了。

凌若淵的眼角有些濕潤,剎那間,恍如隔世。

但是,一個黑衣人不識時務地打破了凌若淵的感慨:“你,你竟出,出來了?”

凌若淵長長地吸了口氣,輕聲問道:“今夕是何年?”

黑衣人有些發懵,下意識地答道:“顯德六年[2]。”

凌若淵低頭一沉吟,彷彿自言自語道:“才四十年,他們果然是沉不住氣的。”她嘆了口氣,望着遠山,面上的表情變得冷清而決絕:“既是天意,我自當順勢而為。”

一旁的黑衣人有些摸不着頭腦:“你,你打算如何?”

凌若淵低頭掃了一眼答話的黑衣人,微微一笑道:“回去告訴你們掌門,我已守諾踐約。從此我與九劍門[0],再無瓜葛。”

說罷,凌若淵一揮衣袖,竟然飛身而起,轉瞬就消失在繚繞的青煙之中。

只剩下,一地呻吟的黑衣人,忘記了呻吟,只獃獃地望着凌若淵一襲消失的白色背影。

唯獨一個年紀不大的黑衣人,悶頭悶腦地冒出一句:“你們有沒有注意到她身上的白衣?”

“有何特別?”

“你們沒有發現,她穿的,是喪服嗎?”

可惜這些竊竊私語,很快,被吹散在清晨的微風中。

.

.

數天後。

安樂山的月夜,夜涼如水。

新月如鉤,卻絲毫不妨礙,月光如銀,鋪灑在層疊的山巒上,讓危崖險峰也變得異常溫柔。

松針,密密實實地鋪滿了蜿蜒的山路。

在月光下,松針異常清晰,纖毫畢現。

踏在上面,沙沙作響。

除了沙沙聲,就是微風穿林之聲,愉悅的蟲鳴之聲,或者失眠鳥兒的啼叫之聲。

還有似有似無,時遠時近的,笛聲。

笛聲幽怨,如泣如訴。

彷彿在絮絮叨叨地講述離愁,哀陳相思。

讓人不由得生出一絲悲涼。

笛聲又彷彿有魔力,讓人不由自主地去追尋。

追尋這笛聲的,竟是一個女子。

女子一身灰色素衣,長發輕綰,沒有一絲裝飾。

雖無裝飾,卻難掩女子的出塵氣質。

她衣袖翩然,如同踏浪逐波而來。

她面目純凈,彷彿本來屬於山水之間,不曾沾染人世塵埃。

她的步履,卻明顯有些猶疑,彷彿心事重重。

但笛聲凄美,讓人心神滌盪。

女子如同入魔一般,有些木然地沿着山路前行。

很快,山頭一轉,一間茅屋出現在女子面前。

茅屋不大,卻精緻規整。

茅屋坐落在松林間,月光灑在屋前的松針上,如同鋪了一層雪。

正對着女子的,是個長長的連廊,兩邊掛滿了輕薄的竹簾,在晚風中,飄飄蕩蕩。

女子心中一動。她伸出手,挽起竹簾,踏上連廊。

連廊的地板是松木製成,發出幽幽的松香味。

女子的腳步很輕,在地板上不留痕迹。

但奇怪的是,女子走得越來越慢。她甚至輕微顫抖起來。

笛聲越來越近,女子覺得自己的心,不由自主地狂跳起來。連她的手,也滲出汗來。

女子眉頭皺了皺,彷彿對自己的惶恐有些不滿。

她深吸一口氣,穩了穩心神。

早春的深山,晚風料峭。

清冽的山風,將女子的頭髮吹得飄散開來。

烏黑的髮絲,輕拂着女子的面龐。

女子卻並不理會,繼續抬步向前走去。

連廊曲曲折折,很快就到了盡頭。

但這連廊盡頭,竟然沒有吹笛人。

只有一副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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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顯德六年,公元959年。

[0]九劍門:見彼得貓的雪《半水青煙半水寒》。此處註釋為0,是因為我忘記標註了。後來想起來,就懶得重新排序。見諒,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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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癲狂半生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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