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
奈何夜總會太大,燈光也暗,南佑疏找不到出去的路,但她知道自己不能不跑。
就在她快絕望和岔氣的時候,一個轉角撞進了一個綿軟的懷抱,像雲團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陣很好聞的青草香水味,淡定、沉着,聞起來有點甜,卻不膩。
南佑疏病急亂投醫,“撲通”一下跪地並緊緊抓住前面這個女人衣角,因為喘不上氣,弱弱地喊着:“求求你,救救我,我做什麼都可以,求求你了!”。
女人沒有回應。
隨着南佑疏慢慢抬頭,她徹底的呆住,面前這個女人,一頭光澤的棕發搭配上白色的一襲抹胸白裙。而她媚人的桃花眼正打量着她,紅唇微動,眉頭微皺。這個人南佑疏是認識的—前幾天在電視上看到的影后許若華。
許若華平時不怎麼來夜總會這種地方,無非是喝酒談生意,而生意,她不缺,酒呢家裏多的是常人買不到的好酒。
但今天是特殊情況,圈中好友林墨苒的生日,說什麼今年不開生日會,就拉幾個特別要好地去市中心夜總會玩一玩。
許若華本來想拒絕,後來想了想鬼使神差地又答應了。
剛出來醒醒酒,便有一個小傢伙撞了上來,不知道為什麼,許若華聞到了一股小姑娘特有的奶香,可能因為太瘦弱了,這一撞,許若華竟然沒什麼感覺。
女人抬眼打量了眼前這個小姑娘,真是長得還不錯,鼻樑挺挺的,就是臉上不怎麼有血色。
許若華正打量着猜想是不是自己的私生飯,這小傢伙突然跪下來了,手緊緊地拽着她的衣角。
女人不喜受人無緣無故的大禮,趕緊把人扶起來,因為衣服很大,南佑疏又身形單薄,許若華不經意看到了她背上的烏青,皺起了眉頭。
此時那個男人也罵罵咧咧捂着脖子追了上來,氣喘吁吁,md,這小崽子真能跑啊,虧他給她交了那麼多醫藥費,他的東西居然正靠在一個女人的懷裏。
老男人當場不屑,破口大罵道:“你以為你能跑到哪裏去!你個臭bz!還敢用玻璃划我,我今天非要給你打斷一條腿才行,你好笑了啊,躲在一個女人身後有什麼用?”
老男人理所當然地伸手拽人,可眼前的女人好像並不打算還人,一把把小姑娘摟進了自己的懷裏,還往後站了站,似乎很嫌棄他的樣子。
南佑疏突然被抱緊,莫名鼻子一酸,眼淚不爭氣地流下來了。
她知道,這個女人願意保下她了。她有點恍惚,因為這個擁抱,空氣中兩人的味道交織在一起,南佑疏心跳的很快,可能是因為害怕被拋下,她試圖說服自己並努力平緩着自己的心跳。
女人的懷裏,很溫暖。
老男人愣住了,一天連着被兩個女的嫌棄,他剛剛的動靜也已經吸引到很多人了,雖然這些人都不敢來救人就是了,他多金多財的外號誰不知道,但凡是混這一塊的,都不會那麼沒眼力見。
除了眼前這個女人,燈光很暗,有點看不清臉,但身材是極好的。
老男人眼珠子一轉說道:“怎麼,這人是我花了10萬買下來的,你想保她?那得給我40萬!不過我看你倒是身材好得很,要不要考慮陪陪我?”
南佑疏聽到這話之後,突然後悔剛剛下手沒再重點,就應該把玻璃片都扎進去,好讓這噁心的老男人痛的不能說話。
南佑疏已經平息下來,冷冷盯着老男人的傷口,不小心把心裏話說出來了。
老男人又驚又怒,許若華被逗得輕笑一聲,怎麼這小孩自己還沒脫離困境就知道為自己說話呢?是不是傻,就這麼相信自己?
南佑疏意識到說漏嘴了,尬在原地,突然覺得好熱,手指不自然地握住了許若華的一個指頭。
許若華知道,這小傢伙是在求她,罷了罷了,就做回好人。
女人挑眉,輕佻不在意:“哦?我的身價你連十分鐘都恐怕付不起。我倒要看看你算個什麼東西,是人,怎麼還長得像個狗一樣?今天這個小女孩我就保定了,你動她,就是動我,動我,就是動許氏集團。”
老男人全身一麻,許氏集團可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他只是有錢,許氏集團的那位男人是有權有勢,可面前是個女人啊,難不成是許氏總裁的女人?
林墨苒那伙人聽到動靜也出來了,身後還有十幾名人高馬大,全是肌肉的墨鏡保鏢。她差不多也在vip包廂里聽了個一清二楚。
其實自己不出來許若華也能解決,但是她最喜歡干這種痛扁人渣的事了,加上許若華終究是來參加自己生日會的好友,可不能受半點委屈。
因為人很多,這層的燈自動亮了些。有點近視的老男人才看清眼前的人都是何等人,尤其是看到許若華的臉時,老男人拐杖都嚇掉了。
許嚴寬、許若華,完了,自己不但惹到了許氏集團,還調戲了了許嚴寬的妹妹,當今大紅大火的影后,他有幾條命陪?更不用說這一群有錢有勢的明星們了。
林墨苒看見老男人腿抖的樣子,突然,覺得爽極了,這比她以前阿諛奉承的生日會好太多了,至於林家可想而知也不是好惹的,於是她再火上澆油:“你好大的膽子,買賣人口的勾當也敢這麼光明正大理所當然。
老男人見狀不妙,忙堆起了面臉橫肉賠笑:“這,這是我有眼不識珠了,我錯了,這人,我不要了,您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也是受害者啊,她爸媽是主動聯繫我賣了她的,還收了我三萬塊錢的定金,她哮喘的住院費和醫療費也是我出的,我,我是有苦說不出啊,我走還不行嗎。”
南佑疏只感覺自己被女人摟得更緊了,尤其是老男人說自己爸媽也要賣掉自己的時候。
這是……在憐惜自己?南佑疏抬頭想看看女人的神色,卻發現女人一直彎着腰在盯着她看。
女人比她高,她一抬頭,離女人那美若天仙的臉只有一點距離了,南佑疏心跳漏了一拍,又迅速把頭低了下去,只是手還不願意放開。
許若華有點心疼這孩子,她摸到了這孩子手上的老繭。只是這小傢伙怎麼一看自己就害羞?
“想走?你今天擾亂了我的生日還想欺負個小孩子,來兩個保鏢,打一頓。”林墨苒岔岔不平道。
許若華平時不喜歡和人有身體接觸,這是圈內人和粉絲都知道的事,此時此刻卻用空出來的手摸了摸南佑疏的頭。
“等一下,墨苒,我剛剛已經報警了,用我的保鏢打吧,都是退伍的練家子,別留手,打到警察來為止。”
林墨苒:“……”
好傢夥,從來沒見她的好友這麼狠過。不過今天救的這個小女孩倒是一副好模樣,就是肉眼可見,是個病秧子。
之後的十幾分鐘,老男人第一次希望警察快點來,被打的鼻青臉腫眼睛都睜不開了,口水鼻涕流出來也沒人給他擦。末了,終於聽到警笛聲,老男人認栽了。
許若華今天卻一反常態:“阿強,給他那裏踹一腳。”
眾人:“???”
阿強是許若華的得力保鏢,力氣最大,聽到主人的指令,果斷地用最大力氣來了一腳,連帶着人都踹遠了點。
在場的男性同胞們都不敢動,安靜地做個保鏢背景板。老男人直接痛暈過去了,估計是廢了。
林墨苒突然覺得她的好友那次對那家問她前男友的記者已經很溫柔了。
許若華感覺身邊的女孩在抖,看樣子不是體力不支,應該是憋笑憋的吧,仔細一看,女孩笑起來十分好看,燦若星辰,女人扭頭拒絕對視,只覺得這孩子的底子當真不錯,五官和眉眼都好極了。
警察隨後到達,看到這個場面不禁懷疑到底誰是報警方,結果經警察核對犯罪人信息,這個老男人不但有涉黃產業鏈,還販賣毒品,更是涉嫌猥褻買賣多名未成年女孩,觸及國家法律底線,一律拷走。
警察把人連帶着剛剛綁架南佑疏的那伙人一起給抓了,也不再糾結他為什麼傷這麼重。
“別怕,他會坐牢。”許若華手被女孩握着有些出汗,分不清是女孩的汗液還是自己的汗,許若華不動聲色地抽出了手,又怕小女孩害怕似的,補了句:“估計會牢底坐穿,就算出來了有我在也不敢找你的麻煩。”
南佑疏終於敢直視女人的眼睛:“謝謝若華姐姐,我雖然還小,但是怎麼報答你,都、都可以。”
許若華有點驚訝,挑了挑眉:“哦?原來你知道我是誰啊。”
南佑疏乖乖地點了點頭,說自己在電視上看過,很好看就記下了,一個小孩純真的誇獎讓許若華很是受用,嘴唇微勾。
南佑疏又很有禮貌地小聲像他人致謝,輪到林墨苒的時候,南佑疏鞠躬:“也謝謝這位姐姐了。”
林墨苒滿頭問號,怎麼說自己也是名聲大噪的當紅女明星,雖然比不上許若華,但也絕對是家喻戶曉的好吧,怎麼許若華她叫的出名字,輪到自己就叫不出來呢?
許若華知道林墨苒在想什麼,桃花眼笑成了一輪彎月,覺得這個小孩知恩圖報,挺有趣的。
眼看已經快2點了,生日宴也算是過完了,許若華打算先把這小姑娘帶會自己的公寓,再找人查一查,了解一下她的家庭情況,如果情況還好,還是給小姑娘送回她爸媽那裏。
等林墨苒走後,許若華領着小女孩等司機從地下車庫開車上來,剛剛南佑疏知道許若華悄悄抽走了手,擔心嫌自己煩,不敢再牽了。
南佑疏從後面看着許若華,白裙隨着晚風微微席捲,南佑疏眉頭一皺,冬天穿裙子不冷嗎?隨即又想起了自己在書中看到的“天使”。
她想,應該就是若華姐姐這樣的人了,是她,代表着光,也代表着救贖。
很快,就有人給許若華拿來了一件厚厚的長款羽絨服披上,許若華淡淡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南佑疏被嚇了一跳,趕緊字正腔圓地回答到:“南佑疏,南邊的南,保佑的佑,疏散的疏。”
許若華沒穿上羽絨服,隨手套到了這個小不點的身上:“倒是個好名字。”
南佑疏被穿上羽絨服后反而有些着急了:“姐姐,我不冷,你只穿裙子,你快穿上吧。”
許若華心想,這小不點還挺知道疼人的,但司機已經來了,全過程也沒超過一分鐘,車裏開足了暖氣,顯得南佑疏的關心有點多餘。
“我平時拍戲,參加活動已經習慣了。”許若華依舊給了南佑疏一個回應。
一起上車之後,南佑疏怕自己被扔回家去,十分努力地找話題:“姐姐,這次的車和上次的不一樣。”
“哪次?”
“上次採訪那次姐姐的車是白色的,這次是黑的。”
“哦,都是我的車。”
“……”
許若華很通透,知道南佑疏在擔心什麼,又主動握住了南佑疏的小手:“沒地方去你就暫時先住我家吧,暫時。”
南佑疏鼻尖又酸了,以前明明很少哭的……許若華看南佑疏這樣,忍不住用纖細修長的手把南佑疏的小手包住,以示安慰。
南佑疏也安心了下來,之後一路無話,許若華才知道,原來這孩子本來就不怎麼愛說話,剛剛拚命找她聊,像極了一隻害怕被丟可憐兮兮的小狗,如果有尾巴,應該都搖斷了。
坐在車裏的南佑疏,坐在車裏,得到了肯定回答后,手心又傳來溫溫的熱氣,讓南佑疏感到很安心。
她趁着許若華低頭翻文件時,仔仔細細地端詳起女人的側臉,下顎線很清楚,襯着本就精緻的面容更加動容,女人專註工作的神色讓說不清道不明為什麼,南佑疏臉開始滾燙滾燙的。
許是目光太炙熱,許若華也感覺到了視線,抬頭看向女孩剛想打趣一句,卻發現女孩假裝什麼也沒發生一樣看着車窗外。
許若華:“……”
南佑疏不想讓許若華知道剛剛自己一直盯着她看,盯着人一直看是不禮貌的,以前被南志宏還有王梅厭惡都沒關係,可現在她獨獨不想讓身邊這個女人討厭她,剛剛應該已經給她惹了不少麻煩了,自己要乖些才是。
南佑疏望着窗外開始走神,還好許若華暫時沒打算給她送回家,南志宏和王梅要是知道了這事,先不論她自己擅自跑走,還讓十萬塊錢打水漂,不知道要挨怎樣的毒打。
南佑疏不敢想下去,緊抿了薄唇,她不想也不能再回那個家了。這次是老男人,以後可能還會有胖男人、矮男人;這次是十萬塊,下次說不定五萬塊就把她賣了。
一定,一定要獨立。
車子輾轉了幾條路,最後平穩地停在了一棟獨棟公寓附近。這裏不像以前南佑疏的村裡,家家戶戶都挨的緊,晚上老是有雞叫、狗叫還有不知名的蟲子在耳語。
這裏好像幾百米才有一棟房子,旁邊種植了很多綠植,但南佑疏仔細聽了好久,也沒聽到蟲子聒噪的叫聲。司機為許若華開門,許若華點了點頭,交代了句注意安全,便讓司機自行回家。
“到家了。”許若華用有點慵懶的聲音提醒了一下,仍見女孩不敢擅自挪動腳步,難道是怕自己不成?許若華想到女孩是看了採訪會才知道她的,上次她那麼凶地懟記者,這次又叫保鏢揍人,小孩子害怕,好像也是正常的。
於是許若華主動牽起女孩的小手往家裏帶,剛剛在車上已經穿了羽絨服的許若華和南佑疏穿的是同款羽絨服,因為是備用的,款式和長度都一模一樣,許若華穿着只到膝蓋,南佑疏穿着卻都拖地了。
兩個身影在燈光下一大一小,因為羽絨服不太合身,小女孩走路也不太方便,像一隻搖擺的企鵝,許若華失笑,自己在亂想什麼,還是先安置好這小姑娘吧。
一進家門,要是說之前南佑疏對豪車沒有什麼概念,所以覺得許若華應該是不愁吃穿那種,那現在足以讓南佑疏傻眼了。
雖然層數只有兩層,但面積很大,木質的地板、現代的水晶大吊燈、不知道多少寸的大電視懸在客廳牆壁正中,樣樣精美的法式傢具陳設和藝術品讓南佑疏意識到,許若華好像真的不缺錢。
此外格外令人注意的,還有一個專門的酒櫃,裏面擺放了各種各樣的酒,數量很多而且都是英文,南佑疏不太看得懂,只知道沒有他爹喝的牛欄山和二鍋頭。
南佑疏心裏一緊,連自己都沒察覺,微皺眉頭,一副老幹部的模樣,擔心地看向許若華:“姐姐喜歡喝酒嗎?”
許若華被這個問題問得有些出神。這個家其實她不常回,自己以前是經常跑通告的,許家大宅因為面積大所以在城郊,為了工作,自己倒是買了幾套房,這套是她近年來住的次數最多的房子了。
至於酒……她以前很愛喝。
剛離開魏柏晗的時候,她幾乎每夜都崩潰至極,至少會喝掉三整瓶的混酒,直到把自己和到麻木,喝到再也想不起他為止。
那時候他的哥哥許嚴寬帶領的許氏集團還只是個小投資公司,許嚴寬那時也是個沒錢沒勢的人,忙了一個星期才聽說妹妹出事,差點拿刀跟魏柏晗拚命。
只不過短短消沉了一周的妹妹,卻好像脫胎換骨,主動找到許嚴寬說,爸爸才走,我只剩媽媽和你了,不要衝動,哥哥,他欠我的我自己以後會全數討回,至於傷我的,我也要加倍奉還。
許嚴寬看着散發著酒氣,眼下一片烏青的許若華,終究沒去找魏柏晗拚命,他是知道自己妹妹的性子的。
再後來,許若華髮了瘋地沖事業,許嚴寬也一樣,如今,倒是有了蟬聯三年桂枝獎的影后和許氏集團。
至於酒,後來許若華除了應酬,基本是不碰了,想清楚了事情,酒就失去了作用。正如有些人,髒了,她就不要了。
見許若華遲遲沒有回話的南佑疏懷疑自己是不是多嘴了,暗自觀察着許若華的神色,又結結巴巴地解釋:“喝酒太多對身體不太好,書上說過。”
許若華突然有點驚訝,這個小不點此時膽子倒是很大,明明人已經瑟瑟縮縮的了,嘴上還在管着她,從來沒人敢管自己。
許若華起了壞心思:“哦?可惜我的酒大多數不是用來喝的。”
南佑疏滿是疑問,酒不是用來喝的?
不知道是不是冷到了,南佑疏眼眶紅紅的,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霧氣,水靈靈地看向許若華。
許若華突然湊近,近得連呼吸的氣息都撲到了南佑疏的臉上,好笑地挑了挑眉,帶着一股壞笑,發揮起她最擅長的演技:“酒還可以配美人,倒在浴池裏,一起洗澡倒是很愜意。”
然而容易受驚嚇的南佑疏因為女人的突然靠近,那股淡定沉着,甜而不膩的青草香又席捲了她的鼻尖,女人的氣息也旖旎在她小小的臉蛋上,久驅不散,這讓南佑疏慌亂地睜大了無辜的眼眸,結果什麼話也沒聽清。
許若華看着小女孩慌亂的表情,覺得她一定是被嚇到了,嚇一嚇也好,要敲打敲打,免得誰都相信,也免得……比她還老成地說著不合年齡的話。
這會輪到南佑疏不回話當個小啞巴了,剛剛不該只顧着聞女人身上的氣味,她真的很想聽清許若華剛剛說了什麼。
許若華看着差不多了捏了捏小女孩的微紅的鼻尖,剛剛在車上還不覺得,小女孩不但瘦弱,身體也總是冰涼的。
看到女孩兜里始終裝的那瓶哮喘噴劑,再想起小女孩背上的烏青,女人不忍心再挑逗了:“沒什麼,你還小。是做菜用的,有時候倒點酒佐味。快去洗個熱水澡,自己能洗吧?等會我給你擦藥。家裏沒菜,我點外賣,你要吃什麼跟我說。”
要是被旁人知道價值不菲的上好紅酒居然要被佐菜,估計得痛心疾首地大罵資本主義。
聽到吃的后,南佑疏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肚子很久沒着落了,突然想起了大伯給她做的花生醬拌面,小心翼翼答道:“我自己可以洗的。如果方便的話,想吃花生醬拌面,也不是非要吃,給什麼我都吃。姐姐,真的謝謝你,今天救了我。”
嗯,自己能洗澡,倒是個省心的小傢伙。不過……花生醬拌面?這涉及了許若華的知識盲區,以前在許家,阿姨從來沒做過,走南闖北跟了那麼多劇組也沒吃過,這小傢伙的口味倒是有點奇怪。
許若華邊想便把許若華帶到了浴室,想起女孩身上有傷,不宜泡澡,邊仔細囑咐她:脫了衣服後站在浴缸里洗就好了,左擰是熱水,右擰是冷水,這瓶是洗身子的,這瓶是洗頭髮的。
然後看南佑疏不禁風吹雨打的身子骨,怕她滑倒,又往浴缸里丟了一塊防滑的防水墊子,還是有點不放心,告訴南佑疏她就在外面,有事叫她,然後又把外面的空調打開了,她怕南佑疏等下出來冷。
南佑疏也仔細地聽着許若華教她,好像很久沒有人這麼體貼入微地關心過她了。
以前在村裡,南志宏和王梅才不管她,天氣不算太冷的時候,她就索性用井裏的冷水洗,因為燒水就要用柴,她是要被指着鼻子罵的。
很久沒洗,要是女孩想燒水洗個澡,王梅就會睜着眼說瞎話尖酸地喊着:“南志宏,你看看你這個女兒,每天都要燒水洗澡,怎麼,是哪個嬌滴滴的公主轉世了不成?水不要攢柴不要劈的?之前還說想上學,一個女孩子有什麼好讀書的,也不看看我們家供不供得起你。”
南佑疏每次聽了都不還嘴,要是稍微回一句,王梅就要開始撒潑了,直到引起南志宏的注意,然後劈頭蓋臉地罵她一頓,她爸心情不好的時候,還會動手打她,好像眼前這個小女孩不是自己親生骨肉似的。
久而久之,南佑疏學聰明了,趁王梅打麻將不在家,南志宏去賣肉或者醉酒的時候,偷廚房裏的洗潔精,自己悄悄地燒水,快刀斬亂麻地洗完。
說起讀書這事,夫婦倆鐵了心不讓南佑疏去村裏的學校上學。還好大伯每周都會教她知識,南佑疏很聰明,一下就能學會別人學習一周的知識點。
不知不覺南佑疏已經洗好了,她像只小狗一樣嗅了嗅,姐姐的沐浴露和洗髮水也很好聞。
又嗅了嗅自己身上,應該沒有汗味了——之前被老男人追的時候,她連衣服都被汗浸濕透了,那姐姐之前,是不是聞到了她身上的汗味?
南佑疏窘迫極了,很想讓許若華忘掉她狼狽窘迫的樣子。
而後尷尬的事情發生了,浴室里沒有毛巾,衣服也沒拿。
也許姐姐剛才也忘記了。南佑疏小心翼翼地穿上拖鞋,像只企鵝一樣裸着身子走到門口處,充滿熱氣的浴室里暫時還不冷。
南佑疏軟軟地喊了聲:“姐姐……對不起,我忘了拿換的衣服和毛巾了。”
時間回到十幾分鐘前,許若華讓許嚴寬手下的人查了查南佑疏。
第一,是因為她不是個容易相信別人的人,要她接近一個人,那個人就必須是她知根知底的
第二,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想知道關於南佑疏的事情,哪有爸媽賣女兒的,如若真是這樣……把她還回去無異於再把南佑疏推入深淵。
哥哥的手下辦事很快,不一會兒便根據南佑疏的身份證號查到了很多信息。南佑疏,14歲,生母早亡,父親酗酒又賭博,家徒四壁,後來續了弦又添了個兒子才幹了個正經工作。只有一個大伯的親戚平時較為關注她,不過,也是個窮教書的,家境也不好,不知怎麼回事,這位大伯似乎沒有娶親。
看着看着,許若華的神情不太好了,她心裏有些發堵。竟然14歲了……看起來比同齡人小多了,想起南佑疏幾乎沒有重量地撞在她身上,又想起她驚慌失措的眼神,想來,是那家人是真的對她不好。
許若華的手緊緊捏住了杯子,手背上的青筋若隱若現。
女人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生氣,隨後浴室門就被推開了,南佑疏探出一個小腦袋瓜,聲音格外軟糯:“姐姐……對不起,我忘了拿換的衣服和毛巾了。”
這事倒是許若華忘記了,聽到小女孩乖乖地喊着姐姐,原本微皺的眉頭不由得地舒展了些。“我這就給你拿,你站着別動,很快的,小心滑。”
許若華起身翻箱倒櫃迅速地找了件最小的睡衣,卻發現家中沒有備用毛巾了。
算了,怕她冷,許若華拿起了自己用的純白浴巾向浴室走去。
門微微開了一條縫,露出半邊可愛的臉蛋,臉上還有點紅暈,許若華無奈道:“疏疏,把門開大一點,不然遞不進來。”
莫名其妙?怎麼還跟她害羞呢,自己又不是男人。
南佑疏又把門打開了一點點,像只戰戰兢兢的小鵪鶉,迅速接過東西準備關門,卻還是被許若華瞥見了她滿身的傷痕。
許若華迅速用手推住了門,不讓南疏佑關上,一瞬間,空氣好像都凝固住了。
南疏佑是不想這樣的自己的被她看到的,於是緊張地抬頭和女人對視了一眼,發現女人的臉色陰沉,平時桃花眼散發出的點點柔意也不復存在——南佑疏知道,她生氣了。
過了一分鐘,終究是許若華先開了口:“是那個男人乾的?”
女人生起氣的聲調降了幾度,有點磁性和嘶啞。
南佑疏像犯了錯的孩子一樣低頭道:“姐姐,不是……”
“不許瞞。”
許若華嚴肅地盯着南佑疏,越想越氣,越看越心疼,這事比前幾天那個狗屁記者還氣人,這小孩剛剛的動作和表情明顯是不想讓她看到。
女人沒耐心了,直接把門推開,南佑疏慌忙地遮着自己的兩處,卻發現徒手根本遮不住。許若華用浴巾把南佑疏像包餃子一樣裹起來,然後將她打橫一抱,丟到了客廳的榻榻米上。
這下南佑疏顧不得自己全身剛剛被看光了,她被打橫抱起,下意識地僵住不動,她怕摔,也怕再讓許若華動氣了。
榻榻米上,女人的神情分明還生着氣,動作卻很輕柔,沒有弄疼她。
許若華沉聲道:“南佑疏,我告訴你,我什麼都不缺,不需要你報答我什麼,唯一的條件,不要對我說謊。”
剛剛抱起她的時候,感覺摟了個骨架似的。
小女孩第一次被喊全名,慌張地微微垂眸,眼中有一點水氣,拉了拉許若華的衣角,略帶着一點哄人的語氣:“姐姐不要生氣了,我不瞞你。”
然後南佑疏便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許若華:自己身上,腰間的傷是被王梅掐的,過幾天就會消;小腿那裏的傷是被南志宏打的,還要再多過幾天才能消;手臂上的傷痕是舊傷,是南志宏喝醉酒摔碗讓碎片彈上來導致的,但是已經不疼了;背上的傷是新傷,是才被老男人用拐杖打的。
南佑疏越說越小聲,有點自卑,說著說著自己眼眶也紅了,已經做好了被嫌棄,然後被送回家的準備了。
女人聽完后沒有答話,為南佑疏吹了頭髮,小心翼翼地上了藥膏,又給南佑疏套上了一套毛絨絨的睡衣,雖然還是有點大了,但至少不影響走路。
本來南佑疏想自己來上藥,可許若華卻意外地強勢,還散發著一股威脅的意味,於是南佑疏只得聽之任之。
明星一般都是天上的星星一樣遙不可及,可本來萬眾矚目,看起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許若華卻為她幹了太多完全不符合她身份的事,南佑疏更加窘迫不堪。
許若華在剛剛的沉默中在心裏做了一個瘋狂的決定,她知道作為當紅未結婚的女明星,去扶養一個孩子是多麼不理智的決定。
她早已經不在乎外界人的評判了,況且只要她想瞞,便能瞞。她更想要南佑疏安全、快樂地長大,像正常的小孩一樣,想起那對夫婦,許若華攥手成拳。
她曾經也靠演戲得來的錢資助過貧困地區的小孩,卻也沒一個像她眼前這一個這麼慘的。尤其是,眼前這個小女孩還活生生地站在她的眼前,還是個很合自己眼緣的,一身傷痕明晃晃地刺痛了許若華的眼睛。
沉默了半晌,許若華盯着南佑疏鄭重地問:“想不想回家?”
南佑疏覺得自己絕望地要哭出來了,下意識地覺得自己要被送走,還是努力不表現出來:“我不想回,但是姐姐要是嫌麻煩,送我回家也沒關係,大伯對我很好……我可以回家。”
許若華思忖着,確實與查來的資料無誤。接着許若華又恢復了往常慵懶的語調:“不想回就不用回了。”
聽到這話的南佑疏以為自己聽錯了,不敢相信地望着許若華。
許若華嘆氣:“疏疏,我剛剛不是在生你的氣,不好意思嚇到你了,我只是……不想回家,就留在我的身邊,你爸媽那邊,我會處理妥當。”
南佑疏從震驚中回過了神:“姐姐我可以做家務,我會擇菜做飯洗碗洗衣服拖地……我什麼都可以做……”許若華哪裏看不出來,她知道南佑疏急着證明自己,是因為太沒安全感,害怕被拋棄罷了。
“咕~”南佑疏在這個關鍵關頭被自己不爭氣的肚子賣了,她從醫院跑走後就沒吃過東西了。
許若華失笑,起身從廚房的保溫箱裏拿出了一份花生醬拌面,一盅烏雞湯,兩個大雞腿,一個煎蛋,還有一碟小籠包。許若華在南佑疏洗澡的時候就點好了,一直熱着。
她在某外賣軟件上搜了半天花生醬拌面,才發現做這個的店家真沒有幾個。後來看到沙縣小吃里的飄香拌面里配料寫的是花生醬,便點了一份,怕女孩吃不飽又加了點別的。
“是花生醬拌面!!姐姐你真的給我買了~”南佑疏因為開心,語氣有點上揚,許若華聽出了撒嬌的意味,心情好了點。
懂事、省心、清秀、聲音好聽、好養活,看着確實很順眼,許若華默默總結了一大堆南佑疏的優點。
女孩又輕輕用小手拍了拍許若華的背,邊順毛邊確認她是不是還在生氣。許若華更覺得南佑疏是一隻乖巧粘人的小狗變的了,彎了彎眉眼:“都是你的,我之前吃過了,沒生氣了,吃吧。”南佑疏聞言終於放下心來,大口吃了起來。
“明天我讓助理,你以後喊她小梓姐姐就好,她去給你買個手機,以後遲早得用上,還有你的大伯我也會聯繫,讓他放心。我也不需要你做什麼家務,你還沒成年,應該去上學。先跟着同齡人上一上初中,要是不行再請家教來家裏教,我記得附近就有一所很好的學校,你就住這吧。”許若華仔細地思考着如何安置南佑疏,神情跟工作時一樣認真專註。
南佑疏仔細觀察着女人,知道她是在認真地為自己做打算。突然就覺得自己從被人從無盡的黑暗中拉出來了,拉到了一片美好的花園中,花園裏有淡淡的青草香,以前那些粗粗的枷鎖、冰涼的井水、巨大的聲響和村落人的議論還有漏進她房間的寒風,再追不上她。
南佑疏嘗到了一絲幸福的味道,而給她救贖,把她拉出黑暗的,是眼前這個極其美艷的女人。
許若華計劃好了后便去卸妝洗澡了,等洗完回來時,發現南佑疏已經把東西吃的一點也不剩了,嘴角旁還佔了一點醬,許若華剛想拿紙擦拭,南佑疏便輕啟薄唇自己舔了舔唇角。
這小孩,還挺能吃,這是餓了多久沒吃東西了……明明這年紀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許若華輕嘆了一口氣,以後自己可要好好養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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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若華剛出浴室的時候,南佑疏就注意到她了。誰知道許若華不經意地抬手,南佑疏就看到了她隱隱約約的馬甲線。
一般人卸妝之後會很沒精神,許若華卻不是,可能是因為保養的好,又剛從浴室出來,臉上有着淡淡的紅暈,一雙桃花眼就這樣睨着自己,很是勾人,而且南佑疏注意到,她好白。
卸了妝的許若華和電視屏幕裏面不太一樣,如果說化妝前許若華是傾城傾國的媚人,那卸妝后則是不染一縷塵埃的白玫瑰。
兩者各有韻味,南佑疏想起一句話:“美人在骨不在皮”,不知不覺就望着許若華緩緩出神了。
許若華感覺到女孩又在看她,心情莫名更好了,說出了之前在車上就想說的話:“我的臉有那麼好看嗎?是不是給你盯,你這小傢伙可以盯一整年?還是說卸了妝之後不認識了?”
南佑疏這才回神,心想,如果她願意,自己看一整年恐怕也不會膩,可被戳穿了還是萬分緊張:“姐姐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了……”
許若華決定在心裏再給南佑疏加一個說話中聽的優點。
時間已經是凌晨四點半了,兩個人都開始眼皮子打架,打哈欠了。許若華和南佑疏兩人刷了刷牙,便準備睡覺了。
“你今晚睡樓上?一個人可以嗎?”
南佑疏其實是很想和許若華一起睡的,但是自己已經夠麻煩人家了,也不是8歲小孩了。
之前若華姐姐把手抽走,南佑疏猜測可能她並不喜歡和人有肢體接觸,雖然心裏有些遺憾,但是還是給出了一個懂事的回答:“沒事的,姐姐,我以前就是一個人睡。”
果不其然,許若華好像鬆了口氣。許若華將南佑疏送到房間裏又幫她掖了掖被子,就在南佑疏以為她要走的時候,許若華親親地在南佑疏小小的額頭上留下了一個晚安吻。又柔聲說道:“晚安。”
南佑疏仗着關了燈,任憑自己的臉發火燒,也輕聲回了句:“晚安”。
經歷了許多天提心弔膽的女孩,終於蜷縮在溫暖的被子裏,吹着空調,得以片刻安寧。
暖烘烘的熱氣讓南佑疏不自覺的在黑暗放輕鬆,慢慢地,南佑疏再也堅持不住,沉沉地睡了過去,一夜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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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若華的粉絲們:打橫一抱不就是公主抱嗎!嗚嗚嗚嗚我要酸雞跳腳了!我也要親親抱抱舉高高,被溫柔的姐姐吹頭髮看光光!
許若華:那是另外的價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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