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斬妖（上）

村裡人農活緊張，一入夜，大多人家就已睡了，再晚些，幾乎見不到一處燈火。村子落在山腰處，黑漆漆地，隱入夜色之中。只村北口一戶人家，窗戶里還透出微弱的亮光。清虛御着拂塵直落在那戶人家房外，手一抬，拂塵入手，變回原來模樣，髒兮兮毫不打眼。

清虛使出“御氣逐風步”，整個人如同鬼魂一般漂浮起來，輕輕朝前一踏，身子宛如被風托住，輕飄飄蕩到了那戶人家窗外，不發出絲毫聲響。

窗戶半開半合，清虛悄悄望了進去，只見王寡婦坐在床邊一隻小凳上，身子趴在床上，已然睡去。想是累了，又不捨得同女兒分開，沒多少時候，能多待片刻，便是片刻。周小妹躺在床上，氣色比起白日要稍好一些，應當是徐郎中那顆藥丸起的作用。卻也不見得好到哪兒去，頭微微側着，眼睛張開一小條縫，獃獃望住自己母親，眼淚自眶中不住流下。她腦子裏明白，苦於開口不得，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多想同母親說上幾句話，卻也不行。便是想摸摸母親的臉，也毫無力氣，只是默默流淚，徒自傷感。

清虛凝目望去，見她翠綠衣服下的腹部時而鼓得老高，片刻又落了下去，不多時，又會再次鼓起。那肚子每凸起一次，周小妹整張臉龐頓時痛苦不堪，卻又無力叫喊，只得緊緊咬住牙齒，可想有多難承受。

清虛伸出右手，食指輕輕一彈，一團白色真氣浮在指尖，不過指甲大小。而後，食指在真氣上一點，那團真氣激射而出，朝周小妹徑直飛去，正中眉心。周小妹只感額頭一熱，暖暖的甚是舒服，不由得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清虛拋起拂塵，拂塵懸於半空，緩緩朝窗里飛去。它浮在周小妹身子上方，忽然白絲暴漲，變作一張鋪天大網，裹住周小妹身子，又朝窗外輕飄飄飛來。清虛輕輕抬起窗扇，拂塵托住周小妹飛出屋外。這一過程，全無聲息，王寡婦尚在睡夢之中，哪知道自己女兒已經被人帶走。這番景象若是讓她看到，只怕當時便嚇出病來。

清虛在前行走，拂塵裹住周小妹緊隨在後，來到村外一處空曠處，清虛止住腳步，打個手勢，拂塵將周小妹輕輕放落在地，又飛回清虛腰間。

清虛繞着周小妹身子走了兩圈，止住腳步，忽然怒喝道：“妖孽，還不現身！”

周小妹肚子忽地朝上猛頂，似是有東西想要竄出她的身體，卻不敢出來，終於又落了回去。

清虛道：“道爺饒你不死，朝前引路。”說完將手放到周小妹嘴邊，輕輕一拂，周小妹嘴巴便張了開來。

周小妹在睡夢之中，於這些事全然不知，她嘴巴張開不多久，一條小蛇從她口裏爬了出來。這小蛇全身通紅，只有拇指粗細，長不過**手臂。它順着周小妹脖子爬到地上，圍成一個圈，躺在清虛身前。

清虛朝它瞪了一眼，便是平時經常瞪莫游的眼神，此刻卻將那小蛇嚇得緊縮成一團。它知道碰到了煞星，哪裏還敢動作，逃自知逃不脫，不如乖乖聽話，或許討得命在。

氣生天地，天地生萬物，萬物皆有生氣。人無氣，豈可活？周小妹身子發病，全因此蛇竄入她體內采吸陽氣所致。此刻病源尋到，離了她身子，調養一段時間，氣血回復，便無大礙。

周小妹第二日醒來，發現自己躺在村外一處空地，驚喜身體已有些許力氣，足夠支撐自己尋回家去。王寡婦一家此後如何美滿，如何在每年同日到那空地焚香點燭祭拜神仙，這些卻是旁話，便不多說。

紅色小蛇在前引路，清虛跟在它身後。那小蛇也算有些靈性，知道自己為禍蒼生，害怕清虛害了自己性命，不住回頭望上一望。清虛斥道：“小妖，再敢磨蹭，道爺將你踩個稀爛！”那小蛇渾身一激靈，急忙朝前竄去，再也不敢耽擱。

行了個把時辰，小蛇將清虛帶到一處小潭邊，便不在行動。清虛道：“便是此處？”那小蛇抖抖身子，似做回應。清虛道：“你走吧。此後膽敢作孽，道爺隨時收你性命！”那小蛇如獲大赦，急忙竄入草叢之中，很快不見蹤影。

小潭背靠一座小山，月光不及，整個潭子黑漆漆一片，水也如同死了一般，波瀾不起。

清虛咳嗽兩聲，撫撫胸口，忽然對着水潭大聲咆哮。這一聲，當真聲動九天，山上昏睡的飛禽走獸都被驚醒，驚駭間四處亂竄，攪得整座大山一時間雜聲四起，那些樹木花草，不住嘩啦作響，似是被狂風掠過一般。

在清虛這聲怒吼之下，水潭裏的水開始翻滾起來，頃刻間便如沸騰一般，攪得水面上的枯枝落葉不住上上下下。未等遠處回聲落下，清虛誦念口訣，右手對着水面憑空一劈，一道白色光亮打向水面，擊起兩道高高水牆，卻不落下，似是讓出一條路來，讓清虛行走。

清虛使出御氣逐風步，盪到兩道水牆中間，懸浮於水面之上。他朝下望去，見那水潭深不見底，於是怒喝一聲：“孽畜，還不出來！”左手朝下一探，虛抓一把，朝上一提，一股黑水被他捉起，掀上了半空。

那股黑水竄至半空，自水中又竄出一道長長黑影，水自落下，那道黑影卻徑直朝高處繼續竄去。清虛冷笑道：“想跑？”朝空中一躍，拂塵飛出，陡然間光亮大作，托住清虛朝那道黑影飛快掠去。

拂塵很快便趕上黑影，與它平行上竄，清虛凝目望去，見是一條青色大蛇，長約六七丈，粗比人腰，裹住一團黑霧，於夜風中散出濃烈腥氣。清虛怒道：“妖孽，非要逼道爺出手嗎？”

“哈哈哈……”那青蛇發出陣陣笑聲，黑霧頓時四散，一個青衣女子懸於黑雲之上，望住了清虛，一臉不屑。

拂塵立時止住上竄之勢，浮於女子身前。清虛朝那女子望去，見她二十上下，一副妖媚打扮，長發及腰，衣帶鬆散，浪蕩模樣。

“不錯不錯，已化人形。”清虛道，“何故還要為禍蒼生？”

“臭道士！”那妖精喝道，“攪了老娘清夢，你管得着這許多嗎？”

“貧道想問你借樣東西。”清虛笑了笑，朝那妖精腰腹望了過去。

那妖精面色一寒，叱道：“臭道士，你想取我性命？”

“不錯，”清虛點頭道，“這顆凝氣丹，不知你煉化了多久，於貧道看來，總有百多年了吧。辛苦辛苦……”

“哼，枉為道門弟子，卻也覬覦神丹，不惜殘害生靈，你與我，又有何異？”妖精憤憤道。

“孽畜！”清虛怒道，“你為采吸陽氣，就連普通百姓也要殘害，這世間萬物俱是生靈，有惡有善，作惡多端的，貧道想殺便殺，只為為善者有善報，你這妖孽，又懂個屁？”

那妖精一愣，沒想這老道言語如此粗俗，於是笑道：“好個想殺便殺，你倒是試試看啊！”忽然張開嘴巴，朝清虛突出一團黑氣。

那黑氣攜着一陣血腥之氣直撲清虛面門，清虛冷笑道：“雕蟲小技，也來賣弄！”右手輕輕一揮，一股白煙頓時瀰漫開來，將那股黑氣消於無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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