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月考臨近,班級的學習氛圍又濃厚了,一個個連水都很少喝了,屁股始終與凳子合二為一,捨不得挪開半寸。
唯有黎娟為他們爭取到的體育課,一個個目光渙散去操場散步,嘴裏念念有詞,唯有聞肆一個人跟亂入了一樣,該幹嘛幹嘛,他從體育室拿了個球,拉着祁笙往校門口跑,打算去對面體育館打球。
“也要偶爾勞逸結合的嘛,你這樣離古代的書獃子也沒差了。”祁笙甩不開他,聽他一本正經胡說八道,倒也沒有反駁。
“咦,老祁,你姑姑又給你送雞湯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聞肆叫他老祁是越來越順口,連同桌也不叫了。
祁笙掙脫開他,朝站在保安亭等着的祁燕梅走去。
“祁笙同學,你來的正好,你姑姑找你呢,也省得我跑一趟了。”保安大叔出門同祁笙撞上,打了個招呼。
“姑姑,你跑來跑去的多麻煩,我周日……”祁笙想起來,他已經有兩個周日都沒回去了,聲音當即戛然而止。
祁燕梅打開保溫盒,給他倒了一碗,“你啊,一學習起來,就忘了時間,又不敢給你發信息打電話,只好跑一趟,上次給你送都半個多月前了。”
“你同桌也在,讓他進來一起喝一碗。”祁燕梅朝站在保安亭外的聞肆招招手。
聞肆一進來就熱情地打招呼,“姑姑,您好。”
“來,你也喝一點,小笙喝過的碗,不介意吧。”
聞肆倒是不好意思起來,“我……我也有份啊,那什麼,不介意不介意。”
祁笙喝完把碗遞給聞肆,祁燕梅把剩下的雞湯全倒進聞肆碗裏,“你們學習壓力大,身體該好好補補了。”
祁笙心想到,聞肆那腦子補了也是白補。補了,待會打球,可能可以多進幾個球。
聞肆信了,他從小到大補身體的都是各國的進口保健品,“姑姑,雞湯原來還能補身體啊,那能補腦子嗎?”
祁燕梅,“……”
祁笙,“……”
看電視的保安,“……”
三人以一種複雜、糾結的眼神看他。
祁燕梅離開前又叮囑了祁笙幾句別太辛苦。
聞肆球也不打了,轉回跑回教室,從桌肚裏掏出手機,給他媽打電話。
祁笙一臉不情願地被拉出去,又一臉莫名其妙地回到教室,有一種很虛幻的感覺。
“就只要雞湯,別的不要了。五點我在校門口等啊。”
祁笙,“……”
您老是想靠雞湯拯救你的腦子嗎?補腦的是核桃啊,傻逼。祁笙心想,聞肆至少需要吃個一萬噸的核桃,智商估計才會提高。
月考如期而至,但這次月考正好碰上兩個月一次的全市聯考,學校很重視,高三段打亂了班級考試,考場按成績來安排的,於是,祁笙和聞肆都在差生聚集的班級考試。聞肆是學渣,交白卷那種,祁笙則是第一次月考的時候還沒轉校。
起初聞肆還很高興,但祁笙的一句話,讓他收了笑容。
祁笙說,“這次考完,如果以後考試還按成績來的話,我們就不在一個考場了。這只是個美麗的意外,別高興過頭了。”
聞肆想了想,竟然覺得很有道理。
祁笙考試的時候,特別認真,彷彿周遭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聞肆和其他學渣就不一樣了,考試賊難熬,時間長不說,只能坐在位子上干坐着,試卷看不懂,又不許玩手機,監考的還是許主任和另一個高二的班主任坐鎮。
有幾個熬了四十五分鐘,就站起來離開了,一中有規定,考試的時候,不管你會不會考,都必須得待上四十五分鐘,才能離開考場。
聞肆寫了名字,填了班級號,看了看題目,發現,唉,這個祁笙講過,有印象,填填填。唉,這個,祁笙也說過,還讓他抄了好幾遍,填填填……
做完整張卷子后,聞肆才想起,他不管做什麼題,都是跟祁笙有關,他對自己的影響已經這麼深了嗎?
“聞肆,你這次表現很好。”許主任收了試卷,臨走前誇了聞肆一句。
……
月考一過,班級里的學習氛圍又散去了,一個個跟死狗一樣趴在桌子上。
任課老師也不再講課,只留了幾張卷子,讓他們緩緩。
神他媽緩緩,聞肆眼神盯着桌上的一疊卷子,彷彿要用眼睛裏的怒火一把燒了。
他把頭靠在祁笙肩膀,“老祁,自從你來了,我看卷子都覺得眉清目秀,可愛得不得了。”
祁笙握筆的手,一傾斜,那個沁字,慘不忍睹。
祁笙眉尖抽了抽,用另一隻手推開了肩膀上的沉重腦袋。
“朋友,別這麼無情,我們好歹也是同桌加舍友。”話雖這麼說,聞肆沒再黏着他。
批卷老師們花了兩天時間,把卷子批改完成,黎娟拿着新鮮出爐的試卷,臉上帶着幾分笑意踏進了班級門口。
黎娟把一疊卷子放在講台上,也不急着發,“這次呢有兩個好消息,第一個好消息,我要好好表揚一下聞肆同學,他這次月考相較於之前,進步了六十名,連作文都寫得很好。另一個好消息是,這次藤市高校聯合月考,市前三,第一名和第三名都在我們班。”
底下開始交頭接耳,紛紛討論開來,每個人都相信,第一名是紀勝男,毋庸置疑。
紀勝男也緊張地閉了閉眼,心跳加速。
“第一名,祁笙。第三名,紀勝男。很可惜,紀勝男你這次數學比祁笙低了五分,比第二名低了兩分,但是你的成績比第一次月考高了十分,你在努力,其他人也在努力,所以你要加倍努力了。”黎娟公佈名次,擔憂的目光投在紀勝男身上,生怕她有些接受不了,女孩子心思細膩,容易多想。
“勝男?勝男?”她同桌推了推她,“老班叫你。”
紀勝男耳朵漸漸聽到聲音,她方才在黎娟宣佈的一瞬間,整個人置身在另一個空間般,聽不到,看不到,感覺不到。
“紀勝男,你沒事吧。”黎娟眼中有幾分擔憂,女孩的臉都白了,她鼓勵道,“你這次已經很考得好了,下次加油。”
紀勝男咬着唇,視線漸漸模糊,她低聲道,“謝謝,我會的。”
“好了,我把試捲髮下去,你們自己把錯題抄十遍,。”
集體哀嚎成一片,聞肆舉了手,“老班,我有問題。”
“你問。”
“就是吧,看在我這次表現不錯的份上,我就不抄了吧。”
黎娟開玩笑,“呦,你抄不抄什麼時候還需要經過我同意了?”
聞肆懶洋洋道,“沒辦法,誰讓我同桌現在是市第一,我要向他學習,以他為榜樣。”
“你能這樣想,真的很好。”黎娟笑着說道。
全班都跟着笑,紀勝男若有所思地盯着試卷上刺眼的分數。
晚自習下課,一個個同學結伴而行,紀勝男和她同桌也在校門口分別,紀勝男母親來接她,臉色不是很好看,但到底顧忌着人多,沒有說什麼。
直到和其他家長打了招呼,各自離去。
紀母一邊發動車子,一邊語氣夾雜着怒氣,“剛給你班主任打過電話了,你這次月考成績不但沒保住段第一,連市第一都沒有做到,反正是剛轉來一個月的轉校生把你取而代之,紀勝男,你是怎麼了?”
紀母聲音壓得很低,表情平靜,完全沒有潑婦般的嘴臉,“你回家要怎麼和你爸交代,紀勝男,你究竟有沒有把心思花在學習上,你爸要是知道,指不定又要說你了。”
紀勝男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努力壓抑着反擊的衝動,“我下次會努力趕上的。”
“下次,你上次就是這麼保證的。紀勝男,我看你根本就沒有用心在學,你抽屜那本日記里提到的那個男生,是誰?你們班上的嗎?”
紀勝男一下子激動起來,女聲尖銳,“媽,你怎麼可以偷看我日記,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私隱。”
“你是我生的,有什麼私隱可言,幸好我發現得早,不然你爸看到還不打死你。”紀母“吱”地一聲,急剎車停在了路邊,回過頭去看紀勝男,“紀勝男,你現在是青春期,我體諒你,但談戀愛你想都別想。你要自尊自愛,談戀愛都是那些不要臉的壞女孩才做的事情。”
紀勝男氣得胸口不斷起伏,似惡毒般報復,又似自暴自棄,道,“我不會談戀愛,你放心。永遠也不會……”
有你們這樣的父母,我怎麼還敢談戀愛呢,我只想抓住一個夢罷了,即使這個夢,一戳即破。
紀勝男滿意的重新踩向油門,從車內後視鏡瞄了她一眼,冷冷道,“最好記住你說的,那本日記,我暫時先替你保管。”
“隨便你。”
“紀勝男,你心野了,對待學習也不用功。趁回去還有點時間,好好想一下,回家怎麼跟你爸交待。”
紀勝男望向窗外,心裏壓抑地透不過氣,交待,無非就是被狠狠罵一頓,再做保證。
“想好怎麼跟你爸說了嗎?這次成績你進步了,人家也在進步,那你還是算退步。”紀母在她身前,眉頭輕蹙,替她擔憂。
拿鑰匙開了門,客廳燈火通明,坐在主位的紀父一拍桌子,把手頭的硬殼筆記本扔下了紀勝男,粗獷的嗓音帶着盛怒,“小小年紀就思春,紀勝男,你是十七歲不是二十七,發情也要看年紀。”
“老紀,你好好說話不行,怎麼能動手?”紀母指責完紀父,連忙去檢查紀勝男的額頭。
紀勝男的日記本外殼砸的她額頭頓時起了一塊青紫腫塊,紀勝男盯着腳下的日記本,覺得她的自尊心,她的私隱,在父母眼裏,一文不值。
“動手?如果她要是真的跟男生談戀愛,我把她腿都給打斷,不好好學習,盡想着怎麼勾搭男人,不要臉的玩意。”紀父嫌憎的語氣,看似在罵,更似諷刺。
“但凡你生的是個兒子,也不會這樣,從小到大培養她,回報的是什麼?”
在生兒子這件事上,紀母永遠低一頭,她眼含愧疚,撇開了頭……
紀勝男沉默地撿起地上的日記本,當著父母的面,親自扔進了垃圾桶。
父親的臉色緩了緩,但依舊很難看,母親朝她欣慰一笑,眼中藏着心疼。
紀勝男回了卧室,望着漆黑的夜色,心裏難過地想哭。
紀母拿了冰塊,進了她卧室,睇着紀勝男單薄的身子,心臟猶如被針扎過似的,她嘆了口氣,用紗布包着冰塊替她敷額頭,邊說道,“紀勝男,我們都是為了你好,等你長大,你就會明白的。”
“你們的好,可我不需要,我不需要……”紀勝男流着淚,最終還是沒有把剩下的話說出口,因為說了,也不會帶來任何改變,從小到大,都未曾改變過。
“好好睡一覺,把今晚的事情都忘掉。”紀母見她額頭腫包消下去些,便收了紗布,摸了摸她肩膀,轉身離開。
忘不了的,好了傷口,疤還在,心裏的創傷又多了一道。
……
“老祁,你說我得多努力學習才能趕上你。”
祁笙說,“下輩子吧。”
聞肆:“……”
寢室已經熄了燈,但聞肆是個不安分的,他爬到祁笙床上,問出了這個問題。祁笙給的答案真是一擊致命,完全把天聊死了。
“滾回去睡覺。”祁笙推了推他。
聞肆隔着被子趴在他身上,語氣幽幽道,“不,我心靈受到了創傷,需要安慰。”
安慰你他媽個頭。
祁笙再三吸氣,讓自己不要動怒。“那你就這麼睡着吧。”
聞肆歡快地答道,“好啊。”
一分鐘過去……
十分鐘過去……
十五分鐘——
祁笙氣得把頭往前一撞,“嘭”地一聲,聞肆當即坐起來,用手捂着腦袋,疼得抽了口氣,“卧槽,祁笙你這招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也太狠了吧。”
祁笙腦袋暈乎乎的,也不好受,原先包在被窩裏被聞肆壓着的雙手得到解放,他立刻揉了揉漲疼的腦門,冷聲道,“廢話少說,滾下去,不然我再給你來一下。”
“別……”聞肆慢悠悠地爬下了祁笙的床,心想,保命要緊,我的腦袋現在越來越聰明,可不能折在祁笙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