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1章 信
祖孫倆看着遞到面前的淡黃色信封,一時間都沒有伸手去接。
賀之深捏着信封的手也停在半空中沒有動。
黎漫漫看了眼身邊坐着的這對祖孫倆,心下輕嘆一聲,“爺爺,阿湛,看看爸爸跟你們說了什麼吧。”
姜銳誠這才伸手把信封接了過去,顫抖着手把信封給打開。
姜湛那封則是被黎漫漫給代接了過來,把信封打開抽出裏面的信紙遞到他手裏。
看着姜湛把折起來的信紙給打開,黎漫漫偏了偏頭,看向紙上。
信紙上字跡遒勁,“吾兒,為父很是欣慰,你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優秀······”
信紙只有薄薄的兩張,黎漫漫看完忍不住偏過頭眨了眨眼,抬頭就見老爺子已經捏着手裏的信紙老淚縱橫。
姜湛也是眼眶微紅,眼角亮晶晶的。
客廳里無比的安靜。
過了好一會,賀之深等着面前的祖孫倆情緒平復下來,這才接着把剩下的文件遞過去。
“老爺子,小湛,姜銘恩先生知道黎教授的名下有一個藍鳶基金會,就把自己資產的一半捐給了基金會,剩下的一半就是文件上的這些了,等小湛簽了字,就正式歸屬於你名下。”
姜湛沒伸手去接,還是老爺子朝他點了點頭,這才伸手接了過來。
賀之深看着姜湛在文件上籤好了字,頓時鬆了口氣,把剩下的資料鑰匙等遞了過去。
最後遞上的是一張小紙條,“這是姜銘恩先生最後的歸處。”
他說的委婉,但在場人都知道是什麼意思。
賀之深把紙條放在茶几上,站起身,“老爺子,小湛,黎教授,那我們就不打擾了。”
黎漫漫拍了拍姜湛肩膀,起身送客,“勞煩賀先生來這一趟,招待不周,我們也不便久留了。”
她把人送到大門外,看着那輛特殊牌號的黑色車輛離開,也沒立刻就轉身回屋,靠在門框上出了會神。
年紀越大,地位越高,知道的也就越多。
早幾十年前,她只會覺得自己這位公公實在太神秘了點。
但到了如今,她其實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比較隱秘的部門存在。
這些部門雖然隱在暗處,常人不得而知,但他們對這個社會的貢獻卻是無法估量的。
在那封信里,雖然仍舊沒有明說,但他們都能猜得出來。
哪怕讓丈夫從小沒有父親在身邊,爺爺早早就沒了兒子的消息,但黎漫漫也沒辦法去怪這位公公。
處在那樣一個位置上,隱藏好一切親緣關係,是保護他們最好的方式。
只不過是,世事難兩全。
“漫漫姐,花生煮好了!”
喊聲讓黎漫漫回過神,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在門口這發了好一會呆了。
忙回頭應了一聲,“好,就來。”
她本來是想給老爺子和姜湛整點下酒菜,不過這會這祖孫倆估計也沒誰有那個胃口了。
黎漫漫到快傍晚的時候才接到女兒打過來的電話。
“媽,你短訊里說讓我回家一趟,是有什麼事嗎?”
“忙完了?”
“嗯,剛出任務回來,現在在隊裏。”
“確實有事,你不忙的話就抽空回來一趟,等回來媽再跟你說。”
“哦,好。”
“姜隊?姜隊?”
給姜黎包紮完傷口的隊醫抬頭就見他們隊長坐在石頭上發獃,雙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喊了一聲見人還沒回過神,只好又多喊了幾聲。
“隊長,隊長?”
姜黎聽見他叫魂似的語氣打了個激靈,收回思緒扭頭看過去,“嗯,怎麼了?”
隊醫指了指她胳膊,“您這次傷口有點深,切記一星期內別沾水,要及時換藥,藥膏我放在這了。”
“嗯,我知道了。”姜黎看了眼手臂上纏着的白色紗布,站起身拿起一旁的作訓服套上,“跟隊裏的兄弟們說一聲,我先走了。”
“好的,隊長您好好休息。”
姜黎朝他擺擺手,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回去路上她還想着黎女士打電話讓她回去會是什麼事,聽她媽語氣好像有些不對啊。
想到這,姜黎又擰了擰摩托車的油門。
趕到家門口,姜黎停下摩托車邊摘頭盔邊小跑到大門口推門進去,“媽?”
喊完了她就愣了下,家裏今天安靜得有些不像話了。
走到客廳門口,就見客廳里爸媽肩並肩坐着,又是一愣,“今天不是休息日啊,爸你今天怎麼沒去上班?”
黎漫漫偏頭看了女兒一眼,“笑笑回來了,坐。”說著指了指對面的座位。
姜黎察覺到客廳里的氣氛,忙閉嘴乖乖走到她媽手指的座位坐下。
“你爺爺去世了。”
“爺爺?”姜黎聽得一愣,這才注意到對面她爸有些泛紅的眼眶,忍不住咬了咬腮幫子,她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她爸哭,小心問道,“爺爺他,怎麼去世的?”
“因病去世。我跟你爸還有你太爺爺打算趕明個去過去看看他老人家,你明天有空嗎,有空的話跟我們一塊去?”
“有,”姜黎點點頭,雖然她這會心裏還有很多疑惑,不過都沒敢問,“這次任務剛結束,我們有兩天的假期。爸,媽,太爺爺他,沒事吧?”
要說她那位從來沒有見過的爺爺去世,除了她爸最傷心,更傷心的就是太爺爺了。
畢竟她可是知道她爸在很小的時候爺爺就失蹤了的,但對於太爺爺來說,卻是一手撫養長大疼了這麼些年的兒子。
“你太爺爺休息去了,”姜湛抿抿唇,“精神,不太好。”
“那看完爺爺他老人家回來,我把大寶二寶接過來陪陪太爺爺吧。”
“也好。”黎漫漫點點頭,有兩個小輩鬧着,應該多少也能讓老爺子精神一些,不會一直沉湎在悲傷里。
“你也趕緊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姜黎只好又抱着一肚子的疑惑的擔憂起身出了門。
等到第二天一早,小兩口抱着雙胞胎開車過來。
黎漫漫扶着老爺子上了車,等着姜湛把香燭等供品準備好放到後備箱,一家七口人開着兩輛車離開。
車開了將近三個小時,最後停在了一處已經微微泛黃的山坡下。
姜黎和俞星淵在快要趕到目的地的時候就愣了下。
他們倆對這個地方還有不淺的印象,往另一個方向再走不遠,就是當初他們考上大學大一軍訓時候的基地。
現在這個基地還在用着,現在剛好是九月份,離得這個遠他們隱隱還能聽到那邊傳過來的口號聲。
下了車,夫妻倆一人抱一個,黎漫漫扶着老爺子,姜湛提着供品,沿着人工開鑿的台階往半山腰一步步走上去。
中途歇息了兩次,爬了差不多快一個小時,眾人才爬到半山腰,站到了一座小型無名公墓的大門口。
公墓門口還有穿着迷彩服的人在暗中守衛,看見有人過來頓時從暗處走出來。
姜湛把放在上衣口袋裏賀之深給他的那張小紙條拿出來遞過去,對方接過,掏出來手電往紙條上掃了下,塗滿油彩的臉上頓時從一臉的戒備變成了溫和,“請幾位跟我來。”
說完轉身帶路。
姜湛和黎漫漫對視一眼,帶着老人孩子抬腳跟上。
越過一座座簡單的墓碑,帶路的人停在一處新墓旁,“就是這裏了。”
“勞煩。”
對方點點頭,悄然退開,不打擾這份無言的相處。
黎漫漫把手裏拎着的摺疊椅給打開,扶着老爺子坐好,就跟姜湛一塊走到墓碑前點香燭,擺供品。
姜黎和俞星淵把懷裏抱着的孩子放下,牽着他們倆的手走到墓碑前跪下。
他們面前的墓碑很是簡單,沒有照片,也沒有墓志銘,只有簡簡單單的墓主人的名字。
“姜銘恩?爺爺叫姜銘恩?”
俞星淵偏頭看向姜黎,“怎麼了笑笑?你知道爺爺?”
點好香燭的黎漫漫和姜湛聞聲也回頭朝女兒看過來。
面對父母和俞星淵的目光,姜黎抿了抿唇,“我看到過爺爺的簽字。爸媽,您還記得我大一時候經歷的那件少女兒童失蹤案嗎,當時有兩個人想要抓我結果他們自己被抓住了,這件案子之後就再沒有消息了,爸爸您當時還讓我不要深究。前兩年的時候,又發生過一起類似的案子,正好是我負責的,當時案子破了之後我就沒忍住好奇,在廳里的檔案室里試着找了找當年那件案子的資料,沒想到還真讓我給找着了。當時那件案子結案的簽字人就是寫的姜銘恩這個名字,現在看,應該就是爺爺沒錯了。”
雖然還不是很確定她這位爺爺到底有什麼樣的身份,但能夠安葬在這種有軍方專門把守的地方,再加上當年又負責了那樣一起嚴重性非同一般的案子,還是同一個名字,她覺得自己的猜測應該已經八九不離十了。
原來爺爺在那麼早就已經守護過她這個孫女了。
姜湛和黎漫漫一時無言。
秋日高遠,山風漫過,拂過在場每個人的肩頭。
香燭的燭光也在山風中閃了閃,姜銳誠坐在椅子上靜靜聽完了重孫女的這一番話,仰頭悄悄擦掉了眼角滲出的一滴淚。
“大寶,二寶,跟爸爸媽媽一起,給太外公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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