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3 章 漠北篇288-三個少年
邊走邊想,陸星心道:這漠北族,簡直莫名其妙!下次見着,真的要繞道走了。
回營的路上,陸星在一條小溪邊用水把臉上的血跡洗了洗。清澈的溪水映照出陸星的模樣,陸星看到臉上的一道傷口從額角劃過太陽穴直延伸進髮際里。
“噝……”陸星吸了一口氣。他本以為只是劃破一層皮流了一點血,一看之下才發現傷口頗深,彷彿頭上被開了一條血槽。
陸星心裏暗暗懊惱,拿帽子遮掩怕是會更引人注意,心想:罷了罷了,先這樣吧。
低頭進屋,迎面正撞上要出去的張小可,張小可一見陸星,剛露出笑容,瞬間就換成驚訝的表情,他一把抓住陸星叫道,“哎呀呀!你這臉上的傷是怎麼一回事!怎麼傷成這樣!”
陸星和那藍衣少年打過一場,當時熱血上頭,然後才想起來前番營中眾人給過的各種叮囑,他一路走一路都在後悔,覺得早知如此,那三個少年出現的當時就應該上馬先跑,少年們沒有馬,必須追不上他,不就能避過這一遭了么。
已經動過手了,現在想什麼都是枉然了。
張小可這一叫,把屋裏其他軍士們都驚動了,一眾人都圍了過來。
陸星暗想:他們算是打輸了,想必不願意被別人知道。我不說他們不說,這事便不會有人知道。
露出苦笑,陸星道,“我,我,這,摔了一下子……”
張小可馬上說道,“你磕到頭啦!”他踮起腳湊上來,扳着陸星的頭查看傷口,嘴裏嘖嘖連聲,“哎呀小陸你這一下磕得可不輕啊,你騎馬摔着了?”m.
一個同屋道,“真的從馬上摔下來了?小陸你騎術不是那麼差的吧。”
陸星忙道,“不是,是走着走着,被草叢裏的一塊石頭給絆倒摔了,好巧不巧地頭磕在石頭上了。”
張小可哄小孩子那樣撫摸着陸星的後腦道,“哎喲,可憐孩子,可別把咱們孩子給磕傻了哇。”
陸星擰眉瞪眼,擋開張小可的手說道,“你才傻呢。”
眾人笑了起來,紛紛道,“哈哈,能這麼說就是不傻。”
張小可看着陸星額角的傷,心疼道,“這一下摔得可不輕,怪深的一道血槽子呢,皮肉都破了。”
陸星道,“可不是嘛,若是磕在草叢裏倒還好,偏巧撞石塊上了。”
拉起陸星的胳臂,張小可道,“哎呀我還跟你扯什麼啊,趕緊的跟我走,跟我走,去給你看傷去。”
張小可拽起陸星就走,其他同屋們也都說讓陸星趕緊去包紮傷口。陸星被拉出了營房,邊走邊道,“咱們大營里有大夫嗎?有葯嗎?”
張小可道,“大夫是沒有,漠北三州里只有彥州大營里有隨軍的大夫。不過咱這營里金創葯啊外傷葯啊,治個風寒、拉肚子的葯,一直都有備着的,就在司務處。走,我帶你去。”
陸星原本不願意在頭上纏繃帶,那樣會更引人注目,但張小可堅持,還說對傷口恢復有好處。盼着能快點好,陸星就讓張小可把他的傷口用繃帶給纏上了。張小可特地去拿了頂黑色的布帽給陸星,笑道,“遮上吧,哼,傷成這樣,還要俏呢。”
受的傷讓陸星心裏不爽,這時候被打趣,撇嘴道,“俏什麼啊。”
“咿,”張小可樂了,伸手戳了戳陸星的臉頰,笑道,“戴上帽子可不就是為了耍個俏嘛。”
“哎……”陸星小小地嘆了一口氣,然後被張小可拉着往大灶上去了。
晚上回屋,見着王好好,王好好瞧着陸星樂了,“看看,這才剛離了相伴一天,就出事啦。”
陸星頓時羞了,眨了眨眼睛。
同屋們聽了都笑了,幾個人頓時起鬨道,“怪不得摔了,原來不是騎術不好,是心裏有事呀。”,“心裏想着人,走道不留神,可不就摔着了么。”
有人又笑,“看這一下給磕得,那麼長一道傷。”
張小可咂着嘴道,“叫石頭把皮肉給劃得血乎乎一條,可太不值了。”
一個同屋過來輕拍着陸星的背,安撫的同時又勸誡道,“可不能凈想着相伴了。在輜重營呆了那麼些天,現在回來了,且先收收心吧。往後去那邊的機會多着呢。你放心,這種公差咱們不和你爭,都讓你去做。”
被眾人勸撫安慰着,陸星心裏益發後悔,覺得不該和那三個少年硬碰,就該一走了之。
下次,下次再遇着漠北族,一定繞道走。陸星在心裏補充道:不是怕他們,是不想多事。
與此同時,遠離大營的一處漠北族宿營地,有人也正在談到陸星。
一間帳篷里,矮柜上的三枝型燈架只點亮着一盞,光線昏暗,有種“夜深人靜”之感,鋪着厚褥子的矮腳木榻上擺好了三床被子,被子裏分別被放進了包着布套的銅湯壺,烘得被裏暖暖的。兩個少年人鑽在各自的被筒里,一個躺,一個趴。白天時的藍衣少年,此時穿着寬鬆的細布里衫,身上裹着一條粗製羊毛毯,坐在被子上。
趴在被子裏的少年問道,“狼笛,明天真的要去嗎?”他是白天的三人組中那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名叫小蒿。
顧狼笛,白天時的藍衣少年,臉上露出一抹與稚嫩面龐不相襯的冷笑,說道,“當然要去,不然我不白挨了。”說著他抬手摸了摸臉,手指能摸得出右邊腮頰上那道腫起來的鞭傷。
在枕上乖乖躺好的少年,名叫阿菘,他是三人中年紀最小的,這時他問道,“他會受罰嗎?罰得重嗎?要是……”
“會的。”顧狼笛肯定地說道,然後握拳冷笑道,“哼,我要親眼看到那廝挨罰!”
阿菘說道,“他看起來比咱們大不了多少。”
顧狼笛道,“那也比咱們年長,哼,仗着年歲大就欺負人。”
阿菘又道,“他挺厲害的,到底是受過訓練的軍卒,會拳腳。”
顧狼笛瞪了一眼阿菘,說道,“怎麼,怕了?!”
阿菘在枕上縮了縮,連忙小聲道,“不怕的,我不怕他。”
這時小蒿說道,“狼笛,阿菘,你們注意到沒有,他,他那時,他是用左手抓住了狼笛的鞭子,用右手裏藏着的刀割斷了鞭子,然後左手揮鞭打過來的,他使左手哎,是左手。”小蒿為他的記憶力感到高興。
“左手怎麼了!”顧狼笛怒道,“他就那麼瞎揮了一下,我是不妨才中了招,我沒想到他那麼卑鄙,竟然偷偷拿出刀來對付咱們!”
阿菘應和道,“對啊,卑鄙。”
撫着右腮,顧狼笛恨恨道,“我的玄蛟鞭不能就那麼白白被他斷了!沖這個我就饒不了他!咱們的傷,更不能白受,一定要給這狗鼠輩一點教訓吃吃。”
摸着隱隱做痛的胸口,阿菘委屈起來,“就是啊,不給馬就不給唄,幹嘛下手那麼重。”
顧狼笛探出身,噗一口吹滅了燈火,帳篷里頓時一片漆黑,接着響起了小蒿的聲音,“哎呀怎麼吹燈了,好黑。”
顧久笛斥道,“叫什麼,早就該睡了,你不是已經鑽被窩了么,還怕什麼。再叫,晚上黑狼鑽你被窩去。”
小蒿一面翻身往被裏鑽,一面抱怨,“突然一黑嚇我一跳嘛,狼笛你要熄燈也不說一聲。”
阿菘往被子裏蜷縮,小聲念叨着,“沒有黑狼,沒有黑狼。”
悉悉嗦嗦一陣,三個人都躺好了,帳篷里安靜下來。
顧狼笛眼睛盯着黑暗中看不見的帳篷頂,心裏在抱怨,“兩個小屁孩兒!”盤算着明天該怎麼做,他漸漸睡著了。
大清早,吃罷早飯的陸星來到大校場,他一坐下來,就有幾個相熟的軍士過來找他聊天。說笑間,陸星眼角的餘光瞄到有一隊四名軍士從大道上往校場的方向走過來。
那四名軍士進了校場,率先一人高聲喊道,“陸星!陸星!陸星在嗎?哪一個是陸星?”
被點到名字,陸星有些驚訝,應聲而起,高舉起手臂示意道,“是我。”
那四名軍卒見了,走過來不由分說架起陸星就走。
此時校場上看到這番情景的軍士們,頓時議論起來,有人小聲問着,“怎麼回事?怎麼帶人走啊?他犯了什麼事?”
陸星先是迷惑,見那四個同袍個個面容嚴肅,他開始覺得事情不對,被同袍拉着也不好掙扎,只能被帶着邊走邊問道,“請問幾位,是有什麼事找我嗎?”
其中一個軍卒道,“去營門口你就知道了。”
陸星暗想:難道是什麼人來大營探望我?轉念一想,不可能啊。陸星千里迢迢而來,人生地不熟,之前雖然在廓州住宿過,但並不算是結交下了什麼朋友。
就在陸星滿腦子想着:會是誰呢?總不會是我家小兔子吧,他現在亦是軍卒了,他若是從輜重營來這裏,直接就能進營,不需要在營門口接受盤問吧。
被人架着,走着想着,陸星忽然看到王好好從營中另一條道上跑了過來,遠遠見着陸星,王好好一臉焦急模樣。這下陸星心裏更納悶了。
這是出了什麼事?
王好好走近,向帶着陸星的幾名軍卒點頭示意。漠北大營里幾乎沒有不認識王好好這位司務的,那幾個軍卒也沖王好好點頭。
王好好沒有馬上和陸星說話,而是跟在陸星他們的身後,也向大營正門處走去。
沒走幾步,陸星就見虞紅衣也過來了,眼裏帶着關切、焦急和質疑,她隨着王好好一起,走在陸星身後。
陸星暗想:這是怎麼了?
等被帶到大營正門口,看到營門外站着數名做漠北族打扮的男男女女,又看到這群漠北族人中間圍着的三個少年人,陸星頓時什麼都明白了。
就見一個中年男子指着陸星問那三個少年,“是他嗎?”
兩個少年同時點頭,年紀最小的那個少年“嗚”的一聲哭開了,轉頭撲進身邊一位老婦人的懷裏,把臉藏起來,一副又委屈又害怕的模樣。
“是你動手打人的嗎?”中年男子氣勢洶洶衝著陸星厲聲質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