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0 章 漠北篇240-營房背後的暗影2
那人的身影幾乎和牆角的黑暗融在一起,陸星只聽到他顫抖的聲音,“我、我沒事,謝、謝謝兄台。”
“出來吧,”陸星伸手去拉那人,又問道,“你住哪間營房,我們送你回去。”
那人避開陸星伸過來的手,抖着聲音道,“不、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
“真的沒事嗎?”陸星不清楚那人挨打傷得怎麼樣,有些擔心。
這時王好好在一旁道,“哎,那個小兄弟,別躲了,他們走了。天色着實不早,快回營房吧,一會兒被巡查發現,免不了又是一番事。”
那人聽了,身體動了動,才剛邁動腳步就歪了個趔趄,陸星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你真的沒事?”陸星連忙問道。
那人垂着頭把臉撇向一邊,避開陸星的目光,低聲道,“我沒事、沒事。”聽得出聲音里仍然有着掩飾不住的哽咽。
“走吧,”王好好說道,他在前面走着,陸星攙扶着那個人從營房後面走出來,走到營中的大道上。
來到光亮處,陸星看清楚了,那個人的衣服上沾了不少灰土,被撕破的地方布片掛了下來,腰帶被扯鬆了還沒系好,他一隻手抓着腰帶和褲子,側着頭,一隻手臂舉起來想遮遮頭臉。那人的額頭破了,滲出血來,兩邊臉頰都有紅痕,顯然是被人掌摑過。
此時的陸星不免心中不平又疑惑,為什麼要打他?還是好幾個人一起圍毆,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時那人又道,“謝謝兩位,我、我該回去了。”
“我們送你吧。”陸星說道。
那人連忙道,“不用不用,不用麻煩了,我能,我能……”
陸星扶着那人不鬆手,堅持想要送他。陸星是擔心把人送回營房,之後這人還要挨打那可怎麼辦,他有意跟着過去查看一下原委。
王好好拉拉陸星的胳臂,示意他不要再多生事了。
就在這個時候,眼前的黑暗中有一團光出現,是有個人提着燈籠沿着營中大道走了過來,看到陸星他們,那個人停下腳步望了一會,出聲道,“春荷,是你嗎?春荷?”
被叫出名字的人,臉埋得更低了。
來人走了過來,看了看眼前的情況,正想開口問,王好好搶着說道,“你認得他?”
提着燈籠的那人說道,“我們是同一間營房,遲遲不見他回來,我就出來找找。”
陸星的目光在兩人之間轉了轉,然後他靠近一點,問被他攙扶着的那個人道,“他說的是嗎?你們是同屋?你跟他去嗎?如果不想跟着他去,那我送你,哦,或者你不如今晚住到我們的營房去,我們那兒還有空鋪位。”
聽陸星這麼說,王好好在一旁直拽陸星的衣擺。
被陸星扶着的那人這時放下了手臂,向著陸星和他身旁的王好好躬了躬身,說道,“多謝兩位,幫我……我沒事,我、我回去了……”
藉著道旁篝火的光亮,陸星看清了眼前人的相貌,覺得他甚是斯文。
提着燈籠的人這時快步趕了過來,略為打量了一下,然後用關切的眼神看着挨了打的那個人,伸手攙扶住他。
“你跟他去嗎?”陸星又問了一次,此時他對這二人的關係還有疑慮,心想可別剛替這人解了圍,轉眼又把他送回惡人手裏。仟仟尛哾
那人對陸星道,“這是我同屋,也是我同鄉,我跟他回去,兩位,”說著他望向王好好,用感激的語氣說道,“兩位也快回去吧。”
聽那人這麼一說,陸星點點頭。來的人向陸星和王好好躬了躬身,然後一手提着燈籠,一手扶着同伴,一起往前方走去。
陸星望着那兩個人相扶而去的身影,身邊的王好好在他背上拍了一掌,說道,“你呀……”
陸星扭臉沖王好好笑笑,說道,“對不住了王大哥,我見不得這種事。剛才的事不與你相干,我會應對。”
王好好略帶責備地說道,“應對、應對,就是怕你應對不了啊。”
陸星嘻嘻一笑,“不怕。”
王好好伸手在陸星的後腦上輕輕扇了一掌,說道,“嗯,你還真是初初入營,什麼都不怕。”
陸星繼續嘻笑着,“嗨,雖然咱是剛入營的新人,但是我‘大’呀。”
一句話讓王好好幾乎笑噴,他抬腳往陸星的屁股上踢去,嘴裏斥道,“臭小子!臭小子!你得意什麼,得意什麼!”
陸星機靈地閃身避開這一踢,笑着向前蹦跳,王好好快步跟上,說道,“快回營房,咱們也快回營房。”
被王好好帶着在夜色中的營區里穿行,陸星邊走邊想:入了營了,該趕快捎個信給我相伴那邊,好讓他放心才是。
一路順利地回到所住的營房,二人進了屋,這時,同屋的軍士們已經都回來了。
見王好好帶了人來,大家都看陸星,有人問道,“耗子,這人是誰啊?”
王好好把陸星推到屋子當中站好,向著此時在長長的通鋪上七扭八歪倒着的人們說道,“各位,這是今兒新入營的步兵軍士,分來咱們營舍住,姓陸,叫陸星。往後啊他就是自己人了,煩請各位照顧着點兒。”
“喲,新人!”,“來新啦。”有人趴在床邊,有人歪靠在被子垛上,收拾東西的停了手,洗臉的放下了手裏的手巾,大家齊齊打量陸星,一個個問題拋了過來,“小子,你哪兒人吶?”,“今年幾歲啦?”,“家裏是做什麼的?”,還有個人問道,“哎,家裏有姐姐妹妹嗎?”
問“姐妹”的那人被人在背上踹了一腳,斥道,“瞅你這個沒出息的,一天到晚的盡惦記着小娘子!”這番話引得屋裏眾人一陣大笑。
陸星大大方方站在屋子中間,迎着眾人的目光,先向著屋中的人們抱拳行禮,再道,“我才來,還不大知曉營里的律例規矩,請諸位哥哥、叔叔伯伯們多教導,若是哪兒做的不好,大家只管說我,有事兒只管吩咐我做便是。”
眾人一聽這話,頓時紛紛道,“嗨,哪兒說得上教導,多呆些時日,自然就知道營里的規矩了。”,“這孩子倒乖。”,“營里自是比外頭嚴謹些,初來乍到,別到處瞎摸瞎闖,進出都跟着我們走。”
客套過後,自然要向同屋的眾人交待一下身世,陸星什麼也不隱瞞,從祈縣城外的小廟說到街頭行乞,再到進縣衙當了捕頭,三言兩語間,一一都講明了。唯有一樣,就是陸星的命格,他沒有說,這是陸星心裏一直存着的一個“結”。
王好好和李旭之前都對陸星說過,讓他不要言必對人提及命格的事,“這個不需要掛在嘴邊,沒有人會問,你也不必總是提着”。陸星覺得他二人說的有道理,於是把命格一事隱去不提。
陸星講罷祈縣和趕考的事,屋裏眾人一片嘆息和唏噓聲,有人道“這孩子可真不容易啊,”,有人問“那你是會功夫嘍?”,有人好奇“你真的捉拿過人犯和匪徒?”,還有人問陸星,“哎,你殺過人嗎?”
陸星笑笑,應道,“會點子功夫。”然後他又笑,說道,“嗨,我那點兒功夫都是打架打出來的。”,然後又道,“在縣衙里當差時,抓過人犯也抓過馬匪,我那刀頭,見過血。”
聽了陸星的話,望向他的目光中有欽佩,有敬畏,也有好奇和懷疑,有人小聲道,“嘿,挺厲害的呀,”。
這時又有人問陸星,“哎,你到底多大了,說說,咱們也好稱呼。”
陸星笑笑,說道,“嗯,月底時就滿十九歲了,嗯,那個,我成親了。”
這話一出,眾人頓時顧不上計較陸星的年齡,大家的關注點全都落在了“成親”二字上。
好幾個人都一臉羨慕地看着陸星,紛紛道,“喲,年紀這麼小就已經成親啦。”,又有人追問,“哎,你入了營,家裏呢?捨得你走啊。”,有人道,“是把家中娘子留在廓州了嗎?”
陸星笑了笑,說道,“嗯,我那相伴,就在輜重營,若是各位有事往輜重營去,還請關照一二。”
一聽是相伴,屋子裏頓時響起噓聲,有人道,“嗨,原來不是娘子。”,有人道,“我說呢他能從哪兒討到老婆,”還有人笑道,“不是娘子那就不算,劃出去劃出去,這屋裏的光棍還是八條。”。
陸星只是笑,並不在意旁人此時的表情。
人也介紹過了,天色也着實不早了,洗過臉寬過衣的王好好走過來,吆喝着讓大家睡覺,“躺下躺下,熄燈熄燈,明兒還要早起操練呢。”
有的人鋪床,有人走去放下了房裏兩扇大窗戶上掛着的厚黑布帘子,留下一盞燈給末了還沒洗漱的人照亮用,其他的人紛紛在長條通鋪上躺下了。
王好好把陸星的鋪位安排到了長通鋪的最邊上,他挪過來挨着陸星。一邊替陸星鋪被子,王好好一邊說道,“新來的都睡邊兒上。咱們屋少兩個人,通鋪完全睡得下,寬綽着呢。”
陸星笑笑,對王好好說道,“哥你放心,我怎麼著都成,不講究。”
王好好坐在被子上,忍不住又伸手來擰陸星的臉,笑道,“嘿你這小子,你這讓人省心的勁兒還真是……”
陸星躺下了,被褥的感覺是熟悉的,周圍的環境則是完全陌生的。明天,從明天開始就要去努力融入一個全新的環境了,陸星的心情忐忑起來,在這起伏的心情中陸星不由想到了剛才的事。
明天,或許就會在營中的什麼地方再見到他和他們了。
此時,數里之外的輜重營里,林子心坐在床上,桌上的燈盞亮着。林子心要等到二更時再喂一次馬,因此現在還沒有睡。
已經過去十來天了,一點兒有關陸星的音訊也沒有,林子心又着急又意外。
怎麼回事?他若是入了營,一定會想辦法捎個信兒來的,為什麼現在還沒有任何的消息遞過來?
讓林子心萬萬沒想到的是,就在幾個時辰之後,大營里新來的小子在澡房裏“亮相”的“事迹”就會傳遍整個輜重營,而整個漠北大營對“那件‘大’事”的議論還會持續上好長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