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8 章 漠北篇238-關於漠北

第 238 章 漠北篇238-關於漠北

喝着酒,李旭問起了陸星的身世。陸星知道王好好應該告訴過李旭關於他的一些事,現在李旭問,是關心。彼此間的信任是相互的,陸星願意先坦陳自己的部分。

從祈縣城外的那座小廟說起,陸星講述着過往,他坦白告訴了李旭和王好好他命格的事。這個說罷,陸星停了一停,觀察着眼前二人的表情,他在想:如果他們介意,我會和他們保持距離。

王好好聽到陸星說他的命格,先是“噗”地笑了一聲,然後笑道,“嗨,什麼屁話。”

李旭聽了,搖了搖頭,露出不屑的表情,然後向著陸星說道,“我們不信這個,你也別信,別往心裏去。”

王好好點頭贊同,“對,小陸,什麼‘批命’,那就是個屁!”

沒想到李旭和王好好這二人是如此反應,陸星又驚又喜,看着他們。

王好好笑道,“嘿,別的不說,我就單說一句,既然那算命的那麼懂命數,怎麼不把自己的命數搞得好一點呢,若算得准,別的且不論,怎不讓自己先發筆小財呢,哈哈。”

李旭也笑了起來。

這時陸星的內心已經完全釋然了,這兩個人和林子心一樣,不介意這個,他很高興。

陸星又講起兩位師父去世,他在街頭乞討,跟人打架,後來,新一任的縣令到任,改變了陸星的命運。

陸星講着他的童年過往,李旭認真地聽着,內心為之牽動不已。

“我當了三年捕快,我們縣城在南北大官道上,是個必經之地,以前總鬧馬匪,劫掠路上的客商,有時候馬匪們還會衝進城裏,或是衝進周圍的村子裏公開搶掠、擄人。我帶着守城軍們打馬匪,不到一年,把那片地方的馬匪收拾乾淨了。”陸星平靜地講述着。

李旭聽着,他看着陸星,眼睛裏有光彩閃動。

王好好略帶得意地向李旭說道,“咱們小陸,別看年紀小,還真挺能幹,啊,怪不得在盛京時,盧俊保能看中你呢。”

提到盧俊保,陸星露出微笑。那個數面之緣的“校書郎”是指引他來漠北的人。心裏猶豫了一下,陸星沒提盧俊保被人埋伏暗害的事,他想,這些還是等楊校尉有時間回京,由盧俊保自己對他說吧。

成親之後,想給相伴更好的生活,陸星終於有意離開一直難以舍下的縣城。滿懷希望進京,沒料想六年一開的武科舉就那麼沒了。說到這裏,想起那些同路上京的學子們,大家在赴京的路上時是怎麼樣的滿懷希望和抱負,陸星苦笑,“真的沒想到……”

王好好安慰地拍拍陸星的肩,“不怪你,怪那動了歪心思的人。”

這時李旭垂下眼帘,沉默了一陣。

“能和盧公子相識,也算有緣。他請我去他的住所小住。這一科沒了,他便向我說到了漠北大營。”陸星說道。

“嘿,他又有新外宅啦?”王好好感興趣地問道。

陸星道,“是在新昌坊的一處宅子,很是清幽雅緻,我去了,怪羨慕他那處小院子的。”

王好好笑道,“他呀,是個會享受的人。”

李旭聽着,點了點頭。

“之後,我就帶着相伴離開京城,往漠北這邊來了。”陸星說道。

李旭聽罷,對陸星說道,“既來之,則安之。漠北有漠北的苦,這個我相信盧公子已經對你說過。你既然願意前來,也是準備要面對了。其實,日子沒那麼難過,只是,五年,說長不長,說短可也不短,留在這大營里,對人,是個考驗。”

陸星暗想:這正是我們想要的,把他藏在這邊地的大營里,任誰也想不到他會在這裏。能安生地過五年,求之不得。仟韆仦哾

陸星笑笑,對李旭說道,“我們能吃得苦,不怕。日子雖長,心裏有盼頭。”

李旭知道陸星所指的是服役滿五年之後的一紙薦書,他笑道,“若真到那時,會薦你去一處好地方。”

陸星聽了眼睛一亮,向著李旭和王好好連聲道謝,“謝謝校尉,謝謝好好哥,謝謝。”

說罷了陸星的身事,李旭好奇地打聽起陸星幼年時跟着白師父學武藝的事。

陸星笑了,語氣里有着遺憾,“那會兒我太小了,不懂事,學是學了,只學了點皮毛。再稍長大一點兒,師父便故去了。”

李旭問道,“他都教你了些什麼?可有門派?招法套路可有什麼講究?”

陸星道,“我那白師父常使的兵器是鐧和唐刀,兩件兵器他隨身帶着,就拿那個教我,後來他把兩件兵器都傳給了我。什麼武學門派、招式名稱,他並不說。我只學了些功夫,卻不知是何門何派。白師父對過往之事隻字不提,我那塵隱師父也來不問他。白師父的身世,縣裏人有猜測,可也只是猜猜。”

李旭想了想說道,“大約是個了卻了一切恩怨,想要歸隱的江湖中人吧。”

陸星說道,“我也這麼想。”

李旭這時又好奇道,“哎,你的兵器呢,一定也帶進營里來了吧,在哪兒,給我瞧瞧。”

陸星道,“鐧在宿舍里呢,我那把唐刀,用布包起來放在包袱下頭,在我那相伴的行李里。”

李旭奇怪,“刀怎麼不帶在身邊?”

陸星笑了笑,“之前趕路的時候,刀是帶在身邊。進了廓州地界,要來投營,想着帶把見過血的兵刃在身上倒不合適了。”

李旭明白,這是陸星“不想以兵刃對着未來的同袍們”的意思,他點點頭,“入營之後自會給你們發放日常使用的稱手兵器。你在步兵營,想使佩刀、劍、槍、盾牌和弓箭,都有。”

聊過了陸星的過往和他是因何來到漠北的,這時的李旭和王好好都清楚知道,這個人是盧俊保薦來的,他們在心裏把陸星劃歸到“自己人”這一邊,自然而然地開始跟陸星親近起來。

給陸星和王好好添上熱酒,李旭問陸星,對這片廣袤的漠北草原,還有漠北三鎮是否了解。陸星說在從京城往北的路上,沿路跟人打聽過,進入漠北地界之後,在和本地人聊天時也盡量打聽,不過所知還是不多。

李旭聽罷笑了,說道,“好歹比你早來幾個月,我們大概比你知道的多些。”

李旭和王好好向陸星說起了漠北地區的風土人情。他們告訴陸星,這片漠北草原上的游牧部族,據現在留存的一些地方縣誌里的零星記載,以及民間一些口頭流傳的詩歌,往上追溯,應該是從中原腹地遷居過來,成了這片大草原上的住民,漸漸地自成一族。

現在,居住在天晟以北和北燕西北邊境的草原上的游牧部族,被統稱為——漠北族。

李旭道,“這漠北族和咱們中原人,該是源自同宗同族。他們說漢話,寫漢字,也讀四書五經。不僅講儒學,有的漠北族人還讀道家、法家和墨家等的書藉。他們亦講詩書禮樂,並非沒有開化的蠻夷之徒。漠北族和咱們天晟通商,通婚,一直相處的比較平和。”

漠北族是個長在馬背上的民族,大多能騎擅射,族人尚武,以武為尊。漠北族祭拜風神,他們有一些本族的日常習俗,可也過中原人的端午、重陽等節日,他們有自己本族的服飾,有時也會穿戴中原人的衣裳首飾。

這王好好這時摟着陸星的脖子,一臉嚴肅,半開玩笑地警告道,“這漠北族裏的女子,可都厲害着呢,不可小瞧。”

漠北族內部,是以“部落”來劃分,有如中原地區的不同村落一樣,居住在這片草原上。

王好好道,“一個帳篷群,就是一個部落。帳篷群有大有小。大些的部落能有超過三百頂帳篷,六百多族人,養的牛羊、馬匹能有上萬;小的部落才有十幾頂帳篷,甚至更少,二、三十人左右。每個部落有自己固定活動的範圍,只在所佔據的草場內生活和放牧。至於這麼一大片草原上他們是怎麼劃分堪界的,咱們不太清楚,不過聽說啊,不同部落之間一般都不會越界,很少有這個部落的牛羊去到別的部落的草場上吃草的事情發生。”

李旭又道,“往上追溯,這漠北族該是同宗,不過,部落與部落之間並不論什麼親眷關係,人們只認自己出生和生活的部落,以部落頭領為尊。”

李旭又向陸星講起了幾十年前,北燕起兵攻打漠北族的事。

漠北這片廣闊的草原,從天晟的北方邊境一直向東延伸,和北燕國的西側接壤。天晟以北和北燕以西的草原上居住的游牧部落,都被稱做漠北族。而那場戰事的兩方,就是北燕軍和居住在那邊的漠北族住民。

陸星這時道,“哎,北燕要打,也是打他們眼前的地方,總不能縱橫萬里,跑到咱們天晟的地界上來。”

李旭應道,“那是太遠了,得不償失,軍隊供給也會很辛苦。”

那時的一仗,是北燕覬覦漠北族,想用一戰,以獲得大量的馬匹、牛羊和俘虜。一旦被俘,那些原本自由的漠北族人一定會淪為北燕朝廷的官奴。

漠北族人顯然是知道這一點,因此反擊的特別頑強。大半年下來,北燕不僅沒有佔到任何便宜,還損兵折將,北燕朝廷只能放棄計劃,收了兵。

李旭道,“因為這一仗,讓天晟與北燕的邊境得了三十年的和平。”

王好好笑道,“嗨,沒有這一仗,北燕要打的就該是咱們嘍。”

陸星道,“聽說他們一直在休養生息,暗暗儲存兵力。”

李旭點頭,“是。表面上北燕主動向天晟朝廷示好求和,歲歲納貢,實際上那幫好戰的傢伙們一直蠢蠢欲動。”

李旭又道,“當年,天晟有見於北燕和漠北族的一戰,便決定對待天晟北方的這片草原和這片草原上的人,要平和相處。朝廷建起了漠北三鎮,讓漠北族在風季時能有避風之處。漠北族的部落之間,自有他們相處的規則,天晟從不干涉,但如果人進了天晟的領地,則要遵守天晟的律法。”

這時,李旭笑着看着陸星,說道,“多年的相處,希望可以潛移默化,讓這一帶的漠北族漸漸地融合過來。那這一線的邊境地帶就可以安享太平了。”

陸星聽着,點了點頭。他在暗想:希望我和子心在漠北的這五年,這片邊境地方能平安無事。

王好好向陸星道,“小陸,你是沒去漠北族人經營的牧場,其實啊,牧場的收入很不錯。”

陸星道,“我知道養馬是個好營生,也知道漠北族人很擅養馬、馴馬。他們的馬匹生意真的那麼好嗎?”

李旭笑着告訴陸星,漠北族人不僅養馬販馬,還放牧牛、羊,大的部落蓄養上萬匹的牲畜,收入富足。

手搭上陸星的肩,王好好說道,“告訴你一條啊小兄弟,這片土地,地上有牧草,地下有玉石。本地出產綠玉和松石,都是珠寶商人們的最愛。漠北族人並不開礦採石,他們不允許有人破壞這片草原。藏於地下的礦石偶爾會被地下水帶出來,被人從溪水中、湖泊邊撿到。撿到原礦石的人會說這是風神的饋贈,是行善事的回饋。”

每年夏季,就有從中州,甚至是遠從江南道而來的寶玉石商人專程到這裏,向漠北族人收買原礦,帶回去之後剖出玉石再加工,做成首飾售賣。售賣礦石也是漠北族人的一項收入。

王好好又告訴陸星,漠北族人居於內陸的大草原上,他們沒有見過大海,但是他們知道大海的存在,對於那在極遙遠之處的一片蔚藍心嚮往之。因此,漠北族人喜愛產自大海里的珍珠和珊瑚。有時候,中原人向他們買東西他們不肯,改為用珍珠、珊瑚交換就願意了。

李旭這時笑道,“小陸,往後你在這裏久了,若是見到有漠北族人佩戴着鑲有珍珠、珊瑚的首飾,那一定是他們部落里有地位的人。”

陸星聽着李旭和王好好向他講這些本地事情,聽得津津有味。聽着聽着,心裏暗暗有了個問題,他之前聽人提起,楊校尉和王好好都是入營不長時日,最多也就是多半年的時間,然而他們已經對此地甚是了解,能講的頭頭是道,陸星心裏佩服。

所謂知己知彼,想要在本地生存,就在了解這裏的環境,了解這裏的人。陸星暗暗想着他該向這兩個人多學習,也要多了解這裏,更好的在這裏生存,生活,照顧好他的相伴。

這時,陸星想起一件事,就笑着對李旭說道,“校尉,我有這兒有件事,想向校尉請求。”

李旭笑笑,說道,“你講。”

“我的馬……”陸星說道。

王好好這時笑道,“對了,小陸入營時,帶了一匹馬來。”

陸星說道,“從祈縣到京城,路途遙遠,很多時候還要露宿,縣城裏與我交好的守城軍們,送了我馬車和這匹馬。這一路上全靠有車馬,我和我相伴長途跋涉時少吃了很多苦頭。後來到了廓州,馬車已經處置了,倒是這匹馬有些舍不下。是匹馱馬,力氣夠大,性子溫順,歲口又輕。我想着不如放到營里,總有些活兒能讓它做。”

不等陸星答應,王好好就笑着說道,“哎,人收進來,馬也收進來,這馬入了營幹活兒,可得給工錢不是。”

李旭聽了就說道,“那這樣,讓雜務司計個價,算做是營里把馬買下來。”

陸星笑笑,搖頭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陸星和這匹馱馬已經有了感情,不想賣掉它,只希望馬能有個好的安置。

了解了陸星的心意,李旭想了想,笑笑說道,“這樣吧,你這匹馬就先由雜務司收去,給營里馱運物品。那裏自有人照料,不會虧待了它。”

李旭又道,“這件事我會跟營里的書記官講明,請他記上一筆。在將來,若你離開大營時,換給你一匹好馬。這樣你仍是有馬可用。你看如何?”

陸星很高興,向李旭拱手致謝,連聲道,“謝謝校尉。”

王好好這時也笑道,“咱們校尉,就是大方。營里的可都是好馬良駒。”

李旭笑了笑,沒有說話。在他看來,既然誠意來投營,就該給予照顧。

三個人喝着酒說著話,時間漸漸過去。李旭看了看房間裏的漏時計,說道,“哎喲,不早了。”

王好好笑道,“這會兒天早黑了。”

李旭向著陸星道,“今天咱們且先說到這裏吧,你們兩個該回去了。營里熄燈的鼓聲一起,就不能再在營中隨意走動了。

李旭把他們二人送出來,王好好挽着陸星的胳臂笑道,“校尉,下回,下回再向你討酒喝。”

李旭眼睛看着陸星,笑道,“只管過來,咱們說話。”

就在三人互相道別,王好好帶着陸星準備出屋門的時候,屋外有人過來,和陸星撞了個對臉。

一見來人,王好好笑了,“哎呀,是‘小魚兒’呀。”

來人低頭行禮,說道,“我來找校尉。”

王好好道,“正好,我們要走了,你們倆且說吧。”

李旭聞聲,笑着迎向來人。

來人和陸星擦肩而過,隨着李旭進了他的營房。

走出幾步,陸星不由回頭看了一眼。身邊的王好好問陸星,“小陸,怎麼了?”

陸星搖搖頭,笑了笑,說道,“沒什麼。”

不,不是沒什麼。此時的陸星,心裏升騰起一抹疑影。

剛才那人,看着是軍卒打扮,可他分明……分明……

一瞬時,楊校尉剛才留給陸星的良好印象,變了。

陸星懷着複雜起來的心情,跟在王好好身邊,踏着夜色走向他們住的營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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