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04

俞禹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遇到轉世這樣不可思議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沒有過去十八年的記憶，但是事到如今，他只能接受這個事實，並且適應新的生命和新的生活環境。

他打開水龍頭，接一捧水洗了洗臉，讓自己變得更加清醒，然後對着鏡子裏的自己深呼吸一下，再慢慢將氣吐出來，做好心理準備后，他才轉身出去。

等在門外的虞父聽到衛生間門的動靜，急忙把門打開，將小兒子扶住，連聲道：“你這孩子，要出來怎麼不出聲，讓爸爸進去幫你，萬一摔了怎麼辦？”

虞母聞聲走了過來，從虞父手中接過兒子，對虞父嗔道：“兒子剛醒過來，還沒適應呢，怎麼出聲跟你說？”

虞父才想到這一點，訕笑道：“哎，看我，怪我太心急了。”

虞母小心翼翼地將兒子扶到床上坐好，然後慈愛地問道：“寶寶肚子餓了嗎，要不要吃東西？”

俞禹摸了摸肚子，他不記得自己上一次吃飯是什麼時候了，醒來后他被迫接收了太多信息也沒心思去管肚子餓不餓，這會想通之後，發現肚子也餓了。

他點了點頭，虞母馬上就要去給他準備吃的。俞禹第一次感受到來自母親的關愛，但是他卻不記得跟母親有關的一切了，這讓他有些慚愧。在母親起身要為他張羅食物的時候，他出聲喊住了母親，吶吶地坦白道：“媽、媽媽，對不起，我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

虞母聽到出生以來就不會說話的兒子開口喊了自己媽媽，還跟自己說了對不起，欣慰激動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她抬起頭不想在兒子面前流淚，梗着聲音笑道：“沒關係的寶寶，不管你記不記得，你都是媽媽的好孩子。好了，你快躺着，媽媽去給你找吃的。”

俞禹目送母親出去，然後將視線轉移到父親和兄長身上，想到從今以後有高大的父兄庇護他，他就羞赧地對父親和兄長笑了笑，輕聲喊道：“爸爸，哥哥。”

雖然聲音很細很小，但虞父和虞烽還是聽到了，他們第一次覺得爸爸/哥哥這個詞語這麼動聽，小兒子/幼弟的聲音原來這麼悅耳，如同天籟，讓他們兩個大老爺們一下子就激動得耳根都紅了起來，搓着手乾巴巴地應道：“哎，爸爸/哥哥在呢。”

得到回應的俞禹含蓄地笑了起來，頗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虞母很快就讓家裏保姆送了粥過來，拿着勺子一點點餵給俞禹吃。俞禹本來想着自己都這麼大人了，可以自己吃的，但是虞母堅持要喂他。他想到自己上輩子沒被母親餵過飯，也想體驗一下有媽媽疼愛的感受，就由虞母喂他喝粥了。

這粥熬得糜爛，裏面似乎還有些肉絲，入口即化，讓他忍不住想多吃幾口。虞母就笑眯眯地對他說：“這粥裏面放了些雞絲，寶寶現在需要補充營養，多吃一些啊。”

“嗯！”俞禹眉眼彎彎地應道。

他喝了一碗粥，肚子有了飽意后，精神就開始倦怠了，但是他現在還不敢睡覺，因為面前這一切實在太美好了，美好得像一場夢，他怕醒來夢就破碎了，他又回到冰冷的深海里。

虞母似乎看出他的害怕，放下碗后拍着他的手背哄道：“寶寶困了就睡吧，爸爸媽媽在這裏看着你，不會有事的啊。”

俞禹感受着母親手心的溫度，從上面得到了安全感，這才躺下去慢慢地閉上眼睛。

等他睡着后，虞母給他蓋好被子，就和虞父走出了病房，關於兒子的情況，他們還要和醫生核實一下。

而醫生也有話想跟他們說，一直在辦公室里等着他們，見他們進去了，就請他們坐下。

虞父虞母還是有些不安，坐下后就問醫生：“您之前說，我們孩子身上出現了醫學奇迹，意思是？”

醫生要跟他們說的也是這一點，看着他們說道：“你們應該也發現了，病人在溺水醒來后，懂得表達自己，還會說一些簡單的話了。”

說到這一點，虞父虞母就很激動地應道：“是的，請問醫生，這有什麼不好的嗎？”

醫生畢竟是醫生，只相信醫學和科學，不會迷信，對於病人的變化，他們不會往借屍還魂的迷信方面想，雖然他們目前還弄不清楚是什麼造成了病人的“覺醒”，但是他們試圖用科學的方法去解釋這件事情。他對虞父虞母說：“這個目前我們還不清楚，請你們過來，也是有些事情想要問你們。”

事關兒子的健康，虞父虞母自然是配合的，忙道：“醫生有什麼想問的儘管問，我們絕對不會隱瞞。”

醫生拿起筆問道：“我想知道，事發當天，病人有什麼異常嗎，落水之前發生過什麼事？”

虞子語落水那天，家裏只有虞母和幾個保姆在，是虞母負責照顧虞子語，因為那天難得出了太陽，她就想着帶兒子去院子裏的草地上晒晒太陽，所以才將完全沒有自理能力的兒子帶到了院子裏。

虞母努力地回憶着當天的細節，跟醫生說道：“我帶子語去草地曬太陽，草地離游泳池大概有五米遠，是個很安全的地方，平時我也會帶他去那裏玩，如果沒有人在身邊，他一般不會亂跑，所以我對他很放心。我大概陪他曬了十分鐘的太陽，然後發現忘記給他裝水了，家裏的保姆忙着大掃除，我就叮囑他乖乖待在原地不要亂跑，接着就進屋去給他的水壺裝水了。

“我離開了大概五分鐘的時間，在客廳接水的時候，我突然聽到樓上露台的保姆失聲大叫，往外面一看，只見原本平靜的游泳池裏似乎有什麼東西掉了進去，在不停地撲騰。我馬上意識到可能是子語掉下去了，帶着保姆出去救人，並且第一時間撥打了120，再然後，子語就被救護車帶來了醫院治療。”

醫生記錄著事情經過，想要從中分析出什麼原因來，但是目前從虞母的口述中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發現。

他又問道：“你去救人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虞母努力地回想着，但是事發當天場面實在太混亂了，家裏又只有她一個女主人在，驚慌之下很多東西她都顧不上，只能搖了搖頭。

醫生也有些失望，就在這時，虞母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激動地說道：“我想起來了！我去救子語的時候，好像從他嘴裏聽到微弱的呼救聲！”

這句話又給了醫生希望，他跟虞母確認道：“你確定你聽到了，真的是病人發出來的呼救聲？”

他這麼一問，虞母又有些不太確定了，遲疑道：“我也不太確定，畢竟當時情況太過混亂了，也許是我聽錯了。”

醫生嘆氣道：“虞太太，麻煩您再努力回想一下，才能解釋病人為什麼一覺醒來恢復了自己的意識。這也許會成為醫學史上又一里程碑，許多像您兒子這樣的病人能夠得到有效的救助。”

虞母搖了搖頭，非常遺憾地應道：“我不知道。”

醫生拿出CT圖像，指着上面某個地方對他們說：“你們看，病人這裏曾經受過撞擊，我們初步猜測這應該是落水的時候撞到了這裏，刺激到了他的腦神經，讓他沉睡多年的大腦蘇醒了過來。聽您剛才的陳述，很有可能是病人落水受到了極大的刺激，所以才發出了呼救聲。

“我們現在要研究的就是撞擊腦部對天生智力障礙的人有什麼影響，能否使類似的病人恢復正常，這需要你們和病人的配合，如果能研究出來，那將會是醫學史上的一大進步，您的兒子也會成為醫學上的英雄。”

虞母聽了這話，卻想也不想就說道：“不醫生，首先我的兒子不是智障兒，他只是發育得比別人都慢了些。其次，您要拿我的兒子做實驗，這一點恕我不能同意，他現在跟新生兒並無區別，他才來到這個世上，還沒有判斷能力，我們作為父母也不能幫他做任何決定，我們誰都沒有權力拿他做實驗。

“我不期待我的兒子能成為英雄，也不想做英雄母親，我只想做一個平凡而普通的母親，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將他保護好，不讓他被外界注視，對他的過去指指點點。我只想讓他平安順利地長大，其他別無所求。”

既然病人的監護人都這樣說了，醫生即使再怎麼對病人的情況感興趣，也只能作罷。

虞母見他不強求，就鬆了一口氣，溫和道：“也許我的做法太過自私，但是希望醫生能夠理解我們為人父母的心情。”

醫生點點頭道：“我們能理解的，是我沒有考慮到你們的心情，對不起。”

俞禹剛從一場變故中醒來，睡覺不敢睡太久，一會兒就醒了。他醒來看到父母都不在病房，只有哥哥坐在床邊守着他，他就不安地問道：“哥哥，爸爸媽媽呢？”

原本正在用手機處理工作的虞烽見弟弟醒了，就馬上放下手機，起身彎腰將弟弟扶起來坐好，關切地問道：“子語醒了，有哪裏不舒服嗎？爸爸媽媽去醫生的辦公室了。”

而俞禹的注意力暫時被他放在桌面上黑亮黑亮的，巴掌大像一塊薄板的東西吸引去了。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塊黑得反光的薄板，好奇地輕聲問道：“哥哥，這是什麼？”

虞烽順着他的視線看到自己放下的手機，想到他剛醒來，就像是剛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新生兒一樣，什麼都不認識，什麼都充滿好奇，就耐心地溫柔地跟他介紹道：“這是手機，可以用來打電話上網拍照看視頻聽音樂。”

手機俞禹知道，十八年前就有了，只是那時候的手機跟現在他看到的相差太大了，讓他有些不敢相信這個是手機。在他印象里，除了剛開始的大哥大體積大一些，後來他開始使用手機的時候，手機就已經設計得很小巧了，而且頭頂會有一根天線，屏幕小小的，屏幕下面是許多按鍵。但是他哥哥這個手機屏幕看起來非常大，也沒看到按鍵，跟他印象中的手機完全不一樣。

難道是這十八年間，手機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嗎？俞禹不敢問哥哥這個問題，怕只有上輩子記憶沒有這輩子記憶的自己會嚇到哥哥，他只是一味地好奇地看着那個手機。

虞烽卻以為他對手機感興趣，想要拿來玩一玩，畢竟小孩子嘛，對什麼新奇的東西都感興趣，他就大方地將手機拿過來給弟弟拿着玩。

俞禹剛拿到手機，就變得小心翼翼起來，生怕自己不小心摔壞了哥哥的手機。買一個手機好貴的，在他上輩子的時候，一個手機要上萬塊，他剛出道的時候都捨不得買，還是霍鉞為了能夠方便聯繫他，送了他一個，他很寶貝那個手機，即使後來他有足夠的錢買更新的手機了，他都捨不得換掉。

想到那個手機，俞禹就黯然了一下，坐飛機的時候他隨身帶着那個手機，他出事的時候手機應該也跟着他沉入大海了。那是霍鉞送他的，被他弄丟了，這讓他感到很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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