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

年底

進了臘月,年關就在眼前,家裏的男人要趕着年關賺筆銀錢,女人則忙着吃食,家家戶戶都想把年過的好一些,為來年開個好頭。

程氏吃過早飯後就和弟媳婦兩人就開始忙年了,家裏這麼多人吃飯,舂米、磨面、不光人要吃,那雞、豬、牛每天吃的也不少…

田桂芝盡量幫着母親做些零散的小活,搬個凳子端個水,讓母親儘可能的多休息一會,年關越來越近,除了舂米磨面還要榨花生油,帶殼的花生搬出一麻袋倒在地上,程氏帶着三個孩子踩花生,王氏蹲在旁邊拿笤帚把踩出來的再掃回去,無視了坐在桌子前的周氏那張監工的臉,幾人說說笑笑挺開心的。

“大郎在家嗎?”

大門口傳來略顯熟悉的聲音。

“在家!”

田桂芝高聲回道,嗖的一下就跑到了院子裏,大門口站着的是本家未出五服的三奶奶孫氏,

“三奶奶,我爹在屋裏剪紙呢!”

六郎和毛毛眼看桂芝如風一樣跑了出去,緊跟着拔腿都要跑,周氏一拍手怒道,

“都不準出去!”

兩人瞬間噘了嘴巴,王氏抬頭看著兒子委屈的樣子心裏氣苦,這麼小的孩子你還真當勞力使啊。

東廂房門口,田樹滿也很快走了出來,

“三嬸找我有事嗎?”

孫氏笑眯眯的被田桂芝牽着手拉到了東廂房,手裏攥着封信遞給田樹滿,

“你三叔捎來封信,你幫我讀讀!”

三叔是個泥瓦匠,此處離京不遠不近,周圍沒啥活的時候他們都到京城找活干,這次三叔運氣不錯,給一家才從北方調任京城的官員修葺房屋,已經干一個多月了,前幾天他幫着三嬸寫信去問幾時返家,今天回信就到了!

“三叔說主家又新加了一些要求,估計要二十八才能回來,要你不要着急年貨的事,主家對他的活計很滿意,賞了不少年貨給他。”

“那就好那就好!”

孫氏喜滋滋的連聲道,拿回書信小心的折好收到懷裏,又掏出來兩個熱乎乎的雞蛋,小聲道,

“奶奶剛剛煮熟的,還熱乎着呢。”

“我不要…”

桂芝搖手不接。

孫氏壓低聲音,“噓,快拿着!”

雞蛋被塞進了桂芝的小手裏,她甜甜的笑道,

“謝謝三奶奶!”

孫氏笑着出門就看見周氏站在灶房門口,揚聲道,

“嫂子你在家啊!”

周氏那臉上要笑不笑的,

“到屋裏坐坐吧。”

“不了不了,家裏今天要打年糕,我得回去看着點火候!”

孫氏擺着手就直接出了大門,她和這嫂子可沒話講。

桂芝趁機溜進了灶房,祖母都出來逮人了,她要再晚一會兒怕就要挨罵了!

直到了傍晚,三奶奶家的長媳端來一盤年糕,周氏那臉才帶了點笑模樣,新做的年糕真香啊!趁現在吃是最好吃的,可是周氏轉眼就把年糕放到了碗櫃裏,

“等過年的時候再吃!”

“娘,祖母為啥不打年糕啊!”

田桂芝被年糕勾起了饞蟲,嗚嗚,天天清湯寡水的可太難受了!

“一個是她不會做,再一個她也捨不得,你祖母會過日子呢!”

她那是過日子嗎?她那是死摳門!田桂芝心裏腹謗不已,

“娘,等咱分家后咱自己做年糕吃行嗎?”

“娘也不會做,”

程氏為難着看着女兒,看她那眼裏的失望后不忍心了,

“不過娘可以拿糯米給你三奶奶,讓她幫着打糕。”

“嘿嘿,娘你真好!為了獎勵你,我決定給你吃半個雞蛋!”

“你三奶奶給的吧!我去端碗熱水來燙燙!”

一連幾天的太陽把地面曬得乾燥起了塵土,日曆也快速到了臘月十五,十五是個很重要的大集,城裏賣年貨的大大小小的鋪子從這天起開始了日進斗金的日子。

鮮亮的紅紙被牛皮紙包裹好裝上了牛車,最後搬上車的是一個藤條筐,裏面是田樹滿這些日子的剪紙和一筆一筆勾畫出的喜慶的畫紙兒。

田桂芝心裏開始噼里啪啦算賬,這批紅紙的利錢,那一包是五刀,裝了十包就是五千張,一張賺兩文,那就是,

“十兩!”

她算賬算的眼冒銀光,可惜啊!這銀子到不了自己眼前啊。

田兆升帶着三郎駕着牛車給京城送貨,待第二日返家,遞給了周氏一個沉重的錢袋子,年底紅紙是暢銷貨,銀錢給的很爽快。

三郎把藤箱搬下了車,他們這次送貨的鋪子是間雜貨鋪,這藤箱裝回來的滿滿的年貨。

只是這些布料、糖果、糕點,田桂芝連看一眼都未曾,直接就被周氏支使着搬進了自己的房間。

晚飯多了兩個菜,桂芝終於夾到了幾塊肉片,頂着祖母那張黑臉大口的嚼着香甜,滿足的笑道,

“奶奶,肉肉真好吃!”

周氏那臉又黑了幾分!她現在覺得早點把大郎一家子分出去挺好的,起碼自己不礙眼了!

田兆升今天挺高興,喝了一碗水酒,臉上帶了些紅潤之色,藉著酒興說了幾句話,

“紅紙越來越好賣了,掌柜的讓趕着這時機年前再送一批貨過去,大郎的門神和年畫那些富貴人家特別喜歡,這些日子你屋裏多點盞燈,能多畫一張是一張。”

過年貼門神是人們為了家宅平安的美好祈願,自從前朝造紙業發達后,紙的價格不再是普通百姓望塵莫及,過年貼門神、帶有祈願色彩的畫紙兒、對聯的人家越來越多。

門神的畫像田樹滿已經爛熟於心,昏暗的油燈下,裁好的長方形紙上勾勒着線條,這門神須用色飽滿,人物形象略顯誇張,這個度田樹滿把握的很好,很快那白紙上就變的色彩斑斕起來,一個豹頭環眼,鐵面虯鬢的形象躍然紙上,透露出一股威嚴,這個太眼熟了!

“爹,這是哪位門神?”

“這是前朝流傳下來的‘賜福鎮宅聖君’鍾馗神像,有些人家喜歡請他驅邪保平安。”

鍾馗,那可是唐朝的人物!

“他是哪朝神仙啊?”

“是前朝終南山人士,擅長捉鬼…”

田桂芝眼神開始渙散,自己這到底是活在了哪個時間夾縫裏?

田樹滿一邊給女兒講故事,手下一筆一筆卻畫的飛快,可田桂芝還是覺得太慢了,不由的問道,

“爹,這年畫沒有木版畫嗎?”

“你說的是那種印書的木版吧!”

田樹滿意會道,

“那沒有,門神以前都只有大戶人家才會張貼,都是請畫師畫的,只是近些年張貼的人家越來越多,還有那畫紙兒,張貼的人家更少,哪值當刻個雕版?這畫紙兒可不止門神一樣,時下成親在新房裏也有很多人家喜歡張貼,每家要的都不一樣,如何刻雕版?”

原來是這樣!那這畫紙兒就不是只有春節賣了?那還真不錯呢!看着桌子上的五個裝着顏料的小碗,桂芝的手蠢蠢欲動,

“爹,我也想學畫門神!”

“等你再大些,現在你先把字練好了!”

田桂芝把自己面前的沙盤抹平,小臉挎了下來,明明我都認識這些字,可為啥寫起來總是缺胳膊少腿呢!想立個天才的人設咋這麼難?

很快,田樹滿手裏的一幅畫就完工了。

“爹,我來放!”

桂芝放下手裏的樹枝忙上前接過來放到身後的箱子上。

今晚田樹滿全畫這一個人物,越畫速度越快,直到程氏摟着閨女睡了,這外間的燈都還亮着,下一次他要跟着去京城給舅舅家送年禮,此時多畫幾張希望能多賣些錢,讓父親買東西時不為難。

臘月二十五,年前最後一次往京里送貨,田樹滿坐上了牛車,他要去給舅舅送年禮,至於是什麼年禮?那得等田兆升收到貨錢現去買,以往周氏還會準備籃子雞蛋,可今年她要留着自己坐月子吃,那不下蛋的老母雞也是如此,所以家裏就沒啥拿的出手的。

牛車在村口三叔家停下,田兆升讓田樹滿下車,

“我讓你三嬸準備了些東西,你去拿來!”

很快田樹滿提了兩個籃子出來,放到牛車上后,田兆升一甩鞭子,牛車慢悠悠的拐到了驛道上。

隔天下午回家,田樹滿拿進屋一個藍布包袱,周氏看了一眼裏面幾件舊的棉衣和一件小花棉襖后就又開始發冷氣,譏笑道,

“都當官老爺還這麼窮酸!”

到底誰窮酸啊!

田桂芝在旁邊看着心裏直翻白眼,她這個后奶也是個奇葩,按理說爺爺很能掙錢,銀錢回來都交到她手裏,手裏的銀錢一點都不缺,可是她就是不舍的花錢,也可能是兒子多了不稀罕了,她對自己親兒子都摳門,這也是她親兒子都不怎麼親她的原因,也是自家能在這個家夾縫裏生存下來的原因,幾個親生的兒子對這個不同母的大哥雖然不親近,但也不排斥,她是怎麼做到的?

田樹滿聽了這話臉色有點難堪,繼母這番翻看和說詞都讓他很不舒服,倒是田桂芝看她翻完了就跑過去把包袱一攏,

“舅爺爺做的是小官清官,靠俸祿過日子的哪裏會有多少銀錢!這幾件舊棉衣給我們也是有心了!”

給了好東西也到不了田樹滿手裏,當然是怎麼實惠怎麼來。

“嘁,還清官?天下烏鴉一般黑!”

周氏啐了一口,正待發泄一下對天下官老爺的不滿時,忽然臉現痛苦之色,

“哎呦,不好,我肚子疼!”

一陣兵荒馬亂,在田桂芝一覺睡醒之後,家裏多了一位新成員,小七叔在凌晨卯時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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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女桂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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