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算

盤算

連未過門的三個兒媳婦在內,論能幹那還得是老大家的,她一進門周氏就輕鬆了很多,所以二郎媳婦她精挑細選了個性子溫婉幹活麻利的,到了老三這裏不知犯了哪門子邪,多少媒婆上門就點頭了馮家那丫頭,此時如何會同意,氣的眼睛都紅了,

“馮家這門婚事絕對不能退!”

周氏本來長得就挺粗糙,這一番猙獰的面目更是沒眼看,田兆升心裏有些不耐煩,終是看着她的大肚子忍了下來,努力壓了壓心裏的火氣,放緩了語氣,

“長幼有序這是規矩,老三必須在老宅成親,你不是很滿意馮家丫頭嗎?成親在家裏你幫着管教一番豈不更好,老大老二分出去家裏也清靜。”

當家的明顯退讓的話,讓周氏的哭鬧聲明顯小了下來,這個家誰做主她還是明白的,她伸手摸了摸肚子,真的認真盤算起來:

那天媒人帶話來孩子他爹直接給一口回絕了,那邊肯定還得來人商談此事,到時候自己再說成親一年後分家也算是退了一步,估計馮家也就是想要個分家的準話,只是自己口袋裏的銀子給親兒子可以,這繼子拿一文都像在割自己的肉,不由腦筋一轉出個主意,

“咱家裏的活太多了,我這馬上要生了,要看孩子要做活,就靠那三兒媳婦可不行!”

這也是實情,周氏以前也是個能幹的婆娘,可隨着長媳的進門,她學會了偷懶和支使,閑散了六年多的時間,你讓她還像以前一樣起早貪黑的從早忙到晚,她已經做不到了。

田兆升微微擰眉,兩個兒子分出去過,一下子少了六口人,就家裏幾口人吃飯兩個女人難道還忙不過來?

“平時那些粗活讓老四老五干,實在忙不過來你喊兩個兒媳婦過來幫忙她們也說不出不行來!”

周氏卻還是不願,

“可是刷紙要本錢,這兩年紅紙越發好賣,別耽誤買賣才是正經,分家的事不如再等等,離三郎成親的日子還早呢!”

“這個讓我再想想…”

想起那白紙的進貨價,田兆升沒有一口否定這個建議,周氏看着背着手出門的丈夫,臉上露出了絲冷笑。

既然一定要分家,她就先給那礙眼的隨便搭兩間窩棚打發出去,想和自己親兒子一起蓋好房子那絕對不可能。

至於大郎那能賺錢的剪紙和畫紙兒她以前是不舍的,可是這家早晚要分,她思來想去想出了個好主意,大郎每張不同的畫紙和剪紙她都留了一張下來,這幾年她一直讓三郎四郎照着畫和剪,畫紙還差點,這剪紙卻學了個七七八八,已經能摻着賣錢了,等以後分了家,沒老頭子幫着賣,看那命硬的日子咋過…

提起田樹滿的身世鄰居都會搖頭嘆一句是個命苦的,他的親生母親在他還沒滿周歲時又有了身孕,自己卻一無所覺,只以為生兒子后一直都沒來月事,每天都為了這個小家忙碌的腳不沾地,不小心摔了一跤后直接一屍兩命,只留一個嗷嗷待哺的還沒滿周歲的幼兒。

俗話說禍不單行,田樹滿在兩歲多時生了一場大病,發燒到人事不省,田兆升連夜抱著兒子借了驢車趕到了最近的鎮子上,那裏有位頗負盛名的大夫,誰知這大夫一看就搖頭嘆息,

“他得了小兒麻痹,這個我治不了!”

這是妻子留給他的命根子啊!

田兆升當時眼睛通紅,‘撲通’給大夫跪下了,

“還請大夫指條活路!”

“京城!”

田家莊離京城不遠,快馬加鞭半天就能趕到,田兆升回家后帶上了全部家當抱著兒子趕到了京城,半個月回來后,兒子走路就是一深一淺,右腿膝蓋到腳踝都異於常人,那個天天跟在父親後面跑來跑去的身影不見了,經常坐在小板凳上發獃,村裡人的指指點點已經讓他意識到自己的不同。

“兒啊!娘知道你心裏還沒放下麗娘,可你個大男人如何會照顧孩子,都說後娘不好,其實也不盡然,總有心腸好的姑娘,咱仔細挑挑你看如何?”

田兆升終於點了頭,在亡妻過世三年後,娶了新人進門。

可事實就是,後娘終歸是後娘,在新婦有了身孕之後,一反剛進門時的小心翼翼,變的矯情愛挑刺。

三四歲的孩子是最調皮的,哪有可能不犯錯,親娘手裏錯了也是個孩子,後娘手裏錯了就是錯了,會罵你不懂事,孩子哭心裏會厭煩,罵你不聽是吧,揍兩下看你還敢不!

孩子的哭聲讓爺爺奶奶不落忍了,

“家裏房子太緊巴了,你弟成親還早,咱再起三間房,你們小兩口搬過去住,省的家宅不寧!”

田兆升剛攢了倆錢接着老宅的牆又起了三間新房,新婦滿意的搬到了隔壁新家,五歲的大孫子就留在老房子,田樹滿每天跟着小姑後面學打豬草,幫着砍柴燒火,安安靜靜的當著小尾巴。

又是三年過去,小姑出嫁了!後娘第二胎才剛懷上,祖父祖母年輕時累壞了身子,二兒子成親后也搬出了老院子,二老跟着長子過,不能賺錢還要兒子花錢買葯,自然要看兒媳婦臉色過日子了!

家裏老的老,小的小,哪裏都需要用錢,一家之主田兆升為了多賺錢,他會經常出遠門送貨,而他離開后,周氏的賢良面具揭開,她很聰明,不會無緣無故打罵孩子,總是抓住孩子的錯處來頓狠的,公婆要是護着她就一起罵,還指着看熱鬧的左鄰右舍讓評理,

“大傢伙來評評理,這孩子犯錯了我管教怎麼還成了我這當娘的不是了。”

“他還是個孩子…”

“小時偷針大了就能偷金不知道嗎?”

“可他沒有偷針,他只是打破了個碗!”

“那碗不是花錢買的嗎…”

鄰居搖着頭紛紛離開,哪家孩子不打兩個碗長大喲!更何況那麼小的孩子就讓他洗碗,真真是後娘的心…

田家的院子經常會傳出爭吵聲和打罵聲,那是一段家宅不寧的日子。

就在田樹滿每天被打罵的懷疑人生時,外公家送來了喜訊,他小舅舅十幾年寒窗苦讀,今朝中了秀才,進門看到外孫那張髒兮兮的小臉,手上腫的老高的紅印子,外公老淚縱橫的抱着孩子離開了!他這一年忙著兒子的科考,把外孫給疏忽了!

他在小舅舅家過了五年好日子!舅舅教他讀書寫字,外婆教他剪紙,外公教他畫年畫,每天都過的很充實,吃的飽穿的暖,越長越像母親也像外公,長成了一個很俊的小夥子,直到舅舅考中吏員要到京兆府任職書吏才被父親千求萬求的接回來!

有了舅舅這個靠山,田樹滿能寫會畫,又被舅舅外公反覆叮囑回家后小心行事,父親這些年也有了固定的客戶,不需要經常離家,周氏的滿腔不滿化作了一張陰沉沉的臉,陰陽怪氣的指桑罵槐,就連親生兒子都得不到她幾個笑臉。

東廂房的裏間,田樹滿走了半天路有些累,鞋子早已被雪水浸濕,換了鞋襪后靠坐在竹椅上歇歇,程氏輕手輕腳的從廚房裏端來一碗熱水,有點不安的問道,

“你們去幹啥了?娘的嗓門老高了!”

田樹滿接過碗,熱乎乎的一碗水下了肚,對着媳婦哪裏還是外面那副沉默寡言的樣子,臉上的笑容讓這昏暗的房間都亮了幾分。

“爹帶我們挑了三塊空地,準備開春建房!”

程氏眼睛瞬間瞪的溜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把丈夫的話又念叨了一遍,

“真的要了三塊空地,明年春天建房?”

幸福來的太突然,讓她以為在做夢,伸手掐了自己手背一把,‘嘶’好疼。

田樹滿拉過妻子的手腕,看着手背上面不明顯的紅印子,笑道,

“還好你本來就黑!”

程氏聞言一惱,伸手在丈夫手背上一擰,田樹滿白皙的手背立馬起了個紅印子,他天生皮膚白皙,這點紅印子可太顯眼了!立馬程氏就後悔了!嗔怪道,

“你咋也不知道躲躲?”

田桂芝偷偷從門后縮回了頭,這爹娘可真膩歪的沒眼看,以她前世看遍狗血劇的經驗來看,這倆口子絕對不是外面說的那樣不般配,弄不好倆人定親前就互有情意,事實也卻是如此,想當年初到舅舅家,一幫小子圍着他說‘小跛子,’其中就有程氏的弟弟,程氏揮着洗衣的棒槌把這幫小子打了個鬼哭狼嚎,從此這位玲玲姐就是他的女神了!

身子躲在門帘后,田桂芝小聲問,

“爹,娘,咱家明年就能住上新房子了嗎?”

程氏迴轉身子把女兒從外間拉進來,摸摸她的小朝天辮,叮囑道,

“還不確定,你出去可莫要多說話!”

“嗯嗯,我知道,要等肉肉吃到肚子裏才能說,不然會被別人搶去的!”

“小鬼頭!”

程氏攬過了女兒,女兒的懂事讓她欣慰卻又心酸,誇小孩子懂事有眼色在她的認知里,那個孩子必然是日子過的小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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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女桂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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