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董平
宵禁之時。
大街之上，來來往往，儘是士卒。
一會兒在這邊，一會兒到那邊，吵吵鬧鬧，直到了天亮。
這是龍山城自來了新主人後的第一次大動作。
事情進行的很順利。
通過龔寧遠的畫像，找到了糧食商會，通過商會的人，又鎖定了另外幾家商會。
李信和岳盧忙碌了整整一夜，所有人被抓進牢裏，由岳盧親自審問。
次日晚上。
從大牢匆匆而出的李信，去見了李錚。
“公子，有消息了，經過岳盧連續的審問，終於能夠確定了其餘三董的勢力。”
這兩日，李錚也一直等着消息。
查案這種事，果然還是岳盧在行。
“此事，辛苦你和岳盧了。”
“公子，現在人都找出來，接下來該如何做呢？”
李錚心中，早有計議。
“將其餘三家勢力，都關在大牢中，然後將無關人員，盡皆釋放，剩下的，就只需要等董平了。”
只關押三家勢力！
“公子是要將龔寧遠的龔氏商會放走？”
李錚頷首。
“不錯，你想一想，我先是放出風聲，要殺了董平之子，然後不僅沒殺，反而將其作為我座上之賓，龍山城中的四董勢力，我唯獨放過了董平的人馬，你說其餘三家聽到了，會怎麼想？”
“那必定會以為，公子和董平達成了某種協議，其餘三家勢力被公子擊破，就是董平的告密，這招不僅是在分化四董，更是在投石問路！”
投石問路，形容的極為恰當！
“不錯，正是投石問路，四董之間倘若真有裂縫，那我這分化之策，就一定能起些反應，倘若他們真是鐵板一塊，之間沒有異心，那我這分化之策，也絲毫不會影響到他們，到底是不是真金，就看怕不怕火煉了。”
“是，公子。”
李信轉身去了。
至第三日上午。
董克和龔寧遠還是被關在龍山宮中，與外界是去了聯繫。
他們絲毫不知道，短短三日間，龍山宮外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正午時分，一封書信，送到李錚手中。
送這封信的人，正是安陽邑的董平。
尚德君的車駕，由五十個甲士擁護，出了龍山宮，出了龍山城。
他是要讓全城的人知道，他出城了。
西門之外，三里亭中。
他見到了輕裝而來的董平。
龍山此處，多近於渥翰大草原，龍山人善戰，善御馬。
不管是骨子裏，還是外表上，都刻着一股狂野，就像是西風一樣的狂野。
能為飼龍一族的族長，能做統御一城的城主，李錚以為，他最起碼也是一個像西風一樣的男子。
但這一看，就全錯了。
他像是微風，一陣拂面、讓人覺得溫柔的微風。
簡簡單單的，一身青色長衫，三縷長髯飄蕩，身邊三個騎士護衛，身後一輛馬車停靠。
模樣細眉大眼，面色白凈，手中一把紙扇，這豈會是安陽城主，這根本就是大驪江南的讀書人。
“閣下就是董平？”
李錚沒有客套，直截了當。
來人上下打量了一眼他，舉止莊重，行了一禮。
“回尚德君，在下正是安陽董平。”
“請坐吧，董城主！”
李錚伸出手，兩人自亭中坐下。
道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都能看到，是龍山城的尚德君出宮，在這裏與一個中年男子相會。
見到這些，董平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尚德君出行，一向都是這麼大的排場嗎？”
李錚一笑。
知道他在擔憂什麼。
“不，唯獨今日排場大，龍山的主人如今是大魏郡公主，我身為郡公主的丈夫，龍山的掌權者，難道董城主前來拜會我，還要顧及他人的眼光嗎？”
董平莞爾，頗有儒雅之風。
“是不該顧忌，說起來，我早就該來拜會尚德君了。”
李錚不說話，只示意董平喝茶。
他在等對方先開口。
“不知我那不孝子董克，犯了什麼錯，惹惱了尚德君，還請尚德君多多擔待，我此次前來，一則給尚德君賠罪，二則將他帶回去。”
董克在名義上，是李錚定的反賊。
至於為何是反賊，董平心中清清楚楚。
李錚一笑。
“我還以為，是什麼風將城主吹來的，原來是城內的告示？”
“正是。”
董平點頭。
“那你可知道，告示上寫的是什麼嗎？”
董平猶豫了一下。
“說犬子是反賊。”
“不錯，董城主有所不知，我初來此處，就察覺府庫空虛，原以為錢財都被御史溫元德貪污，可後來一查，嚇了我一跳。
原來並非是貪污，而是歷年以來，龍山城根本就沒收上來那麼多錢，就是有的，也被董城主的商會拿走了，更甚者，魏王那三成貢稅，也是個笑話，我很想問問，龍山到底是姓魏，還是姓董？”
李錚是將話挑明了。
他就是要讓對方知道，現在所有的勾當，他都清清楚楚。
董平神色泰然，不曾有半點變化。
“尚德君如此聰明，那必然也知道，我們四董與魏王的默契，尚德君的告示，未曾說過犬子被斬殺，那說明尚德君也不想破壞這份默契。
我來之前，早就想過這些，便特意備了一份大禮給尚德君，兩日之內，就可送達，如此全了尚德君面子，那董克我能否帶回去呢？”
這有何不可，扣押董克，也不是李錚的目的。
“是何禮物？”
“黃金百兩，駑馬五十，牛羊一百，還有夜明珠十枚！”
好大的手筆！
能看得出，董平對董克的重視程度。
“那我就多謝董城主了，不過，我還有一個小小的請求，需要董城主答應？”
董平想了一想。
“只要我兒無虞，尚德君盡請道來？”
“其實這也是一件小事，我還需得一封拜帖，董城主以龍山氏族的身份，給大魏郡公主的拜帖！”
小事？
這可一點都不小。
董平儒雅面孔，再也綳不住了。
錢財送給李錚，這可以說是兒子的買命錢，但送上這拜帖，無疑是在宣告整個龍山，他安陽邑第一個跳出來，承認大魏郡公主的領主地位。
這對他來說，是會要命的。
自從龍山來了郡公主，除了龍山城中，就沒有一個氏族，正兒八經的送上拜帖，沒有一個氏族，正兒八經的承認，郡公主是他們的領主。
若是董平承認，那不僅可以打破了僵局，更是能讓一大批氏族，聞風而動。
不過，董平只要足夠聰明，是不會做的。
李錚只是一個試探。
“恕難從命。”
他的語氣，已經不再像剛才那樣平緩。
兩人交談的氛圍，也要發生變化。
說明四董對抗李錚的決心，是堅定的。
“哈哈，我從來不強迫人，既然城主不答應，那就算了，那我只問城主一個問題，這總該可以吧？”
董平舒了一口氣。
他似乎也沒有料到，李錚會這麼容易就放棄。
“不過有些問題，我也不會回答的。”
“這不要緊，我要問的問題，你不回答，以後我也會知道的，從什麼時候起，豢龍一族就分成了四支？”
上古傳聞，豢龍者董父，御龍者劉氏。
既然是豢龍一族，那就應該是一脈才對，何至於成了今日四董。
莫非他們有過一次分裂？
“我給城主捋一捋，豢龍一族，傳承久遠，到龍山國滅后，就被稱之為四董，而近些年，又有聯合的趨勢，成了龍神聯盟，我很想知道，是什麼讓你們分分合合？”
不等董平的回答，他又繼續問。
“尚德君想利用這些，對我們進行分化擊破，我告訴你，這是不行的，真要是能行的話，當年的魏樂，早就成功了。”
李錚搖搖頭。
“你只需要回答我的問題，就可以了。”
“大約百多年前吧，尚德君滿意了嗎？”
百多年前。
這信息還真是太少了。
“滿意了，非常滿意了，一個傳承足有千年的豢龍一族，如今分裂成四塊，然後又成聯盟，有再次整合趨勢，這說明四董之間，有着共同的秘密，而這個秘密，就是你們聯合的基礎。
你們想要守護什麼，想要達成什麼，我都不在乎，我也不想去探究你們的存在方式，但你得知道，我是誰嗎，我為何而來。
我是大驪的前太子，東邊齊國和西邊魏國所中意的人，至少他們都相信，我有傾覆天下的能力，我雖然做不了太多，但我能夠讓龍山復國，這是個機會，對嗎？”
李錚還是一如既往的自信。
將來他要是成為了皇帝，魏國或許會成為他最大的敵人。
制約敵人的最好辦法，就是給敵人樹立敵人。
機會是給有準備的人，現在謀划，一點兒都不晚。
“尚德君這樣直白地告訴我，就想讓我答應嗎，那也太可笑了。”
可笑！
在董平的面上，並沒有笑意。
“城主何必着急，同樣的話，我也會對其餘三位城主說的，至於誰會選擇，就取決於你們，我一點都不急。
董克告訴我，他有三個願望，第一，去大驪皇宮，第二，去大梁王宮，第三，去龍山宮，我幫他完成了第三個願望，從現在起，他就是自由的，他要是願意回去，馬上就可以回去。”
“那就多謝尚德君了。”
會面董平，雖然無果，但實際上，李錚已經取得了先機。
董平之後，其餘三位，也必定會有所反應。
看着李錚遠去的背影，董平久久不能回神。
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思索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