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番外二
陳默站在通風井的溶洞口,像是一尊雕塑,她在等司命出來。她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但她會等下去,因為司命說過,他們會再見面。
陳默相信司命的話,一直都很相信。
“司命,既然話已經說出口了,你最好能做到,否則………”
否則——
否則後面會是什麼呢?
“司命,你真是個混蛋!混蛋!混蛋!”
陳默衝著通風井的溶洞怒吼着,扯着嗓子,攥着拳頭,用盡全部的力氣。頭髮被風吹到了前面,顯得特別的凌亂,但是陳默沒有要整理的意思。
任由她隨意的披散下來。
顯得她更加落魄。
等不到司命出來的她,就是個落魄的可憐人。
這已經是第三天了,但她還是沒有能夠在通風井的溶洞口看見司命出來。
隨着時間的流逝,希望只會越來越渺茫。
斷龍石雖然一旦落下就不可逆,沒有人能夠將它再抬起來,但是通風井可以從內部打開。
如果司命他們真的已經將白蛇解決掉了,那麼司命一定會打開通風井想辦法從裏面出來。
不會不出來。
沒出來的話,只可能是白蛇還沒死。
或者司命已經死了。
沒人敢去想司命已經死了的結果,但大家都知道,那或許是最接近事實的結果。白蛇不知道通風井的機關在哪。
他就算活着,也不可能出的來。
他活着………
陳默咬着牙,這些天來的失落,痛苦,壓抑,崩潰,在這一刻全部的爆發了出來,像是山崩海嘯一樣。
她吼完之後,通風井那邊還是沒有任何的動靜。陳默用脫了所有的力氣,以至於吼完之後沒有力氣再站着。
她的身體癱軟下來,一屁股坐在草地上,雙腿併攏着,蜷縮着。
陳默獃獃的看着溶洞口,眼淚奪眶而出。
她盡量的不讓自己哭出聲音,可最後還是沒能夠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山麓之中,哭泣的聲音不絕如縷。
“司命………”
“司命………”
“你出來啊!”
她一遍遍地喊着,發了瘋的喊着,似乎覺得自己只要喊的足夠大聲,聲音就能夠穿透通風井的屏障,傳進雲崖。司命能夠聽到,他知道自己在外面等他,一定會想盡辦法出來。
所以她拚命的喊着。
喊啞了喉嚨。
到最後,說不出來話。
沒有用,她做這些都沒有用。
有些事情,陳默只是不願意去相信,去接受而已。
比如,司命可能已經死了。
如果還有一線的希望,為什麼要先接受絕望呢?
陳默覺得,連自己靠岸這樣不可能發生的事情都發生了,還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呢?
所以,她不接受絕望,只願意相信希望。
但今天,她又一次的失望了。
下午的時候,陳姨和狐娘來到山麓陪了會陳默,但都沒有說話,因為他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安慰在這個時候,只會適得其反。
他們能做的,就是陪着,讓陳默覺得身邊至少還有人,這樣她會好受些。
晚上,陳默就在山麓睡。
她在這裏支了一個帳篷,這幾天都是在這裏睡。老白和鄭南擔心她的安全,讓雲崖的戰士輪流在四周守衛,防止山麓深處的野獸嗅到了氣味衝過來。
畢竟岷山是深山,有着不少具有危險屬性的猛獸。
其他人,則是在附近的鎮上住着,休養生息。
第四天上午,老白和狐娘來到陳默的面前,看着她一如既往獃滯的神情,心裏也是十分的不忍。
“陳默,我們要回A城市裏雲崖的據點,你跟我們一起回去吧。”老白說道。
司命讓所有人從市裏的據點撤回雲崖,是擔心白蛇的突襲,但現在白蛇困在雲崖生死未卜,市裏的據點無疑是安全的。
這人多人總不能一直住在酒店裏。
而且據點有些專屬於他們的醫療設備,能夠處理一些突然的創傷炎症。
“我不去。”半晌,陳默才回復老白的話。
老白嘆了一口氣。
陳默依舊是低着頭,“老白,你不等他了嗎?”
他,指的是司命。
“陳默,有些事情,就算你不願意發生,可如果真的發生了,你也要接受。”老白面色凝重,他猶豫了會,掙扎了會,還是決定要勸說陳默放下。
“沒有發生。”陳默斬釘截鐵,十分篤定的說,“老白,你不信司命嗎?”
“這不是信不信的問題——”
“老白,我看錯你了。”陳默低聲的說,然後聲音突然間大了起來,“老白,司命是用自己去困住白蛇,你連等都不等嗎?”
“陳默。”
“老白,我看錯你了,看錯了!”陳默喊道。
“陳默!”老白也朝她吼道。
一旁的狐娘嚇了一跳,她有預感會發生什麼,急忙拉了拉老白的手臂,示意他不要再說話不要再刺激陳默了。
老白沒聽,他甩開了狐娘的手臂,往前走了幾步。
“陳默,司命死了,他死了!我很難受,也很痛苦絕望,可他已經死了!他用他的命來換你的安全,換我們的安全,不是讓我們在這裏抱頭痛哭,陷入絕望的。”
“老白……”狐娘喊了他一聲,想打斷他的話,讓他被說話了。
“他沒死。”陳默抬起頭,瞪着老白,眼裏充滿了恨意,“不不不,司命沒死!”
老白迎着她的目光,“我也希望他沒死。可如果,他真的沒事,一定會第一時間,打開通風井,從裏面走出來,來見你。陳默,司命把你看的比生命還重,要是他沒有死,他會遲遲不出來找你嗎?”
“老白!”狐娘橫眉豎眼,冷冷地盯着老白,手指在老白的腰間狠掐了一把,“別說了!”
老白疼的直咧嘴,然後被狐娘拽着離開。
“陳默,你想在這多待會那就多待會,雲崖還有狐人會留下保護你,我們先去市裡了。你也別怪老白,他………”
“走!你們走!”陳默抓起身下的一把土,朝着後面扔了過去。
老白狐娘離開了。
山麓里,只有陳默一個人,坐在原地,默認不語。
“司命,誰稀罕你拿命來換我安全?我不稀罕!”
陳默心裏自言自語道。
她的眼神再次暗淡失去光亮,眼眶也被淚水淹沒。
“司命,你有沒有想過,當我醒過來,發現你不在了,我會是什麼感受?我會崩潰的,會比死還要痛苦。”
陳默邊抽泣着,邊說話,彷彿司命就站在她的面前。
“司命,你記不記得你曾經說過,不會丟下我一個人?可是,你忘了。”
“司命,你那件消失不見的白色襯衣是我藏起來了,就藏在另外一個房間的柜子裏。我想幫你燙整齊的,可是一不小心弄破出來一個洞。”
“司命,其實第一次的那天晚上,我沒喝醉,我故意喝醉的,那晚我很快樂,也很滿足。”
“司命,你說我有慾望臆想症,我承認我是有,但現在沒了,被你治癒了。除了你,沒有誰能夠讓我起多餘的慾望,可是……你人呢?”
“司命,你要是躲在裏面,一直不出來,我不會等你的,我真的不會等你。我會去找別的男人,和以前一樣,我還會繼續犯病,我還會在海里漂着,渾身濕漉漉的,被擁抱着,卻溫暖不了,渾身都是冰冷的。”
“司命,你不是說你來做我的醫生嗎?醫生不是應該對病人負責到底的嗎?我要是再生病了,你就應該再一次的把我治好,躲着我算什麼醫生!”
“司命,你出來啊………你給我出來啊!”
………
聲音,再一次戛然而止。
不是因為沒有話說了,而是因為淚水順着嘴唇邊緣流了進去,她哭啞了,說不出來話。
腦海里,還是她和司命在一起時候的畫面。
從第一次見面,到最後一次見面。
他們認識的時間不長,不到半年,卻像是經歷了一生一世。
陳默坐在地上,一坐就是一整天。
口袋裏的手機響了。
是一個陌生的座機號碼,陳默沒接,直接掛斷了。
拿着手機的手還沒有放下,再一次響鈴,還是剛才那個座機號碼。
這一次,陳默還是沒有接聽了這個號碼,直接將手機關機了,扔在地上。
太陽落山,黃昏結束,接下來會是夜幕降臨。
山麓沒有燈光,好在今天沒有雲層,月亮的光能夠照亮這一片區域。
陳默被夜晚的冷風凍得直打哆嗦,她抱着手臂搓了搓,然後起身走回到那個帳篷里,在裏面裹着一床棉被。
不知不覺,她昏睡了過去。
這幾天,她沒有睡一個好覺,一直沉浸在悲傷的情緒之中。
現在,她終於是有些支撐不住,睡了過去。
哪怕已經睡著了,她的嘴唇依舊是半張開,似乎是在說話、湊近去的話,能夠聽到,她在喊司命的名字。
喊了一遍又一遍。
山麓寂靜無聲,就連平常經常會出現的蟲鳴鳥叫,也聽不見了,像是突然之間消失了一般。
就像是整個岷上沒有任何的蟲鳥存在一樣。
靜,靜的有些詭異。
那怕是山間流竄的風,也沒有聲息。
…………
清晨,第一縷陽光刺破黑暗的時候,整個世界煥發了新的生機。但山麓依舊是一片昏暗,因為太陽還沒有升高到足夠的高度,陽光只是灑在東面的大海上,被層層大山阻隔。
當太陽照進山麓的時候,已經是上午的九點。
恍惚間,帳篷一片明亮,陽光刺痛了陳默,她醒了過來,動了動眼皮,然後睜開了雙眼,緊跟着又閉上了雙眼。
過了許久,漸漸適應了陽光的溫度,陳默才再度睜開雙眼。
她起身,走到山麓附近的清泉,掬了一捧水洗臉,然後回到原來的位置,坐在那塊石頭上,繼續看着通風井的溶洞,等待着奇迹的發生。
她相信,一定會有奇迹發生。
地上是她昨晚扔下去的手機,上面還有不少秋霜凝結的露水,沒有徹底的蒸發乾凈。
中午,狐娘給陳默打了個電話,陳姨也打了個電話過來,先是刻意說好的一樣。
陪陳默說了會話,沒提司命的事情,也沒有讓她回市裡,只是說了些別的話。
陳默知道狐娘和陳姨的心思,嗯了幾聲,就沒再說話。
“陳姨,下午我會回市裡。”
掛電話前的最後一句話,是這個。
陳姨來不及鬆一口氣,電話已經掛斷了。
五天,陳默已經等了五天。
她知道,司命真的不會出來了。
老白說的沒錯,司命瞞着她,背着她讓她離開,是希望她能夠好好活着。
司命最後的希望,她不想破壞掉。
陳默走回到帳篷里,收拾着自己的東西。她的東西並不多,只有一個包而已。帳篷沒有收,還是放下這個地方,或許過幾天她還會過來。
外面有車,她可以直接開車回市裡。
今天的陽光出奇的辣,彷彿像是回到了夏天一樣,溫度升高的很快,走了幾步路,陳默的額頭已經浮現了不少的細汗。
她擦了一把汗,繼續往前走。
這時候,她聽到了一聲巨響。
像是石頭滾落的聲音,但得是多大的石頭滾下來,才會有這麼轟隆的巨響?
陳默身體頓了一下,轉過身去看,溶洞的地方似乎有動靜,最上面的石塊簌簌落下。
接着是噼里啪啦的聲音。
陳默呆住了,但很快她想到了什麼,神情再一次的獃滯住。她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該幹些什麼,像是個傻子,獃獃站着。
終於,她反應過來,左邊喊了一句司命。
她的身體也是動了起來,飛也似的衝到溶洞的邊緣,朝下面看過去。
開了,原先的通風井的屏障開了!
一眼能看得到雲崖的內部,能看得見有身影在不斷的靠近。
然後,她看見了,從繩索上上來的人。
司命!
她大聲喊道,眼淚沒忍住,傾瀉了出來。
一分鐘后,司命從溶洞出來、走到陳默的面前。
陳默怔怔看着她,眼淚沒能夠止住。
“司命,你混蛋!”
陳默吼了他一聲,把心裏壓抑的情感全部的爆發出來,發泄在司命的身上。
隨後,她撲進了司命的懷裏,大聲的哭着。
自己等到了。
自己終於等到了。
她邊哭邊笑,光線慢慢收斂,太陽變成了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