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跪不起

長跪不起

“五哥,還真是沒想到,這一趟竟然走了小半年,這繁華、這熱鬧,恍如隔世啊,還別說,這旁的地兒再好,還是不如上京待着舒服。”

出使青州歸來的車隊緩緩穿過上京城最繁華的街道,坐在馬車裏的少年,掀開帘子,望着這座人來人往的城市,感慨萬千。

這還是頭一次,這麼想念一個地方,哪怕此刻身在其間,仍覺得不太真實。

往來的人群、攤販,吆喝的酒肆小二的聲音、車軲轆滾動的聲音、歡呼雀躍的聲音,嘈雜成一片,聽在耳朵里,竟然如同一曲華章美樂,叫人念念不舍。

李震黎順着他掀開帘子的方向,向窗外望去,摩肩接踵般熟悉的場景一一向後退去。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此地的繁華竟也是他心頭牽連不斷、難以割捨的存在。

不知道她此時在做什麼。

“駕……駕!”

這時,一陣連續的馬蹄疾馳的聲音轟隆隆的傳來,那聲音由遠而近,眼看着近在咫尺,行人匆匆讓路,打斷了這盛世的繁華景象,抱怨聲四起。

“這誰啊,這麼囂張,敢在這人群密集的主街上乘馬疾馳。”逍遙不耐煩地嘟囔了一句。

震王看了看他,朝帘子外喊道:“硯白,怎麼回事!”

硯白牽了牽馬頭,轉過身朝後方望了望,一見疾馳而來的人,立刻說道:“爺,是九爺。”

逍遙哼哼唧唧一聲:“難怪!”

這上京城裏誰不知道,九王爺李庭東是個出了名的好馬主兒,除了愛養馬,就是喜歡縱馬疾馳在這上京城的大街上,看似逍遙自在,實則囂張跋扈。

偏生皇上還就喜歡他這性子,特許他能在這上京城內縱馬遊街。

沒想到,他們兩隊人馬竟然同一時間回了這上京城。

“吁……”

“五哥、十弟,好久不見吶!”東王強制性地牽住馬,停在了馬車的一側。

逍遙掀開帘子,瞧着他一副驕縱的樣子,哼了一聲:“老遠就聽到了馬蹄聲,九哥當真是有牌面啊。”

“逍遙!”震王喊了他一聲,這孩子就是沉不住氣。

他知道逍遙氣的是什麼,回京這一路,他們數次遇襲,不排除東王對他們下手。

逍遙悻悻地看了看他五哥,任性的甩了甩帘子,一臉不屑。

“聽說九弟此次前往楚州,一路辛苦了。”震王隔着車簾慢聲細語的說道。

東王勉強笑了兩聲,高亢道:“五哥,何來辛苦一說,本王不過是把該做的做好罷了,你也知道,父皇他要求嚴苛,這事兒要是做不好,如何為父皇分憂解難呢!”

他說著,睥睨了兩人一眼,道:“聽聞五哥、十弟這趟青州之行出了事,怎麼樣,人沒事吧!”

東王的言下之意在明顯不過,一是強調他倆辦事不力,才要他出馬解決爛攤子,這二嘛,哪是什麼關心問候,他倆要是死在青州,可不就合了他的意嘛。

逍遙原本對他這九哥還算有些尊重,此時聽他這麼說,氣的臉色鐵青,正想反駁兩句,被李震黎以手壓着了。

“無事,只是受了些小傷,這哪能和九弟相比,九弟德才兼備,自然是皇上的左膀右臂,聽說九弟楚州之行也出了些事故,兩具屍體被焚,你人沒事吧。”

逍遙看了看他五哥,失聲一笑,他就知道,五哥此人甚是腹黑,怎會看着東王隨意嘲諷他們。

“……”東王臉色白一陣青一陣的,這不擺明他方才的話打了自己的臉么,兩具屍體都護送不好,還一朝被燒個乾淨。

他沒好氣地看了他倆一眼,雙手抱拳,語氣不善:“既然五哥、九弟沒事,本王還要去復命,先走了!”

說完,高呼一聲,縱馬疾馳而去。

“哈哈哈哈……五哥,真有你的,這老小子,還就你有辦法對付他,瞧他方才那一臉青白,煞是好看。“逍遙長舒了一口氣,嘆道,”哎呀,沒想到這一回京,就瞧了這麼一出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戲,爽啊,爽,呼……”

震王嗔了他一眼,搖了搖頭,到底還是個孩子!

“走吧。”

車隊剛行走沒一會兒,又停了下來,原來是傳旨的公公。

讓他們不用急着去見皇上,休息一日,明日一早進宮復命。

“也好,五哥,我先把楚瑜送回去,她出來這麼久,楚侍郎肯定急壞了,我晚點來找你。”

震王點了點頭。

逍遙下了車,轉頭翻身上馬,護送後面的車輛朝着岔路走去。

不用直接進宮,羅裳帶着他的人也先行離開了,這一趟着實把他折騰的不輕,可要回去好好休養休養。

待他二人離去,只剩下震王和硯白二人。

“方才那公公同你說了什麼。”

“爺,皇上罰風姑娘跪在北極殿外兩個時辰了,原因不明。”

李震黎皺了皺眉,出了什麼事。

兩人正說著話,瓢潑大雨傾盆而下。

這上京城入秋後的天氣變幻無常,時常瞧着艷陽高照,隨後就是一場大雨,再晚些時候又晴空萬里,像極了一個發脾氣的小姑娘,時而天真爛漫、時而幽怨哀泣,當不得真。

馬車眼看着到了震王府外,已經候着一眾人,慕黎站在其中,不時朝着一個方向張望着,連雨滴落在她的肩頭,也顧不上了。

震黎哥哥,怎麼還沒到呢。

“硯白,掉頭,進宮。”

北極殿外

天色陰沉的厲害,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怕是一時半會兒停不了。風輕輕跪在雨里,渾身已經濕透了。

這些天,她腿疾發作的厲害,瞧着剛有點好轉,這又是跪,又是淋雨的,跪到此時又如萬千螞蟻啃噬,每一滴雨水落在她身上,都像是一道道催命符。

眼瞧着,搖搖晃晃的身子已經經不住大雨澆打,皇上也沒有下旨讓她起來。

冷。

冰冷。

冷的每一口呼吸都能要了她的命,全身的寒氣不時的往外冒。風輕輕的意識已經有些渙散了,綿綿雨絲也澆得她眼睛看不清物體了。

好冷啊。

不知還要跪到何時。

就在這時,一陣細碎的踏破雨水的聲音,時輕時重地傳來。

是誰?

是他嗎?

不,不是他,她已經讓紅衣去攔住他了。

絕不能讓他在此時進宮。

風輕輕意識渙散,面目僵如糊紙,連扯動一絲表情也已經動彈不得了。

可那腳步聲,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是誰啊。

李震黎撐着傘緩緩而來,當他的視線看到那個跪在雨里的人時,心中驀然一痛,如蛛網千絲纏繞,勒的他呼吸一滯。

“王爺,我家公子讓我轉告你,此時無論如何不能進宮。皇上罰公子是因為公子不願任職太醫院,您不宜出現。”

李震黎的耳邊迴響起紅衣的話。

可他怎能不來。

李震黎一步一步的朝着風輕輕走去,腳步堅毅,面色從容。

分明已經不行了,卻仍在逞強。

饒是已經麻木的不行了,可雨打在身上的感覺卻沒有消失。只是……

嗯?是雨停了嗎?

這滴答滴答的聲音又是怎麼回事?

方才急促而下的雨忽然沒有了,風輕輕的反應力有些慢,她睜着已經被雨水黏在一起的眼睛,費力地抬起頭,想要瞧一瞧,隻影影約約瞧見一抹紅色,還有一個挺拔的身影。

是五哥嗎?

風輕輕睜了睜眼睛,只能隱約瞧見身旁站了個撐傘的身影,卻怎麼也看不見臉。

李震黎撐着傘,站在風輕輕的身側,傘微微傾斜,擋去了這細如遊絲且連綿不絕的雨水。

他撐着傘,低頭看着她,眼裏滿是疼惜。她跪在地上,雨水澆濕衣衫,費力地抬頭望着她,眼神渙散。

一傘、一雨、兩人。一個抬頭,一個低頭,一白衣跪於紅塵俗世,一玄衫傲立天地之間,這一瞬間,仿若世間萬物消失不見,惟此二人立於人世,歲月靜默。

立在屋檐之下方才還焦灼難安的蘇見士,看着這一幕,眼裏閃過一絲笑意,或許皇上啊,亂點了鴛鴦譜。

這震王英姿挺拔如同雪松立世,這寰醫聖手瞧着也好似風姿綽約、並非殘疾之身,一站一跪之間,似羨煞旁人的神仙眷侶。

他莫名的想起了那年開年宴上,皇上指婚,太上皇問寰醫聖手,可願嫁給震王的情形。

還是太上皇有眼光啊,這二人,怎麼看都像是天生一對。

“五哥,是你嗎?”風輕輕又掙了睜眼,可眼前的人模糊一片,看起來似乎面目嚴肅,有點像李震黎不說話的樣子,看着就很欠揍。

李震黎喉頭滾了滾,發出了只兩人聽得見的“嗯”。

怎麼還是來了,不是不讓他來么。

“蘇公公還請稟報一聲……輕輕!”李震黎正想讓蘇公公向皇上稟報,風輕輕頭一偏重重地倒了過來。

幸好,他手快,連忙護住了她的頭,一把抱住了。

“王爺!風姑娘!”蘇見士大叫一聲,連忙命人過去撐着傘,又趕緊跑了回去,在門口大喊道:“皇上,寰醫聖手暈過去了。”

“還愣着做什麼,傳太醫!”內里一陣吼聲。

天徽帝原本也沒打算懲罰風輕輕,只是讓她擇日到太醫院任職,哪知風輕輕根本無意,兩人爭執不下,天徽帝讓她跪在外面想清楚了在起來。

誰知,風輕輕這一跪還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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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生病誰快,誰也沒有這二位厲害。輪番這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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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東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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