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的盧妨主

第二章 的盧妨主

小蕙到機場幹什麼?

肯定是為我送行,肯定是開着三菱吉普。.這部三菱帕傑羅莫名其妙的剎車隱患,竟然在她手上出事了。

的盧的盧,今日妨主!

回到會場上,大國心亂如麻。腦子裏老是閃動着撞車和翻車的場景。

有一次,跟幾個朋友到山海關,開着這部越野車。車上一個年輕人想飆車,接過方向盤就快馬加鞭。瘋狂了一陣子,忽然感覺剎車失靈了。他連說“不好不好”便手忙腳亂起來。

“別慌張!走S形,慢慢減速。”大國指點着,同時從倒車鏡注視着後方。

那小子死命地抱着方向盤,**都離了座位,好像在馴服脫韁的野馬。折騰了好一陣子,才勒住韁繩。好在路上車輛稀少,沒有出事。小夥子癱到座位上,臉煞白,手冰涼。

車子還給大國。大國下車,東瞅瞅本摸摸,胡亂搗鼓搗鼓,調試調試,它又正常了。

“什麼破玩意兒!”

“哪有你那樣野蠻駕駛的。溫柔點嘛!”大國笑着說。後來,他到修理廠進行徹底檢修保養。人家說沒有查出故障。

心中有了這一塊疙瘩,大國就特別關注三菱吉普的質量信息。

網上說,有人駕駛三菱帕傑羅V73從天津駛往西安,途中出現翻車事故,車上四人全部受傷。當事人以“帕傑羅制動系統缺陷”為由,把三菱公司告上法院,提出300萬元索賠。法院以“現有證據不足以證明事故車存在導致事故發生的制動系統缺陷,經審理並未得出事故車存在質量問題的結論”為由,不支持原告的訴訟。隨後的上訴雖被駁回,但官司還在繼續。

在長沙,有人駕駛一輛三菱帕傑羅V6-3000型,在大街上橫衝直撞,把一輛中巴撞出一二十米。十多人受傷。這起事故顯然是剎車問題……

“哧啦”一下,麥克風的嘯聲提醒了他,他現在是通江質量廳廳長。此時,正以主人的身分掌控這裏的場面。他趕忙收心猿,勒意馬,整衣斂容,居高臨下地掃視會場。那一顆顆高昂的頭顱,一張張漠然的面孔,彷彿都在嘲笑他,拒絕他。

他在心理暗示,努力鎮定起來,擺出全神貫注的神態,聆聽着萬鑒副部長的講話,配合著領導的語調,掛出適當表情,時常記上幾筆。萬部長的講話很誠懇、很親切、很風趣,場面上不時蕩漾起會心的笑聲,如同死水微瀾。可是,萬部長的話,大國一句也沒聽進去。

滿腦的小蕙,像仙女一樣飄來盪去,閃閃爍爍,把他的感官全都屏閉了。

那天,在城郊度假村的精坊雅舍吃了飯。出來發現,車身略略傾斜,車胎被人扎破了。

“看車的幹什麼了?找他們保安。”小蕙一邊對着小鏡子,撇着嘴唇補妝,一邊氣憤地說。

問那保潔的婦女,她說:“那個啥的,他在對面大酒店喝酒哩。”

順着她手指的方向,在馬路對面,有個簡陋的大排檔,豎著個口氣大得嚇人的標牌:“京都大酒店”。下面一行紅漆小字:“啤酒一塊錢一瓶”。

大國嘲笑着搖搖頭,打開後車廂尋找備胎。小蕙合上鏡子,溜入坤包,說:“你們這地方管理怎麼這麼差呀。”

“小姐,你瞅瞅,攏共才三部車,那兩部還是卡車。他總不能傻乎乎地給你一個人看車呀。這高檔別墅區,業主都有私家車庫。”

“車上的備胎也沒氣兒。算了,乾脆開出去,找地兒換胎吧。”大國紳士地給小蕙開了車門,一邊自嘲道,“這倒好,還沒懷孕,胎兒就沒保住。”

小蕙燦然一笑,上了車,她說:“這地方的客人怎麼這麼少呀。”

大國腳踩油門,嘿嘿一笑:“我們倆不就衝著這裏人少,沒有耳目才來的嗎?”

感覺着輪骨生生地蹭地的聲音,小蕙說:“真晦氣,這要到哪裏補胎呢?這附近有修理廠嗎?”

“別急,車到山前必有路。”

“我倒不是着急,這樣開着癟胎,會把它扎折的。”

出了門,峰迴路轉一拐彎,就是一個充氣補胎的地方。大國的車還沒停穩,一個滿臉油污的男孩迎上來,說:“先生,你的車胎是補還是換。”

“換了吧。”

男孩轉身而去。大國朝他背影喊道:“你不看看我的車胎型號呀。”

“我曉得。”

“那你拿兩隻來吧。”大國想到把備胎也補好,方便小蕙以後用。

“要得。”

“可以開正規發票嗎?”

“中。”

兩人站在車邊,大國說:“我有個大膽的推測,我們的車胎,就是這孩子扎破的。”

小蕙恍然大悟。正要說什麼,男孩拿了兩個內胎來了,走路有點兒跛。大國碰了碰小蕙,說:“三百六十行,行行有它的潛規則。千萬別點破。天下比你我聰明的人多的是。”

男孩換備胎的時候,胖墩墩的老闆剔着牙齒,嘖着嘴,臉上掛着剛剛飽餐一頓的愜意,從屋裏出來。腳踢着一隻千斤頂過來,支起了轎車的橫樑,卸了車輪,瞅了一眼外胎上扎破的口子,把活兒丟下了。男孩彎腰蹶**幹活,動作特別麻利。扒下內胎,看着大國,拿扳子在外胎上“咚咚”地敲了兩下。

“什麼意思?”大國看到外胎磨損嚴重,就說,“需要換嗎?你這兒有這型號的外胎嗎?”

“有的。”

“那就換吧。”

那孩子很快把這內外胎全換了,充滿了氣。這期間,小蕙指着前面的一個工地,說:“那是個新的別墅區。坐北朝南,背山面水,環境優美,最適合休閑度假。等它開盤,我來詢詢價。你不是一直想在這一帶置業嗎?”

小蕙修長的臂彎上挎着包,手裏擺弄着變色鏡,側臉深情地望着大國,說:“坐在這裏,眺望都市的繁華,會是什麼感覺?”自己答道,“世人皆醉我獨醒!”

“國外有錢人都住郊區別墅里,只有窮光蛋才住鬧市的高層公寓。”大國說,“趁現在冷清,在谷底出手。不出五年准火兒。”

“也許有那麼一天,人們忽然厭倦了追逐名利的日子,回歸到自然的懷抱,靜心地觀看夕陽,看落日怎麼點燃晚霞!”

風,吹起她的秀髮,顯露出她的小資情調。那是做作的浪漫,卻也是真實的渴慕。對重壓的逃逸,畢竟是人的本性。

“好啦!”男孩叮叮噹噹地收拾着工具。

大國付錢的時候,忽然說:“不對,這前外胎,要換兩個同時換呀。喂,小夥子,還去拿一個來吧。”

男孩回去轉了一圈,出來說:“這裏沒有了,你等一下,我去倉庫拿。”

“倉庫多遠,要等多長時間?”小蕙着急了。站在這路邊,來來往往的車輛颳了她一頭的灰塵。

“得一小時。”

“算了吧。這不是好好兒的嗎?不換啦。”小蕙仰臉詢望着大國。

上了車,大國說:“這車從此就交給你了。你記着,一定要把左邊的前外胎換成跟右邊的一樣。”

“知道了啦!”

“還有,這車有個毛病,在坎坷不平的道路上,開快了,偶爾會剎車失靈。我找人看了,查不出原因。這小日本的車,有時候跟他們人一樣,鬧點小脾氣。”

“這車不是你選的嗎?”

“日本三菱在L系列之後,開發了V系列,其中的V31、V33型在中國銷量很大。有民用,也有軍用,質量應該沒問題。”大國說,“這種墨綠色帶紅色條紋,我當時一看就很喜歡。”

這輛車是一個當老闆的朋友送給大國的。身為質量部評定司副司長,他擁有一定的權力。

本來也可以送他一輛轎車,但是,大國喜歡越野車。他身高一米八五,坐在這樣的吉普車裏,視野開闊,空間感特別好,操作也順遂。

大國說:“我喜歡這種車粗獷的造型,精細的設計,車廂寬敞舒適,座椅包容性好,駕車不容易疲勞。但是,這種高底盤車對你不適合。按你的身高,你駕車時,方向盤容易擋住儀錶板上的轉向燈。這是這一款車的缺陷。以後有機會給你換輛轎車。”

“沒事兒!我一不會飆車,二不走不平路。”小蕙說著,自個兒蜜蜜地笑。

“笑什麼?”

“你說送我一部轎車,我想到中國人會取名兒,車子這個洋玩意兒,也跟中國的轎子結合了。轎車!我就想到,你一頂轎子把我抬回家。”

大國說:“你想像力還真豐富。”

小蕙黯然道:“這輩子怕是等不來那頂轎子了!”

口袋裏手機響了,大國接應道:“嗯,我正在單位有事兒哩。一會兒給你打過去。先掛了,啊。”

“誰呀?”小蕙一臉冷酷,其實她知道是誰。

“老太婆。”大國說著,想起來一件事。就順手打開車上的小儲藏箱,那裏有光碟、磁帶、導遊地圖、休閑雜誌等雜物。他挑出一個小信封,亮了亮,又放回去,說:“這裏是一些我們倆的照片。電子版在我辦公室電腦里,我把它刪除了,但是又覺得可惜,沖印一份,只有放在這裏最安全。現在隨車子一起交你保管啦!”

小蕙點點頭。她抽出照片,一一欣賞,回味着拍照時的情景,臉上洋溢着幸福的光彩。

半道上路過一個地鐵口,大國停了車:“我們就此分別。”

“把車給我,你明兒怎麼去機場?”

“部里派車。”

“你老婆送你嗎?”

“她去幹嘛呀。司里一幫弟兄送。”

“你這一走,一直給你壓着的那些個活寶,一個二個,肯定急猴猴地較着勁往上爬。”

“往上爬,是機關幹部的本能。”

“別看他們現在歡送你,你要是回來還不離窩,他們恐怕擠得你站腳的地兒都沒有。”

“你的意思不是讓我回來就更上一層樓嗎?”大國說著,象徵性地做了個親昵的動作,下了車,瀟洒地走了。

“大國你機票丟啦!”小蕙喊道。

大國從口袋裏摸出機票,揚了揚。小蕙跑過來,說:“我看看。”

“瞧你這小樣兒,還像個村裏的小芳姑娘,粘粘乎乎。兩天後我就回來,還要辦交接哩。”

大國心裏懸着老婆的電話,剛才電話里鬧哄哄的。到了地鐵口,打了過去,說:“你在哪?”

“我在火車站。你機票買了嗎?”

“買了。怎麼啦?”

“唉呀,我給你講。剛才在家看電視,美國一架飛機墜毀了,死了兩百多人,好慘啊!人家還是波音七四七哩。我看得心驚肉跳,打你電話你關機。乾脆算了吧,你把機票退了。我給你買了去江寧的火車票。明兒晚上的,後天一早就到了。”

“那不是讓萬部長在那兒等我嗎?”

“哎呀,等就等吧。坐火車穩當,我心裏也踏實!”

大國想,畢竟是初到任上,自己一人先去,急猴猴地要搶人家位置似的,尷尬得很。倒不如比領導後到一步,顯得謙讓。人事變動之前,那裏的主人還是洪源。我遲到也不算失禮。於是,他聽了婦人之言,把機票退了。拿到火車票后,給通江的錢廣水發個短訊。

他萬萬沒有想到,小蕙得知慕榮不送站,故意咋呼說他機票丟了,核實了航班,她就悄悄地去送行,想給大國一個驚喜。

傍晚時分,小蕙頭頭爪爪地修飾了一番,駕駛着三菱吉普,一路上播放着優美動聽的流行歌曲。心與歌聲一起飛揚着,出了城才發現,春日苦短,郊外已經暮色蒼茫。通往機場的主幹道正在維修,從便道開過去,顛簸了一段,車子忽然熄了火。她心裏“咯噔”一下,慌張起來,猛地捶打方向盤,生了一回自己的氣。後面的車,絡繹不絕地超過去。她不敢下車查看。

停了片刻,小蕙再次啟動,一切正常了。搖搖晃晃,好不容易上了正路,想把耽誤的時間補回來,她加快了速度。誰知開出不到七八公里,感覺腳下的剎車不聽使喚。她心神慌張,手腳忙亂之際,遇到一個拐彎,迎面來了一輛航空公司的公交車。任憑她怎麼緊急剎車,她的車還是直接撞了過去。說時遲,那時快,公交車加快了速度。小蕙的車還是撞到了大車的後部。

小蕙當場重傷,人事不知。在醫院搶救了一天,第二天夜裏,她的心電圖上顯示出一條直線。她死了!

檢測儀器研究所所長李碩悄悄打電話給大國。

與小蕙的交往,是大國精神家園裏一片旖旎的景色。想到在三亞的海灘上,他們雙雙身着泳裝,自由漫步;想到在京郊度假村高檔房間的縱情歡娛;想到在事業上他們相互鼓勵,在技術上相互切磋;想到她艷麗風騷的儀態,也想到她孤苦伶仃的兒子,想到多少美妙的情致,大國心中一陣陣絞痛。

是我厭倦了她,變相害死了她嗎?

掌聲響起,大國的思緒回到會場。世界是廣大的,又是不可捉摸的。他瞥了一眼洪源留下的空位置,彷彿一堵牆被打破了一個缺口,這讓他心裏有點堵。他想,這老兄,我還得上門安撫一下,我可以執後輩之禮敬重他。在通江混事,不能得罪他這樣的本土老幹部。

大國撳亮了話筒開關,儘可能得體地說了一番主持語。無外乎,萬部長的講話如何重要,為通江質量廳的工作指明了方向──好像以前大傢伙兒都在黑暗中摸索一樣。我們要認真學習好貫徹好落實好。然後,又扭過頭來,朝省委組織部的方副巡喔了喔嘴,那意思是你要講話嗎。方副巡搖搖手。大國又朝其他幾位廳領導示意,他們都慌忙不迭地搖手。於是宣佈散會。

大國叫住錢廣水,又拉着周鐵鋒,說:“我們陪萬部長在大樓里轉轉,你介紹一下吧。我也熟悉熟悉。”

“嗯,新來乍到,摸不到鍋灶。”萬部長風趣地說,“鐵鋒同志,你們要相互幫助啊。”

大家都笑了。鐵鋒說:“那是那是!那就請萬部長看看實驗室和榮譽室吧。”

萬部長在周副廳長的引領下,一路察看,不停地點頭說“好”。大國沒有發現好在哪裏,他退後一步,叫錢廣水撥通了洪源家的電話。

“洪廳長,我是馮大國啊。下午萬部長要飛往廣西,參加一個邊貿研討會。中午,我們一起陪領導吃個飯,您來吧。”

“那好哇,我一定去。”洪源說,“哦,馮廳長,我已經下台了。以後叫我老洪吧。”

“不,在我看來,您最多只算退二線。關於省人大商貿委員會顧問的事,還可爭取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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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國遺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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