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夢境與現實
三十歲的向陽，認輸了。
年少時，他曾幻想過無數次以後的日子，然而從未想過自己的三十歲會是如此不堪。
“這個世界，毀滅吧！”
三十歲的向陽手握酒瓶，滿臉通紅地朝着漆黑的天空怒吼道。
天空，自然沒有任何回應。
向陽傻笑着癱坐在地上，笑聲很是凄涼。
十三年過去了，向陽至今仍未從摯友因他身亡一事中走出。
這十三年來他度日如年，每一天都在自責中度過。
“我這個廢物，為什麼活下來的是我……”
向陽仰面躺在地上，望着烏雲遍佈的天空喃喃自語道。
興許是酒精上頭的緣故，天空開始扭曲旋轉，在眾多烏雲的中心竟出現了一個漩渦。
在漩渦出現的那一刻，天空頓時爆發出奇異的吸力，身體安然無恙，但是靈魂彷彿要被漩渦拽出身體一般。
向陽閉上了眼睛，任由這詭異的事情發生。
身軀未移動分毫，然而感官卻在天旋地轉，如同身處旋渦之中。
不知過去了多久，向陽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不再處於那廢棄大樓的天台。
熟悉而又陌生的場景。
看着周圍那些稚嫩的面孔，向陽意識到自己夢回高中，回到了高二那年。
“這只是一場夢……”
熟悉的面孔、熟悉的課堂，就連滅絕師太那令人畏懼的黑臉此刻也讓向陽無比懷念。
這些年他無比懷念、不下數萬次渴望再經歷一遍的時期。
然而這一切都不過是一場夢。
向陽抓起了一旁的圓規，無論是夢裏還是現實，他都想要結束這一切。
然而在向陽企圖自盡的時候，眼前的一切忽然再度扭曲，眼前一黑、身體便不受控制地倒在一旁。
雖說眼前變得漆黑一片，但是他並未就此醒來。
如同身處夢中夢陷入噩夢之中一般，周圍很是嘈雜，似乎有不少人在他身旁交談。
然而即使向陽儘力去傾聽，也無法聽清他們在說什麼。
就在向陽放棄，不再打算去聽清楚那些人在說什麼的時候，周圍的聲音卻忽然清晰起來。
“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的兒子根本就不會死！”
“為什麼！為什麼！你們從小一起長大，為什麼要害死他！”
尖銳刺耳的女人聲在向陽耳邊響起，接連的質問使得向陽心中升起強烈的恐慌。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向陽想要否定、想要解釋，然而卻發現自己根本發不出聲音。
那女人的聲音漸漸消失，向陽本以為噩夢就此結束，然而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我勸過你，為什麼你就是不聽。”
蘇和安。
向陽認出了他的聲音。
他的一生有兩位摯友，一位被他害死的陳大友，另一位是從小相識的竹馬，蘇和安。
與此前那女人刺耳尖銳的聲音不同，蘇和安的語氣很是平和，沒有任何怪罪的意思。
然而在聽到他所說的話后，向陽的淚水卻瞬間湧現，心中無盡地自責難以釋懷。
“唉。”
一聲輕嘆。
明明看不見任何事物，然而向陽能夠感覺到蘇和安正失望地離去。
不要走……
向陽拚命地向前追去，然而卻沒有辦法追上離去的友人。
片刻之後，一切重歸平靜。
不知過去了多久，身體的沉重感消失不見。
向陽手指輕輕顫動，察覺到自己已經從噩夢中脫離，片刻后他緩緩睜開眼睛。
凈白無暇的天花板，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消毒水氣味。
這是哪……
向陽眉頭微皺，意識到這裏並非那廢棄大樓的天台。
難道說他昏睡過去的時候，被人送來了醫院么？
身體有種莫名的虛弱，感覺就像是睡了很久一樣。
向陽掙扎地想要起身，然而這時一旁有一個人走了過來，將向陽扶了起來。
並不是醫院的看護，然而是一個穿着校服的少年。
少年眉清目秀、相貌端莊，戴着一副與稚嫩外表不符的老成眼鏡。
在看到那個學生的相貌后，向陽瞪大了眼睛，激動地抓着那學生的手臂說道：“蘇和安，你回來了？”
向陽的聲音很是沙啞，感覺就像是許久未喝過水、說過話一樣。
向陽被自己的聲音嚇了一跳，但是此時他也顧不得那麼多，真正讓他震驚的是，蘇和安這十三年來不僅相貌和身材都沒有變，而且竟然還穿着校服。
蘇和安那羽玉眉輕皺，沉默了半晌后摸了摸向陽的額頭，確認了李向陽沒有發燒后才頗為佩服地說道：“向陽，你這到底是做了什麼夢？連現實和夢境都分不清了。”
向陽眉頭緊鎖，眉宇間的皺紋如同能擰出水來，他看着蘇和安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不是他所認識的蘇和安。
準確地來說，這不是三十歲的蘇和安。
向陽從蘇和安的臉上移開了視線，環視了四周一眼。
他認出來了自己並非在醫院的病房裏，而是在學校的校醫室。
這個夢，還沒有結束。
不……
李向陽下意識地捏了捏自己的臉頰，如同身處現實一般會感覺到疼痛感。
難道說，這邊才是現實，他所經歷的那漫長十四年全部都只是一場夢？
蘇和安看着李向陽將自己的臉頰捏地通紅，知曉向陽仍未清醒過來，他不禁微笑着調侃道：“要不要給你個陀螺讓你轉轉？”
向陽眉頭緊鎖，抿着嘴沉默了許久，他清楚地記得這十四年來大大小小的事情。
特別是在十三年前、高三畢業那一年暑假所發生的那一件事，他從未有一刻忘記過。
這一切不可能是夢境！
只是，如果他的記憶不是夢境，如今他也並非處於夢境之中，那現在他眼前所發生的一切到底是什麼。
眼看向陽表情沉重不像是開玩笑，蘇和安臉上的笑意收斂，意識到向陽似乎真的發生了什麼。
他轉身去裝了杯溫水，遞給向陽后關切地問道：“你夢到了什麼？”
“和安，我到底睡了多久？”向陽並未回答蘇和安的問題，反問道。
“從你在課桌趴下開始算，恐怕也就半分鐘的事情。”
“向陽，你真的沒有什麼事吧。”蘇和安眉頭緊鎖，走到向陽的身旁說道。
看着蘇和安問長問短如此關心的模樣，向陽鼻子一酸不知怎的眼睛就濕潤了。
向陽手掌捂着眼睛強忍着不然淚水流出，不願在自己摯友面前哭出來。
只見他沉默了許久后，聲音哽咽地說道：“我做了一個夢。”
“夢裏……大友因為我死了，然後你對我失望至極離開了，再也沒有回來過。”
周圍的一切是如此的真實，但向陽清晰地記得往後十四年的事情，他頭腦發脹難以分別哪一邊是現實，哪一邊是夢境。
蘇和安眉頭緊鎖，他跟李向陽從小就認識，如今向陽給他的感覺，就像是真的經歷過這些事情一樣。
只是這事未免太過詭異，蘇和安難以置信在這半分鐘內便可以做一個如此真實的夢。
正當蘇和安想着要如何安慰向陽的時候，向陽忽然抹去了眼角的淚水說道：“我想在校園裏走走。”
蘇和安思量了片刻后說道：“好，那我去跟校醫說一聲。”
雖然不知道向陽夢到了什麼才會想要自盡，但是讓他出去走走，也有助於區分現實與夢境。
剛從校醫室走出，向陽便伸手去觸摸一旁的牆壁。
指尖傳來的觸感，讓他眉頭輕微皺起。
連觸感都如此真實，他不相信自己只是做了一場長達十四年的夢，但是如果這個世界不是夢境，那到底是什麼？
蘇和安看着向陽並沒有說話，知曉向陽仍然在懷疑自己是否身處在現實之中。
向陽不再摸一旁的牆壁，看向一旁的蘇和安沉聲問道；“老蘇，如果我跟你說，我已經三十歲了，你相信么？”
未等蘇和安回答，向陽便自顧自地往下說道。
“我知道這聽起來很瘋狂，可是前不久我真的還在一個廢棄大樓的天台里酗酒，結果一閉眼一睜眼我就回到了十四年前，我有着這十四年來的記憶，如果這邊是現實，那我之前十四年來的經歷只是一場夢么！”
向陽激動地說道。
他確實很想回到高中時期，很想當初的一切都沒有發生，可是如果告訴他這十四年來的記憶都是假的、都只是一場夢，向陽感覺自己會就此瘋掉。
“啪！”
一聲清脆的響聲。
就在向陽感到自己快要崩潰的時候，蘇和安忽然上前給他一巴掌。
向陽捂着發燙的臉頰一臉錯愕地看着他，蘇和安看着自己的手同樣有些錯愕。
“抱歉，一不小心……”
“可能是三十歲的我想要打你，你可以把這筆賬記在他的身上么？”蘇和安看着向陽眼神誠懇地問道。
“？？？”
向陽滿臉疑惑地看着蘇和安，想不到還能這樣玩。
不過興許是被蘇和安打了一巴掌的緣故，向陽倒是冷靜了不少，忽然想到有一個地方可以驗證他那十四年經歷到底是不是夢境。
有一個地方是十六歲的他不知道的。
如果那個地方真的存在，那就代表了他那十四年記憶並非一場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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