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死因
想她慕繁漪活着的時候也曾養在老太太跟前,即便嫡母暗地裏的不待見,好歹也是主子么!
哪裏叫她們這麼嫌棄的!
走過去仔細一瞧,還真是嫡母院子裏的媽媽呢!
繁漪冷眼瞥了瞥嘴角,居高臨下的睇着袁媽媽,“平日裏待你也不薄,拿我銀子的時候可笑的眼角紋路都成花了,旁人都在給我號喪呢,你卻來洗地!我摔下去的時候就你在身邊,拉我的時候道你要是這麼積極,我都死不了了!”
袁婆子顯然是不會回答她的,敷衍的擦了兩下,東張西望了兩下便神色慌張的匆匆走了。
繁漪瞧着她幾乎是被鬼追的背影更是氣憤了,“本姑娘又不是惡鬼,你什麼態度啊!你信不信我晚上去作怪你啊!”
喊了兩嗓子,覺出幾分不對經來,“我是死在水裏的,又沒在地上留了什麼血跡,這會子都在下雨了,她擦什麼地?”
蹲在地上仔細觀察着婆子擦洗的地方,凹凹楞楞的石子路沾了水,酉時末的光線下石子上竟有浮光幽幽。
慕繁漪伸手去摸了摸,可惜鬼的手沒觸感也摸不出什麼來。
可再是傻子也能看明白,這石子上分明有一層若隱若現的油啊!
婆子這會子來擦洗石子路的意圖,就再明顯不過了!
腦袋裏嗡了一下,一時間有點接受不過來,感情她這是被人給害死的了?!
而算計里,絕對少不了這婆子的功勞!
繁漪冷眼看着那石子路。
想她自知自己身份尷尬,雖給人說一嘴的嫡女,到底不過妾室所生。
嫡母刻薄白蓮花,時時刻刻想着如何挑唆姐妹來欺凌折磨她。
用嫡母姚氏的話來說,活着受折磨,比直接讓自己死了更讓她感到快活!
何況,嫡長姐與她同養在老夫人跟前,最是親近。
姐姐難產而死,留了兩個孩子在夫家。
為了兩個孩子,她答應了去做繼室。
也就是在前不久,她因為“誤食寒涼之物”,已經無法生育。
想要在夫家站穩腳跟,她既是姨母又是嫡母,自然會照料好兩個“嫡子”一求老來有個依靠。
嫡母姚氏便是為了這個,也不會殺她才是。
那麼,很有可能是有人收買了袁媽媽坐下的一切,以防事情敗露的時候好有個替死鬼了。
原生對這個人世沒什麼眷戀,是以死了也是格外看得開,可此刻卻覺得憋屈又窩囊,彷彿誰都能來算計她、刻薄她!
繁漪捂了捂心口,平靜的感知里慢慢席捲出一片灼痛的驚濤駭浪。
可恨她如今一抹殘魂,卻是什麼都不做了。
“這石子路上真的被人撒過油。那婆子慌了慌張的過來擦地,顯然是怕有人會對這兒的情況起了疑心。”
耳邊乍然有了聲響,繁漪抬眼一看。
身邊蹲着個二十來歲的紫衣少年,武人有力的手穿過她透明的掌,正摸着她方才摸過的那粒石子,一旁穿着皂靴的男子說話。
她認得這個少年,是南蒼。
“看來四姑娘的死不是意外了。”南蒼拍了拍手站了起來,低聲道:“四姑娘也是個溫厚人,這是得罪了誰,竟要害死她。不過,那婆子我記着好像是大夫人身邊的人。”
有人察覺她死的不對經了么?。
繁漪挑了挑眉,眼眸順着那黑色的靴子往上瞧去,是一張俊秀的面孔,卻因一雙狹長而無波的鳳眸,而顯得清冷不易親近。
是琰華啊!
慕琰華,她堂姑母慕文湘的獨子。
自堂姑母死後便一直寄居在慕家。
今年應該是二十一?還是二十二?
反正年歲比她大許多,很有出息,如今正在翰林院當差。
今日是祖母六十大壽,所以他和父親都告假在家。
而南蒼,是教授慕琰華武藝的師傅撿來的孩子,但不知是不是那師傅不靠譜,南蒼一直都是慕雲湘照看着的,兩人自小一起長大,就如親兄弟一般。
慕琰華的神色沒什麼起伏,黑琉璃一樣的眸子看着石子路,淡淡“嗯”了一聲。
南蒼可嘆了兩句慕繁漪可憐,疑問道:“你怎麼發現不對勁的?”
琰華睇着那深淺不一的石子拼湊出的太陽花的紋樣,輕道:“她落水,男子不易靠近,我站在遠處見着地上的反光,是油的浮光。”頓了頓,“去盯着那婆子。”
南蒼應了一聲,便悄無聲息的閃進了一片奼紫嫣紅的林子裏。
瞧着南蒼的腳步輕的幾乎都沒踩着地上的垂葉小草,繁漪嘖嘖讚歎道:“若是我也能有這樣伸手,大抵今日也不會死的這麼窩囊了。”
繁漪擼了擼袖子緊跟着南蒼的身影過去:“我到要瞧瞧哪個壞蛋要害我了!”
成了鬼倒也有好處,快步起來幾乎能飛,穿牆越木的毫無障礙。
南蒼跟着袁媽媽去到一處后圓子的小門邊兒,隱在牆根處的一顆高大梧桐樹梢間。
夏日裏的梧桐茂盛,又是在傍晚時分,人躲在上頭倒也沒人能察覺。
繁漪反正是鬼,也沒人能看得見,便在袁媽媽身邊的一顆梔子花樹旁站着。
夜色如紗揚起。
因着今日是老夫人的生辰,府中都掛着紅燈籠。
燭火透過紅紙泛着紅光,映着桐蔭密密、碎碎桐花流瀉落了抹淡墨如水的影子在一汪水面,伴着梔子清郁香氣影影綽綽的恍惚了人心。
不多時便有人從小門處進來。
那人穿着黑斗篷整個人遮的嚴嚴實實。
繁漪湊過去一看。
愣了一下。
來人四十左右的年歲,一張圓臉皮膚白皙,眼角眉梢中都透着精明。
這人她可熟悉的很,可不正是她的好姑母、未來婆婆的陪房趙媽媽么!
要說她與趙媽媽也算相處愉快,珍珠玉石的也沒少從她那裏得了去。
她們之間可沒什麼厲害衝突,她要殺自己怕是不能,想是背後還有人。
那到底是她那未來的婆婆?
還是另有其人?
趙媽媽謹慎的很,拉了拉帷帽將臉遮住,低聲道:“那處收拾乾淨了沒有。”
桐蔭碎碎落下,似要把人的心也鏤刻成篩子,袁婆子緊着整了整討好神色:“這會子都在四姑娘屋裏哭着,原本拖了四姑娘上岸池水已經帶走了一部分油,剩下的浮油也都擦乾淨了,沒人會起疑心的。”旋即又急急問道:“我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做了,四姑娘也已經死了,什麼時候能把我孫子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