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二十二 終見蕭郎(1)
江冠雄看他毫無回應,又道:“其實本王早想設宴答謝一下蕭卿,他這回也並未拒絕,只是要看他自己什麼時候願來而已,本王還沒收到他的通知,可也遲不過這兩天去了。只要你從了我,屆時不管他願不願意,我都會說動他見你一面。”
無名依然沉默着。
江冠雄“苦口婆心”道:“無名,你一直抵觸得那般厲害,本王也想了想,你畢竟也是作了十年高貴王子的人,叫你一下就接受這種事確實有些難為了,所以你只要讓本王先隨便玩玩就行。這已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讓步,你若還不知好歹,我可是把你用刑至死也無所謂的,那你不還是見不着蕭寒煙,還把小命都折了,又有什麼意義呢?”
無名直瞪瞪地望着前方,終於說話了,竟都有些悲壯之味道:“那反之呢,王爺是不是就肯定能讓我見到他,並且也會對我好一些?”
江冠雄見他聲色甚是怪異,也有點愕疑道:“當然。”
無名緊接着就道:“我願意從你。你什麼時候要?”
江冠雄這倒竟似吃了一嚇般,兩眼都瞪圓了,隨後就綻出了得意萬分的壞笑:“現在。”
……
又是如被打入地獄的一夜。
雖然江冠雄確實沒有使勁折騰他,只是隨便玩了一下而已,可也讓無名感到了撕裂般的劇痛,而且那心靈上的痛苦,比肉*體上的更慘重百倍!
整個過程中,無名都緊緊閉着雙眼,拼盡了全部毅力,艱忍着那噁心至極的玷污……
直到江冠雄饜足地睡去后,無名才緩緩睜開了眼睛,再次面對着這個冷酷罪惡的人世。
夜已至深,萬籟俱寂。無名撐起了奇痛的下*身,拉過一邊的衣服穿了起來,然後就倚在了床尾,一動不動地坐着,似已變成了個死人般。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驀地自己笑了。
看看,這不是又過去了么?就如六年前一樣,不過像做了場噩夢而已。只要捱一捱,沒有什麼是過不去的,一切事都會如過眼煙雲般消逝無蹤!
只是,此生的噩夢為何如此之多,如此之烈?
一股熱流一下就沖入了無名的眼眶,可他竟還能強迫自己沒掉出一滴淚來……
江冠雄並沒有耽於逸樂,一大早就自己醒來了,準備前往軍部公幹。
他方一起身便見無名怔怔坐在床尾,不由也有些愕異道:“你這麼早就醒了?還是……一直就這樣?”
無名毫無反應,江冠雄竟也能理解,還安慰了句:“好了寶貝,多少人還巴不得做本王的孌童呢,你想開些,再好好睡會。”
他隨後就叫別的近侍來侍奉了,又對那近侍總管道:“無名此後也算半個主子了,待會你着人伺候他清理一下,以後他若有什麼吩咐,只要無異常,你們也都照辦便是。”
那黃總管自是無所不應。
江冠雄洗漱完畢后,坐到桌前由人梳起了髮髻,又對無名道:“窗邊那匣子裏就有回春膏,雖然你的傷已連痕迹都沒了,可這神葯還有護膚之能,多用些總是沒錯。”
無名這才淡淡道:“王爺倒也實是一諾千金。”
江冠雄心情不錯地笑道:“你都已從了本王了,本王還有什麼不能對你好的?何況你還是本王曾疼愛過十年的人啊。”
無名萬不料他把這種事還能扯到那段父子之情上去,頓時無比噁心地甩了下頭,強控了一下情緒后,如常道:“我一會要沐浴一下,然後去牢裏轉一圈。”
江冠雄聽到後面,有些意外地道:“你去那兒作甚?”
無名清冷道:“其實我和那些獄卒們一樣,對那個大名人也是很希罕的,況且我上次還正是與他大有瓜葛。那天的事王爺也都知道了,那真是我平生未有之慘敗,而且若非他當時還顧着別處,我連逃跑的份都沒有,險些被他把此生都斷送了。
“自那天回來后我就老想着他,可他那般了得,我也只當這輩子都只有認栽的份了,萬沒料到他還能有正落到咱們府里的一天。我對他很有種莫名的興趣,今日既是王爺無事,我便想去好好看一下他,也沒有確切地想要作甚,就是想看看他那麼個光芒萬丈的人,落到如今這般凄慘的境地,又會是個什麼感受?”
江冠雄思忖了一下,無忌道:“那就隨你吧,去看一下也無妨。”說著又大起興緻道:“小乖乖,昨晚的滋味可真是不錯!呵呵,你放心,本王定可讓你見到寒煙,不過他若還是無意帶你走,你以後可就要好好伺候本王了。”
無名心潮起伏,也再無多言。
等江冠雄走後,無名便叫人在自己那間屋中備好了浴盆,好好清洗起來。
他洗得十分用力,幾如要把那一身雪膚都搓爛了般,好像這樣就可以洗凈玷污、洗凈恥辱!
在這期間,他內心的痛苦如又反芻般席捲了上來,卻又被他一次次地強壓了下去——
不,我不要痛苦,不要這樣懲罰自己!我今生所遇的這一切壞事都是命運的錯,是世道的錯,是王爺那種惡人的錯!我又沒有犯罪,絕不接受這樣的懲罰!而且這次也是我自己做了交易的,既是換取了利益,又有什麼好再心痛的?!
洗完澡后,無名又新換了一身衣服,才暗自帶着個小水壺向大牢行去。
那黃總管早把無名之事交代了下去,牢中一頭目見到無名后,有些惡趣地打量了一下他這個“新寵”,把他帶去了刑堂。
昨晚被留下來守夜看火的兩名獄卒早已甚是乏躁,這會都退了出來和外面的看守吃喝閑諞着,正在抱怨叫他倆攤上了這份苦差時,卻見那頭目帶着一人走了過來,便忙都起身拜見了。
一名獄卒隨後就道:“頭兒,這天早都已大亮了,人也早都烤成魚乾了,只等王爺得空來了便是,我倆這差事也該算完了吧?”
那頭目稍微一忖便叫他倆去歇着了,再給那些看守交代了一下情況,叫放無名進去,然後自己也走了。
一名看守方要同無名進去,無名就道:“各位也辛苦了,不用勞煩,我自己進去就行。”
那人一想這也確實沒啥可看着的,便也樂得省事了。
無名徑直行向了刑堂深處,雖已急得火燒火燎,卻仍保持着平常的步態。待得看見華飄羽時,他就猛然前胸一熱,真真如萬箭攢心——
華飄羽軟軟垂着頭,一動不動地吊在鐵鏈上,全身早都被爐火烤得乾乾的,沒有一點生氣,一襲染滿血跡的衣服都已緊緊地粘在身上,還依稀可見高濃度鹽分留下的結晶!
無名痛徹心扉,竟呆了一瞬后才想起掏出那隻水壺,趕緊湊到了他跟前。
他一仰視華飄羽那張垂着的臉,正想該怎樣讓他醒醒時,華飄羽卻已微微睜開了眼,雖只現出了一線流波,卻還光芒清璨,原來並未昏去。
無名頓時激動起來,卻見華飄羽連正眼都沒看他一下,還似有點厭煩之色。
無名也沒顧上多想,忙就舉起水壺朝他那乾裂的唇上喂去——他原本身材就比華飄羽矮了不少,此時又說不出的慌張,只覺得很不順手,竟還不住發抖。
哪知華飄羽非但沒有配合他,還反應激烈地一甩臉,發出了一聲已經沙啞地厲叱:“拿開!”
無名猝不及防,嚇得那水壺都差點抖落在地上。他見華飄羽竟像對自己萬分嫌厭、竟像自己這舉動是玷污到了他一般,不由一陣窘迫,正急欲說點什麼,華飄羽便又是一聲:“滾!”
這下的厭惡之意已是要多明顯就有多明顯,無名再也承受不住了,難堪得鼻中發酸,其實也能想到他是將自己當成了那群獄卒一樣的人,可就是失意傷心得厲害。
他怔怔望着華飄羽,正萬分難受地想當不當告訴他自己是誰時,華飄羽卻驀然轉過了眼來,正視向了他。
無名萬沒想到,他那雙眼中隨即就如春回大地、冰湖解凍般,化出了一片明艷的光芒,一如當初般溫暖如日,還滿含親切。
無名還愕異着呢,華飄羽就又大現急切之色,一瞅他手中道:“快、快把那水給我喝喝!”
無名這才“噢”地一聲,趕忙舉起水壺給他喂去。
華飄羽很不便利地仰頸連喝了兩口,又一下嗆咳了起來,唬得無名慌忙移開了水壺道:“你倒是慢着點啊!”說著就要去撫他胸口,卻顧見了他胸上那塊慘烈的烙傷,頓時渾身一僵……
華飄羽旋即也就緩過了氣來,竟謔嗔道:“我都快渴死了,能慢着點么?你這小子可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
無名一陣心疼后,又愕異起來:“你怎麼……忽然就……”
華飄羽完全能聽懂道:“我知道你是誰了,我認得出你這雙眼睛。”說著那慘白的臉上就綻出了親柔的笑容道:“飛雲,我終於見到你長什麼樣了,你的容貌和你的眼睛一樣好看。”
無名又是感動又是欣喜,隨後那積鬱的悲痛就如狂潮般洶湧上來,直似有一肚子話要說,卻又喉頭髮堵,最終千言萬語都只凝結成了一句:“華大哥,你受苦了。”
華飄羽本對他滿懷安慰地一笑,卻突地雙目一紅,趕緊側過了臉去。
無名不料那般硬氣的他竟會如此,驚急道:“你怎麼了華大哥?是我說錯話了嗎?!”
華飄羽猶豫了一下,也沒再逞強,難受道:“我,不想被你看到這個狼狽樣子……”
無名這才明白,心疼得都像要炸開了般:“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顧着這些?而且我又不是外人!”
華飄羽便一復常態,深情地注視着他道:“對,你不是外人,你是我的雲弟。”
無名雙目一熱,沖他用力地點了下頭,又趕緊舉起水壺給他喂去。
華飄羽這次是一口氣就將那壺水喝了個精光,隨後便上下打量着他道:“你那些傷都好了么?尤其是腳上的,當真都不要緊了?”
無名感動得心酸道:“已經全好了,華大哥,你自己都這樣了,就別再顧着我了。”
華飄羽卻又關切道:“你在這府里除了刺客還有別的身份么,是怎麼能夠這樣來看我的?”
無名頓時一窘,也不知該如何答他,掩飾地垂臉收好了水壺,訥訥道:“我,我現在已是王爺的一名近侍……”
華飄羽一見他難為便沒再追問,只道:“嗯,我此前是也見到你隨侍着定王,只是都沒在意而已。可你看去也再沒甚高些的身份了,這樣來看我一定是冒着險的吧,那就別再待着了,被人察覺出不對可不是鬧着玩的。”
無名道:“你就別為我操心了華大哥,我自己做事也是有分寸的,這次就是都安排好了才來的。”心中卻一笑:“我都已賣身給王爺了,就只干這麼點事還算個什麼?”
華飄羽放心了些,卻還是道:“那你也是多留無益,還是趕緊走吧。”
無名也不知怎地,一下就心傷得不行道:“華大哥!我來這一趟也不容易,你就別趕我走了成嗎?”
華飄羽馬上就不再逆他道:“好,好。”頓了一下后,更還深情地一凝視他,竟都有些幼稚道:“飛雲,其實我也希望你能多待一會,這個地方真的好殘酷,我隻身待在這裏真的好孤苦,簡直……難以忍受下去,你能這樣陪我一時,對我真是莫大的慰籍。”
無名萬沒想到,他這麼個縱被打斷一身鐵骨也不會有半點示弱的人,卻會對自己摯表出這樣一番大顯軟弱的話,登時又是激感又是心疼的,一下就熱淚盈眶道:“華大哥!我真想能為你……能為你多做些什麼,可是我……實在是太無能了……”
華飄羽急切道:“胡說!你這麼能幹,把我都給驚到了呢。”卻見他絲毫沒受安慰,便又溫言道:“那你能幫我擦擦臉么?”
無名頓然一愕:“什麼?”
華飄羽含笑道:“我現在想必很臟吧?以前講究體面慣了,現在這樣還真是覺得很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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