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家事
松江府屬南直隸應天巡撫治下,與蘇州府並為江南首富之區,民殷物富,文化昌盛,歷代名宦輩出。WENxueMI。cOm到了嘉隆年間,松江府隸下華亭縣更是出了一位權勢煊赫的人物——大明王朝首輔徐階。
嘉靖四十四年,徐階隱忍數年終於鬥倒一代權相嚴嵩並繼任首輔,在舉國稱快的同時徐階的威望也達到了頂峰。江南徐家世代簪纓,但直到徐階入閣拜相,才算是真正成為了松江府第一勢家。隆慶初年,徐家不僅官場上權勢不減,在財力上也是達到極盛,不僅在松江府有多處鋪面,經營着大片莊田,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也有着多處營生,可謂富甲一方。
相比起升斗小民,徐家的豪富實在是太顯眼,以至於松江府關於徐家的訴訟常常發生,就是徐階本人,也曾遭到過詰難。不過徐階在朝為官數十年,根基深厚,二十年間,面對群小的攻擊,徐家始終屹立不倒。可自徐階致仕還鄉以來,閉門謝客,與外間少有走動,坊間風傳徐階已經失勢,不少人又開始蠢蠢欲動了。只是這些事在徐府眾人看來實在是再平常不過了,因此沒有人會擔心。即便是徐階致仕了,但徐家門生故吏遍及朝野,徐階最得意的門生張居正正是得寵之時,何況徐階長子徐璠也早朝為官,當著大理寺少卿的差事。讓整個徐府更加興奮的是,三少爺徐瑛也中了新科應天鄉試舉人,眼看明春等第在望,徐家的權勢似乎一如既往。
徐瑛自通州回來已經有些時日了,對徐家和自己的從前也了解得差不多了,可讓他感到不解的是,父親徐階卻沒有見自己的意思。按說兒子拜見父親是理所當然,徐階不該不見,可徐瑛屢次拜見都被擋了回來,說是家裏的一切事情他都不想過問,就連請安也是不用。
徐瑛的母親,徐階的繼室夫人張氏出身華亭著姓望族,徐階在朝為官之時,徐家的事一直都是張夫人操持着。可自徐階還鄉后,張夫人就把家裏的事都交給了徐瑛的二哥徐琨打理,此時也是一心奉佛。徐瑛回來的時候,張夫人遠在揚州大明寺禮佛還未回來。
徐瑛正納悶,自己沒有去京城考試,這恩蔭也沒得到,怎麼父親不聞不問,連二哥也毫不在意。而且看他們好像並不知道自己在通州的遭遇。不過既然他們不問,徐瑛也懶得去說。可林之雪的事終究是一塊心病,徐瑛想聽聽母親的意見,可卻不知道她老人家什麼時候回來。
除了林之雪的事常常困擾着徐瑛,徐府眾人的驕橫也讓徐瑛憂心不已。鮮花着錦,烈火烹油,紅樓夢裏的賈府不就是在這奢靡中傾倒的么。徐府眾人不在意,可徐瑛卻不能不想。歷史上海瑞的應天退田可是鬧出過大動靜的,不知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想來應該不遠了。這些天來,徐瑛雖然遠離徐府的中樞,卻也看到了不少醜惡,長此以往,徐府恐怕難道劫數。
自通州還家后,徐瑛並沒有和徐府大家族住在一起,而是要了一間小院單獨居住。這是徐瑛回來時向二哥提的要求,當時徐琨還着實吃了一驚,一向軟弱,對父兄惟命是從的三弟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獨立了。不過在徐瑛的堅持下,徐琨還是答應了。
徐瑛的庭院坐落在城邊,遠離繁華的街市,加上搬出來時只帶了幾個老僕,平日裏庭院裏安靜得出奇。
這一天,徐瑛正想出門走走,徐府的管家急匆匆的趕了過來,說是二哥徐琨有事找他商量。
徐瑛一路上還想,這二哥從來不和自己商量事情,今天怎麼還專門派了大管家來請?不過等他看到徐琨和二嫂都在廳里等他的時候,心裏也就明白了,定是要重提提親的事了。前幾天回來時聽二哥提過,說是自己和嘉興陸府訂着娃娃親。只是那時候心裏老想着林之雪的事,也沒在意他說的。按府里的規矩,若是生意上的事,女眷是沒有資格參與的,今天既然二嫂也在,談的必然是家事了。
“二哥,二嫂。”徐琨做事總是一本正經,在家裏也是如此,這讓徐瑛有些不適,或許從前的徐瑛忌憚這位二哥也有這方面的原因吧。
“來了,三弟,我有事跟你說,你先坐下。”徐琨面無表情示意徐瑛坐下。
“昨天你大哥派人送信來說,你在通州出了事故?”
“沒什麼事,怎麼了,大哥有什麼話么?”徐瑛暗想,家裏還是知道了這事,就是不知道他們知道多少。
“你出了事怎麼也不跟家裏說?你已經不是小孩了,怎麼還這麼魯莽。”徐琨的語氣有些嚴厲。
“二哥,正因為我不是小孩,才沒有必要告訴你們,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能解決。”
徐琨沒想到徐瑛會頂嘴,愣了一愣,這次回來這位弟弟好像變了一個人似地,起初是要求住到外面去,這會連這麼大的事都想瞞着家裏了。徐琨想出言教訓,可轉念一想,這種轉變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話到嘴邊又溜了回去。
“你怎麼又和孫克弘混到一塊了?我們兩家向來不和,這我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你就是不聽,到時候吃虧可別說我沒提醒你。”徐琨想把語氣放得平和些,可話一出口仍舊是那麼嚴肅。
“二哥,你還有別的事么?”徐瑛不想在這件事上多費唇舌,自己在通州被孫克弘算計了,現在想來,自己在通州出事也很可能是他做的。徐瑛回來后就找人打聽過,說是孫克弘的父親當年和徐階有過過節,可若說是因為這點陳年舊事,孫克弘就處心積慮的算計自己,徐瑛有些不大相信。通州的事,孫克弘多半另有原因,可這會沒有證據徐瑛也不打算和徐琨說什麼。
“你…”徐琨被徐瑛激得有些火氣,他不明白怎麼這個弟弟現在說話變得這麼沖。
“好了,三弟,你二哥也是為你好。事情是這樣的,昨天母親從揚州送信過來,說是李媽媽來信說香璇對你的態度似乎有些變化。三弟,你是不是什麼事惹香璇不高興了?”徐琨的夫人李氏出身嘉興望族,這李媽媽是她族人,在陸府小女兒陸香璇身邊做事,這些都是徐瑛後來才知道的,現在他只知道這陸香璇便是二哥口中和自己訂着娃娃親的人。
“我又沒去嘉興,怎麼能惹她不高興。”徐瑛隨口答了一句,聽二哥說這陸香璇和自己是青梅竹馬,從小就喜歡膩在一塊,只是近幾年長大了為了避嫌才少了來往。不過徐瑛對這些僅僅只是好奇而已,一個見都沒見過的人怎麼能成為自己的妻子。
“你再給我說一遍!”徐琨霍地站起身來,指着徐瑛喝道。
“你好好說話不行么?”李氏嗔了一眼徐琨,轉過臉來又對着徐瑛說道:“三弟,你這是怎麼了,香璇這幾年不是一直在京城么?這你是知道的,這次你都已經到了通州,卻沒去京城看看她,是不是因為這事她想不開。”
徐瑛被徐琨這麼一喝,也覺得是自己說話有些衝動了。徐瑛不喜歡受人約束,可徐府的規矩偏偏就多,辦點什麼事都是不自由,即便是搬出去,也處處受到徐琨的約束,這讓徐瑛這個從現代社會過來的人無法接受。雖然有時候想想,這些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但心裏總是有些抵觸,言語之中就表露出來了。
“婚姻之事,但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香璇遲早是要進我徐府的,你也不必憂慮。只是香璇不比別人,她才華既高,樣貌又好,和你有是兩小無猜,你們之間還是不要有什麼誤會才好。你寫封信給香璇解釋解釋,她會理解的。”李氏見徐瑛有些沮喪,以為他是擔心陸香璇,忙出言安慰了一句。
“二嫂,我沒事。可我不想成親,就算要成親也不是娶她陸香璇。”徐瑛根本就不在乎陸香璇對自己的態度,他也不願意和一個陌生人成親。
“你翅膀硬了啊,不就是考中了一個舉人嗎?連母親的話都不聽了,這可都是父親和陸世叔商量好的,你想讓我們徐家失信於人嗎?”徐琨聲色俱厲,剛壓下去的火又竄了上來。徐府最近諸多不順,連外面的生意也談得不如以前了,徐瑛還在這裏如此頑劣,這讓徐琨更為惱怒。
“功未成名未就,談何婚娶,我只是想出去闖一闖,若是機會到了我自然會成親。”徐瑛接受的教育就是自由戀愛,婚姻自由,像這種包辦婚姻那是萬萬不能容忍的,何況林之雪的事還沒完。
“你不要說得冠冕堂皇,這門親事早就定下了,等母親回來,我就差人去提親。”徐琨坐了下來,不耐煩的揮了揮手,最近遇到的事太多了,反正這門親事是父親定的,斷無更改之理,他也懶得再去和徐瑛費口舌。要不是最近朝局動蕩,徐璠來信說一定要儘快和陸府結親,徐琨今天才不會找徐瑛說這些話。
兄弟間的談話不歡而散,徐瑛知道現在沒法說動二哥,但願母親回來能好好和她說說,也許她聽了林之雪的事會改變主意也不一定。其實這還是次要的,徐瑛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在這之前他可不想被家庭拖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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