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房
河東村最近又發生了大事,就連隔着一條長河的河西村都聽見了風聲。
葛老大用鋤頭鋤地,這幾十畝的地,他們葛家只有他和老二能做活,得趕着時間將凍了一冬天的地翻好。
他家的地是下等地,還只有兩畝。家中老父老母年事已高,不能再下地。因為他家太窮,葛老大今年二十六了都沒個媳婦。
這一家子全靠着給主家幹活賺點口糧,主家心善,回回都會額外給他們好的糧種,自家種。
如今主家放了話,三月初的時候要將麥子種上。他得趕着些時間,主家的地翻完了,還能用鋤頭給自家那兩畝地翻翻。不然這鋤頭主家收回去,自己只能用手刨了。他是沒那個錢去租借農具的。
雖說這土還有些硬着,但是為了趕時間,也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葛老二和家裏老大並駕齊驅,揮舞着手裏的鋤頭,沒有徹底回暖的天,兩人額前卻已經出了汗,“大哥,聽說那河東村要蓋房子了?”
葛老大佝僂着背,一鋤頭下去帶起一塊硬土,他把土敲碎,“說什麼胡話?他們那去年秋收時不是被流民佔了嗎?還有不少流民游過河來了我們這,你忘了?”
葛老二光着腳,腳趾縫裏塞滿了土,他彎腰摳了摳,“也是。”
其實他也不太信,就現在這河東村,哪裏還能蓋什麼房子,能有口吃的吊命就不錯了。哪裏來的力氣做別的啊?
只是村子裏的劉四說的頭頭是道的,他也就有些信了。這劉四家裏有個小船,長河分開了兩個村子,村子之間沒有橋。要去對面村子,得繞好遠的路。
往日裏只靠着劉四家的撐船渡河。
長河的水已經開始化凍,只有一層薄冰。劉四便撐着船想去捉兩條魚,打打牙祭。
結果就看見了河東村的人在不遠處的山腰上,來來回回的搬着什麼東西。
正巧碰見河東村的王六叔,王六叔手裏抱着個竹筐,裏面全是土。他見着劉四,瞪了他一眼。
劉四摸了摸鼻子,他知道王六叔是怪他收船。雖說他在河東村遇難的時候,收了船,不讓他們渡河避難。可那也沒辦法不是,不收船,他們村也得遭殃。
趨利避害,人之常情。
好在王六叔也知道這些道理,更何況河西村在冬季的時候,也有不少趁着河面結冰,給他們送來些柴火吃食的。
再加上如今的日子也開始慢慢的過起來了,他心裏也沒什麼怨恨了,就想着房子蓋好了,好好過日子。最後劉四用一條魚探到了王六叔的口風,說是景陽新來的小縣令要給他們蓋冬暖夏涼的房子。
劉四聽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新來的小縣令?他們縣令老爺啥時候換了?冬暖夏涼的房子?那是個啥房子?比主家們的大宅子還暖和?
劉四想不通,也不理解,但這都不妨礙他愛叨叨。回了河西村,逢人就說河東村那邊蓋房子了。村裡人也就聽個聲,這時候誰也沒那個閑工夫真的跑到河東村去一探究竟。
還縣令幫着蓋房子?真要有這樣的縣令,那怕不是神仙真人下凡塵,救苦救難來的。可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
只當劉四的話是壓迫沉悶生活中的調味劑,聽完了,該幹什麼就還幹什麼。
河西村那邊開始忙着春種的事,河東村這邊開始風風火火的蓋土房了。
這土房子趙柯然見過一位老者蓋過。
那時候基地剛剛建立,各項資源極度短缺。土壤受了污染不能種菜,大片大片的荒廢。基地里人多,吃住都成問題。後來是一位姓唐的老爺子想了個辦法,解決了住的問題。
唐老爺子年少時住過土房子,還跟着家人蓋過,這土壤雖然不能種菜了,但好在也沒有什麼放射性物質。只要不去吃它,人就沒事。於是,基地里便開始建造起了土房子。趙柯然那時候覺得有趣,便跟着蓋了一座。
這土房子建造起來很簡單,趙柯然拿着個小樹枝,在地上畫了個圖樣。是四片木板,短的兩片兩頭凹進去,長的兩片兩頭凸出。
趙柯然蹲在地上,用樹枝指着地上的圖,“長的一樣長,短的一樣短。”
流民里正巧有個之前是木匠,一下子就理解了趙柯然的意思。
很快木片就被做了出來,趙柯然將它們拼起來,凸出的正好能卡進凹進去的。
一個土磚模具就做好了,趙柯然將模具遞給那個木匠,“就是這樣,多做一些。”
知道了具體怎麼做,其他手上功夫靈巧些的也都幫着去做模具。有力氣的被趙柯然派去挖土,這土當然是不能挖地里的。所以只能去山上挖。
挖來的土加水和上,裏面的石子挑去,雜草留下。將和好的泥放進模具,留下的雜草可以降低土坯干后破裂程度。
景陽山山腳的平地上,已經堆滿了定了型的土坯,這時候應該叫土磚。
趙柯然看着一地的土磚,還有那些努力幹活的村民,指尖摸着下巴,“要是有麥殼就好了。”
王六叔搬着一筐泥路過,正巧聽見了這句話,“有麥殼的。”
趙柯然猛地回頭,“秋收后沒燒嗎?”
王六叔搖頭,他放下了竹筐,“今年沒趕上燒,流民就進村了。全都堆在了山坳里,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縣令大人要這麥殼有什麼用嗎?”
如今趙柯然在河東村得了威望,正了名聲。村裡人都跟着方仲源叫他縣令大人,雖說被這麼叫還有點不太習慣,但是總比小娃強啊。
“你帶我去看一看。”
趙柯然跟着王六叔去了他說的那個山坳,說是山坳,其實更像一個土坑。這麥殼數量還不少,估摸着是夠用了。
“王六叔,還得麻煩你帶着些人來,將這些都運到山腳下,有用的。”
王六叔連忙擺手,眼角因笑產生的褶子擠的眼睛都快看不見了,“不麻煩,不麻煩。”
時間不快不慢的過着,趙柯然每天都要來回跑。好在河東村的房子已經開始蓋了,趙柯然全程盯着,強調着細節,“每三塊土磚上要覆蓋一層泥,打餡。這是為了加強牢固,避免土磚和土磚之間有縫隙。所以千萬不要有漏掉的啊!
留出門的位置,門兩邊留窗戶位置。窗戶那記得要用木頭撐一下,上頭的土磚才好放。”
外形蓋好了后,還需要用泥在外麵糊一層。不然土磚很容易被風化,破裂。
外面這層泥這就需要小麥殼了,土加水和成泥,裏面加上小麥殼防止裂縫。
封頂的時候,門朝南則東西兩邊頂用木頭擔起來,架成三角形,裏面填滿土磚。中間橫着一個橫樑,左右兩邊再各橫兩個,叫“五條頂”。
門朝東則南北兩邊架。
頂上樑架好了,就需要鋪瓦片。
不過這裏鋪瓦片不太實際,趙柯然當時也問過唐老先生,如果基地沒有足夠的材料燒制沒有瓦片怎麼辦。
唐老先生告訴他,以前他住的房子便是沒有瓦片的,鋪的是蘆葦和茅草。
架好的橫樑上面要豎著鋪滿蘆葦,鋪厚一點。也可以好幾個蘆葦捆成一小捆鋪上。鋪好后,要在蘆葦上再鋪一層水和的泥,最後蓋草。
回想着當時談話的細節,趙柯然便帶人去拔蘆葦,河東村不遠處,有一大片蘆葦地。
趙小魚最近很開心,每天都能跟在兄長身邊。雖然兄長忙起來依舊見不着,可是他可以和好多人一起玩泥巴,更重要的是他交到了新朋友!
“安安哥哥,你的大黃真的不能下蛋嗎?”趙小魚拉着霍安追問着他的那隻山雞能不能下蛋的問題。
霍安的脾氣很好,這幾天一直被這個小豆丁追在屁股後面問東問西的,還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但他還是很有禮貌的回他,“不下蛋,大黃是公雞,不是母雞。”
趙小魚好像是明白了一樣,點了點頭,“我兄長抓了兩隻雞,我給它們取了名字,兄長還誇我取得好聽呢。它們一隻叫喔喔,一隻叫蛋蛋。
喔喔不下蛋,但是它總是喔喔叫。蛋蛋不叫,但是它每天都下很多蛋。我每天都會吃蛋蛋下的蛋,很好吃的。下次小魚把蛋帶給安安哥哥吃,安安哥哥就知道了。”
霍安聽着這一段話,腦袋有點亂,不過好在還是理解了。他剛想說不需要帶雞蛋給他吃,就聽趙小魚又來了一句,“那安安哥哥,你會下蛋嗎?”
霍安:......
“不...不會。”說話后,霍安的耳朵有些紅,羞的。
趙小魚聞言,有些失望,神情落寞,“啊...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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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麥有春小麥和冬小麥。
西北很大,包含好幾個省。
這裏景安城設定類似於我國甘肅地區,景陽縣類似甘肅省里的一個很大的縣(類似不是一定,只是氣候地質有參考),所以種的是春小麥。春小麥產量多,但是不好吃(百度說的)。
關於土房子,作者自己住過這種土房子。網上沒有找到建造過程的資料,所以就去問了爺爺。爺爺有建造過,但是畢竟村子不一樣,地區不一樣。可能會有別的地區建造這種房子,方式與本文有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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