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5 章
濱海市今年這場颱風,來得快,去得也快。
金家寶拉着阿贊簡迫不及待地要登機。
關於阿福的事情,已經在此地做了結。
當初阿贊扎的確是存了另的心思,要拿阿福練功。可是阿福卻在那裏與筱梅有着一段緣分,或是同樣胎死腹中的經歷,她們不免都對對方有種憐惜之情。
筱梅放過阿福,又不全是因為可憐她。筱梅是把她賣給石岳的,前提是,石岳要成為極樂神教的會員,月月交付錢財,供奉教會。
石岳為了阿福,欣然答應。
在筱梅費心安排下,阿福上了那泰國N線女星的身,與石岳濱海相逢,再續前緣。
本以為二人遠走高飛,會過上夫唱婦隨平凡的日子。哪知阿贊簡就像那執着拆散有情人的法海,他來到濱海,在有關部門的幫助下,找到阿福,有關部門亦同時再次拆解了極樂神教復興的行為。
為時不過是幾天時間。
也就是這幾天,泰國那邊連連傳來不好的消息。
金家寶上了飛機,找到自己的坐位,剛一坐下,腦海里便思緒萬千。
金加銀失蹤的消息,還有心中牽挂許久不見的那盆栽。此程飛機同行的,還有陸門與有關部門的人,他們正是前往泰國,負責引渡極樂神教的餘孽頭子筱梅……
想到這複雜的種種事情,金家寶心緒繁亂。
身邊的阿贊簡見狀,給他遞來顆藥丸,說是能讓他安神補腦。
金家寶沒有接過,先問價錢,畢竟和這個摳門的阿贊相處久了,知他套路有多深。說不定,此葯要起效,必要與輔助藥物,或是同配奇物配合,那又是一筆不小的支出。若是不明其中道理,吞下他此葯,必定有副作用,讓你半死不活,不得不再散金錢,找他要下半截葯。
阿贊簡只是笑笑,聲稱金家寶幫了他許多,此葯是禮物,小小心意,不敢下套。
金家寶看了看同行還有陸門等人在,晾他不敢耍花樣。服下藥丸,但覺心緒稍安,也就閉眼睡了起來。
心機窗外陰雲未散,他做了一個好也不太好的夢。
好是因為在夢裏他見到了崔姑娘。
那個許久未曾見到的容顏,重新清晰地展現在眼前。
但是崔姑娘並未能見到他,他就像一個透明的影子,怎樣在她面前呼喊、晃蕩,甚至也不能觸碰她半分。
他只能跟着她。
她現在的樣子,不似與他初見那時。
記得初見時,她妝容精緻,一襲白衣白裙白色的頭紗,卻是古式嫁衣樣式,十分古怪。
現在的她,素顏朝天,自然可愛。梳着倆麻花辮兒,穿着一身洗得發白的藍布衫裙,樣式好像舊民國的女學生穿着。
他跟着她,走出這條小巷子。
只見她低着頭,走在大街上,不時抬眼觀瞧周圍舊時代的人群,雙手緊緊拽着帆布背包的肩帶,謹慎又緊張。
大街上人來人往,也不知在哪個角落就混入了眼線。
“崔翠翠!”一個男人的聲音炸響。
她抬腿就跑。
慌不擇路,亦或無論選擇哪條路,她都會被他們逮住,因為他們人多勢眾。
眾人把她圍住。
就在大街上,光天化日之下,一群男人把她圍住。
只因他們是這裏的地頭蛇,路人就算可憐這個小女子,也是敢怒不敢言。
金家寶有意將她護在身後,卻忘了,此時除了她看不到他之外,在場任何人誰也看不到他。
那帶頭大漢,左臉刀疤,看起來不是個好人。
他一把揪住崔姑娘的辮子,金家寶急得要和他拚命,自己卻是如空氣一般的虛像,拿他毫無辦法。
刀疤男惡狠狠地對崔姑娘吼道:“你也是夠大膽了,保護費也不交,假扮女學生,在我地頭行騙!”
說著,一巴掌就朝她的臉扇了過來。
金家寶大驚,即便自己無力抵擋,也毅然站在崔姑娘面前。
只是刀疤男的大巴掌還沒打下來,就聽他突地驚叫了一聲。
原是不知從哪裏來的小石頭,精準地打在他的手背上,他吃痛地縮回了手。
“誰!”刀疤男羞憤地環顧四周,欲要找出這個罪魁禍首。
突地又一下,石頭砸中了他的腦門。
“在那裏!”刀疤男的一手下指着旁邊小酒館的二樓叫道。
果然看到那裏站立着一名瘦弱少年,他的手裏正拿着彈弓,明顯他就是始作俑者。
行蹤暴露,少年掉頭就跑。
刀疤男叫人追去,頓了頓,再回頭,崔姑娘早已被另一女子拉着跑出了包圍圈。
一時之間,大街上亂作一團。
這就是像是一出大戲,金家寶所見,少年以石頭吸引刀疤男的注意,一個女子悄悄跑了進來,拉走了崔姑娘。眾人在後面追,卻有兩個男人在期間搗亂,像是不經意地弄翻東西或跌倒,阻擋他們的去路。
女子拉着崔姑娘終於逃脫了追兵。
她們一同走進了一片頗為貧窮的住宅集中地,所在屋子也是破破爛爛,這裏卻是她們安身之所。
金家寶聽見崔姑娘喚那女子為‘三姐’,原想這或是崔姑娘的姐姐。
后又見到之前暗中幫忙的兩個男人也來到了這裏,崔姑娘叫他們‘大哥’、‘二哥’。最後進來,手裏還拿着彈弓的少年,崔姑娘叫他‘五弟’。
從他們之間的對話得知,原來他們並不是真正的親兄妹。
家鄉水災病禍,淹死了莊稼,病死了不少人。
他們五人從小相識,自逃離地獄一般的家鄉,便就聚在一起,是抱團取暖,也是互相照應,從而結義金蘭。
只是他們從小不曾學過什麼生計手藝,也沒有什麼生財之道,只能在市井之中摸爬滾打。坑蒙拐騙,也學了個半成。
雖是這樣,幾人情誼深厚,就算處境再艱難,資源最匱乏時,他們亦會互相謙讓。
金家寶看在眼裏,心頭滋味百般複雜。
金家寶聽見他們談論,得罪了地頭蛇,再不能在此地胡混下去了,他們打去省內更大的城市,濱海市。
然而崔姑娘再不想做這樣提心弔膽的事情,她建議到濱海以後,開家雲吞店。雖沒有什麼手藝,但做吃食還是會的,便想靠此正正經經地過日子。
大家當然嚮往這樣平穩的日子,但最後決斷還得看大哥的意思。
大哥欣然點頭同意,只不過開店也需要本錢。所以他決定,去濱海之前,撈一筆大的!
雖有風險,但大家覺得大哥說得極是在理。
白手撈筆大錢,從哪處撈?從誰身上撈?自然不會從同樣貧窮的左鄰右里處下手,畢竟窮人的錢,也沒有多少。
他們再次小心翼翼地回到當地最大的夜總會門口。
在此出入的,都是有錢人。
因舊時代環境所迫,類似騙人錢財的事情,他們做過許多次。
崔姑娘再次假扮學生妹,躲藏在夜總會門口某個高大的柱子後面。
大門口的人流,隨着夜深而減少。所以崔姑娘很輕易地看見踩點出來的大哥。
大哥悄然對她使了眼色,她便朝那目標人物走去。
那是一個財大氣粗的中年男人,酒意微醺,腳步輕浮。
崔姑娘行色匆匆,與他撞個滿懷。
男人剛要呵斥出聲,便見撞入懷中是這樣一個清純模樣,登時心猿意馬。
崔姑娘幾句嬌嗔試探,男人興奮之情顯露於面,追上美人離去的腳步。
陰影深巷,金家寶一路跟隨,分外焦急。
男人慾行虎狼之事,而就在崔姑娘將要羊入虎口之時。
明朗的巷子口,忽而跳出兩個人。
原來是三姐和五弟。
三姐戴上眼鏡,知識份子模樣像模像樣,即使她不認得幾個字。
五弟背着一個沒有正常功能的相機裝模作樣,對着大老闆‘咔咔’按下快門。
三姐牙尖嘴利,當即給大老闆編好頭條,“夜總會夜會數女仍欲求不滿,竟當街發|情強迫女學生,珠寶行大老闆禽獸行為!”
崔姑娘配合著五弟,拽緊衣襟,目含淚光,做出楚楚可憐的表情,讓他‘拍’了幾張?
大老闆怒而大罵,只問他們是哪家報社,欲要動用關係教二人不得好過。二人卻不懼他威勢,相機頻頻閃光。
三姐再言,“正義記者曝光獸行,祖上骨灰遭遇威脅,寶珠行大老闆隻手遮天!”
大老闆威逼不成,只能以錢財利誘,打算給點小錢就算了。可是對方胃口太大,不止要他全身錢財,連值錢的衣服和手錶都給扒掉,直到三人匆匆離去,大老闆方才醒悟,自己原是被騙了,被搶劫了。
衝出巷子時,但街行人稀少,只餘一二,他攔下看似路過一人,許諾錢財,求他報警。
豈知,對方一手刀砍在他肩膀,能教他在巷口雜物堆里安睡到天明。
到此,二哥放風完畢,放心離去。
又在另一場合,幾人如法炮製,大哥踩點,老三,老四和老五做局,老二放風,大哥回頭再暗中支援,幾人配合得默契無間。
他們早已做好打算,趁夜做幾單,明早坐五點的火車離開,這樣即便天亮事發,他們早已逃之夭夭。
可是天不遂人願。
接下來這位古董店大老闆並不那麼好對付,可能是花名在外,他不在意媒體會給他潑什麼髒水。當他露出西裝下的一身腱子肉時,才知他是個練家子,他自信能對付對兩個弱女和一個瘦小的少年不在話下。
於是,大哥和二哥現身,五個人合力,一起把他給揍了一頓。
然而五對一的互毆得到的結果不算好,古董店大老闆實是個武學高手,雙方均有挂彩不說,因為動靜太大,引起附近居民的注意,未曾報警,就引來了地頭蛇的眼線。
刀疤男忍無可忍,這幾人三番四次在他地頭鬧事,他定不能饒過。即時便吹哨全城,全力搜捕這五個傢伙。
眼看回家小路被人圍堵,他們暫時回去不得。
二哥想及之前去火車站踩點時得到的信息,看了看剛剛搶劫來的懷錶,說道:“早上五點之外,在半夜三點,有輛開往濱海的火車,現在去,還來得急。”
大哥看了看包里的錢財,這些可能不夠開店,但支個攤是可以的,不如退而求其次。
當即,五人直奔火車站。
火車站裏,早已有刀疤男的人守在這裏。
五人分散,混在人群里,悄悄往站台而去。
然而就在開往濱海的火車開動時,崔姑娘行蹤暴露,再生事端。
同伴們都跳下火車,前來幫助,又是亂作一團的局勢,然而火車過時不候。
金家寶一路看着,都快急出了眼淚,卻什麼忙也不能幫上。
混混到底是沒有什麼底線的人,打紅了眼睛,竟然拿出隨身小刀,瘋狂比劃着。
金家寶便眼睜睜看着那刀子衝著三姐背後而去,眼睜睜看着崔姑娘下意識地護住三姐,為她擋了一刀。
“翠翠!”
同伴們皆也紅了眼睛,此時更萬不能束手就擒,奮力反抗。
大哥也是挨了幾個拳腳,硬是背起崔姑娘往那幽幽開動的火車奔去。
緊接着,大哥一把將受傷的崔姑娘扔上了火車車廂的門口,再回頭加入混戰協助被圍攻的同伴。
火車慢慢遠離站台,崔姑娘雖然脫險離去,但她看着站台上撕打的眾人,刀疤男的人,越來越多,而同伴們眼看勢不力敵。
“大哥,二哥,三姐,五弟!”崔姑娘內心緊緊牽挂着他們,全然忘記了自己的大半截身子懸在車廂門口邊上。
一個激動之下,猛然身體一沉,她整個人突地掉了出去。
“崔姑娘!”
金家寶大叫一聲,驚醒過來!
“金家寶,你怎麼了?”
耳邊傳來阿贊簡的聲音。
金家寶站起身來,左顧右盼,這才意識到自己還在飛機上。剛剛一切像是夢,但他深知,這並不是夢。就像曾經崔姑娘常託夢與他夢境相會時,他們所說所做,皆都是真實。這更像是崔姑娘與他告知自己的往事。
難道她想起來了?
為什麼會想起來?
崔姑娘曾說,做鬼久了,便容易忘記前塵舊事。便是最初與金家寶相識時,她也不過只記得自己姓崔罷了。
金家寶頭腦風暴,忽而想起另一說法。說是人之將死,就是記性再差的人,生前種種大情小事,會像走馬燈在面前略過,記憶一時是清晰無比。
他因此胡思亂想起來,心緒相比之前,更加繁雜。
轉頭看着阿贊簡似笑非笑的模樣,金家寶當下斷定是他那藥物有古怪,當即掐着他脖子,要和他算帳。
陸門見狀,上前好言相勸,就連空姐也擔心前來問訊情況。
金家寶這才不得不放了手。
他將事情與陸門訴說,陸門倒不覺是阿贊簡的藥物作用。還是因為他心思太雜,就是鎮靜的藥物也壓制不住。
陸門笑着安慰說道:“當初你以嫁接的靈氣植物,製作盆栽,將她魂魄埋入土下。說不定,是那植物真有奇效,慢慢修補好她的魂魄也說不定。”
“是嗎?”金家寶努力穩定心中不安,“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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