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之時代

陸羽回來的時候，天已經黑透。

他輕盈的攀爬上十四樓，很懂禮貌的敲敲窗戶，等着黑時宰把他放進去。

但黑時宰在裏面說了聲：“請進。”

陸羽：……

他眉眼微動，用指間小刀片撬開窗戶的鎖，翻進了屋子。

黑時宰開着枱燈，正坐在白天陸羽做過的椅子上操作電腦。

“我回來了。”陸羽把帶回來的背包摘了下來，丟到了小桌上，“吃飯了嗎？”

從屏幕上離開視線的黑時宰微頓，毫無異樣的回答：“吃了。情況怎麼樣？”

“那三個地方都沒有任何痕迹，除非他們能現場搭檯子，否則就不是。”陸羽紮下鴨舌帽和口罩，去翻剛買的背包，“我給你拍了照片，你可以再檢查一遍。還有，接着。”

一個包裹扔了過來，黑時宰伸手接住，熱乎乎的。

“蟹肉三明治和熱牛奶。”陸羽繼續翻背包，開始收拾自己的行頭，一邊忙一邊說，“你吃了的話就當夜宵吧，我去洗個澡，然後把照片發給你。”

“好。”黑時宰慢吞吞的打開紙包，果然是塑料紙包着的三明治和一盒牛奶。

連他喜歡吃蟹肉都知道啊。

陸羽已經收拾好東西，大步跨進了浴室。

他臉上的妝用的是易容材料，不用特殊藥水洗不掉。不過畢竟不是套一張假臉，還是會稍微褪一點的，明天得修一下。

等他穿着睡衣、頂着濕發出來的時候，滿意的發現那個蟹肉三明治已經被吃光了，牛奶也打開了，不知道喝沒喝。

“照片。”還在看電腦的黑時宰頭也不抬，“我又找到了四個地點，明天去看看。”

陸羽“嗯”了一聲，走過去提了提奶盒，裏面還有不少牛奶。

破孩子。

他在心裏嘟噥了一聲，從掛着的風衣上摸出了手機，把照片傳給了黑時宰。

“辛苦了。你先睡吧，明天還有計劃。”黑時宰淡淡的說。

“你要熬夜？”陸羽的眉毛緩緩抬起。

“明天需要出去逛東京，這些事情只能今晚處理。”黑時宰仍然平靜，“而且我也不需要休息。”

陸羽沒有回答，他安靜的拿起搭在肩膀上的毛巾開始給自己擦頭髮。

過了一會兒，他問：“照片沒問題嗎？”

“不是那些地方。”黑時宰嘆氣，“明天繼續吧，後天晚上之前一定要找到。”

陸羽眯起眼睛。他想到了記憶里廢寢忘食四年的首領宰，不由得冷笑了一聲。

“太宰先生。”他突然用女裝時的低柔聲音開口。

黑時宰僵住：“等等，六月君，我還有工作……”

兩個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來的小丸子已經被陸羽捏碎，奇異的香氣飛快的充斥了整個房間。

“晚安。”修長的手指捏扁丸子的金屬外皮，陸羽心裏的火終於熄了一點，露了個得意的笑。

黑時宰無奈的看了陸羽一眼，乾脆也不掙扎，眼睛一閉，睡過去了。

抗藥性極強的異能者完全不受藥物影響，他愉快的哼着小調，蹭到了黑時宰身邊。

睡著了的黑衣幹部看起來安靜又平和，完全想像不到他身上那些赫赫的凶名。

陸羽想起來今天黑時宰說的那些資料里的人醜陋骯髒，不由得嘆息。

身為港口黑手黨的幹部，黑時宰身上沾的罪惡……其實不比那些人少。唯一的區別是，黑時宰並不是為了私慾去為惡，而是維護了黑暗中暴力的秩序。

但從事實上講，罪惡就是罪惡。

黑時宰自己也很清楚，他在說那些人的時候，也是在說他自己。

但在陸羽眼裏，他們不一樣。

他動作輕柔的抱起比他還要高的青年，把人安放到了床上。幫忙脫掉外套和鞋子，蓋好薄被，考慮一翻后還是沒有解開繃帶。

看着那張纏着繃帶的帥臉，陸羽惡向膽邊生，伸手捏住了他英挺的鼻子上擰了一把：“小混蛋，不省心。”

擰完還不算完，又摸出一隻易容用的眉筆在他臉上畫了個小貓臉，這才算完。

收起筆來，滿意的欣賞了一會兒自己的大作，陸羽施施然坐到了黑時宰剛剛坐的位置。

是的，他準備熬夜。

寬以律己，嚴以待人，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說的就是他。

黑時宰去睡了，他才好搞事啊。至於黑手黨的工作……處理什麼處理，都出來出差了，還要處理工作？森鷗外幹什麼吃的，愛麗絲吃的蛋糕把他腦子糊上了嗎？

反正早晚跳槽，不重要了。

陸羽極其不講理的關閉了黑時宰的工作界面，找到了自己的小老鼠u盤，直接徵用了黑時宰的電腦。

嘛，沒辦法，他總不能現場買台電腦吧。

誰讓這破孩子氣人的。

理不直氣也壯的啟動小老鼠，他開始查找橫濱的情報。

本來只是正常的看一下防止出意外，沒想到看着看着，還真看出事來了。

街頭上，有人和港口黑手黨火拚了一場。情報上顯示了照片，陸羽放大了襲擊者腰間的部位，發現那大概是來自歐洲的老式槍械，“灰色幽靈”。

這是，mimic事件的開端！

陸羽看着屏幕的表情瞬間變了。

怎麼會？！

明明，在火拚之後，lupin那次拍照的聚會就該出現了，但他和黑時宰卻在東京處理這個拍賣行；而mimic事件，黑時宰也是全程跟進的，那時候他手上應該沒有其他工作。

拍賣行同樣是歐洲異能組織，森鷗外不應該選擇這種時候把mimic引入的啊……

陸羽怔怔的看了一會兒，猛的打了一個激靈，一種明悟感從心底升起。

原來如此，這就是“慣性”。事情在不該發生的時候發生，是因為mimic事件被提前了——

這是屬於“命運”的慣性，就是他們需要打破的東西。因為他的干擾和關鍵人物的慢慢覺醒，“劇情”被影響，很多事情不會發生。

但出於這種慣性，命運會推動故事向那個方向演變……

“太宰……”陸羽下意識喊了一聲，突然意識到對方被自己放倒，一時半會兒起不來。

一轉頭，黑時宰維持着剛剛的姿勢，安安靜靜的睡着。

陸羽哭笑不得。

罷了，讓他睡吧。

偽少年靜靜看着屏幕思考了一會兒，心裏有了決斷。

他站起身來，在房間裏轉了一圈，仔細翻找，摸出來四個竊聽器。

真謹慎啊。

陸羽瞥了一眼乖乖睡覺的傢伙，沒好氣的把竊聽器們找了個袋子裝一起，推開窗戶吊外面了。

確定不透聲音后，陸羽播出了一個電話。

希望能打通……好，接通了。也對，黑手黨畢竟是晚上出動的比較多。

“織田先生，在忙嗎？”

“那就好，請問你最近最近見過安吾先生嗎？”

“沒事沒事，我只是問一下。橫濱最近還好嗎？”

“好的，請務必注意安全。有機會的話，回去請織田先生吃咖喱好了。”

“對了，我過幾天從東京回去，織田先生有想要的手信嗎？也可以當做給孩子們的見面禮……”

“再會。”

還好，一切還沒開始，織田作之助還沒領到“銀之神諭”。

畢竟，坂口安吾還沒失蹤呢，他們剛剛還在lupin見過一面。

不過也差不多了，這和劇情發展基本一樣，除了沒有黑時宰。如果放任事情發展，等他們回去，估計正好趕上給織田作收屍，哦，黑時宰也許還能聽個遺言。

陸羽嘆氣。

他用鼠標點了點小老鼠，拜託它查出了兩個電話號碼。

電話又一次被播出。

這一夜，枱燈的燈光亮到很晚。

終於打完了電話的陸羽打了個哈欠。他看了看睡得死沉的小倒霉蛋，不由得揉了揉太陽穴。

他下的藥量完全不至於讓人睡到現在啊……但黑時宰也沒有裝睡的必要？

陸羽起身，活動一下身體，先把外面的竊聽器拿回來一個個塞回原地，然後溜到了床邊。

看着那張安靜的睡顏，他不由得感嘆，然後，舉起了手機。

此時不拍，更待何時啊。

他手機里有着各種弟弟的照片，現在黑時宰的也有了。要不是擔心被當成變態，他的壁紙屏保都是太宰治來着。

拍好照片，陸羽心滿意足的收起手機，找出卸妝用的藥水，小心的把黑時宰臉上畫的小貓擦掉了。

看來真是睡著了啊。

“晚安，好夢。”

陸羽伸手揪了揪便宜弟弟的小捲毛，拿過那件玄色外披披好保暖，哼笑着回到了座椅上。

“啪”，枱燈被關上了。

晚安。

*

黑時宰久違的體驗了一次深度睡眠。

他很少睡覺，睡覺也是淺眠居多，一有動靜就會被驚醒。

只是昨晚他確實睡沉了，大概因為身體也疲憊了吧。不但有了安穩的睡眠，甚至還做了個夢。

夢的內容完全沒有在大腦中留下痕迹。只是感覺很輕鬆，應該是個好夢。

也不知道六月君用的是什麼葯，這效果也好的過頭了。

醒來后瞬間清醒的黑時宰睜開眼睛，慢吞吞的坐了起來。

室內一片朦朧，熹微的晨光透過窗帘縫隙灑進來，與黑暗相處的正融洽。

正好照在趴在桌子上的少年身上。他披着那件玄色外披，安靜的睡着。而黑時宰的電腦已經被關上收到一邊了。

黑時宰試探着走過去拿自己的電腦和耳機，發現他居然沒有被驚醒，呼吸頻率一瞬未亂。

這麼沒有防備？

他有點想惡作劇，但回憶起對方的武力值，還是遺憾的作罷。

幹部先生拿着自己的電腦回到了床上，舒舒服服的一靠，連上耳機就開始聽昨晚的錄音。

自然要加速的。

聽着聽着，他的神色詭異了起來。

這人怎麼奇奇怪怪的……啊，竊聽器都被發現了。

不一會兒，那邊的陸羽動了一下。黑時宰連忙關掉電腦放到一邊——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干，明明竊聽器都被發現了，沒有什麼可以掩飾的了——揶揄的開口：“六月小姐終於起來了？”

陸羽直起腰來，微微活動了下僵硬的頸椎。現在的他可不是未來那個超越者，身體素質沒有以前那麼好，這麼睡一夜還是挺累的。

等筋骨舒展開，他轉頭看向黑時宰，唇角一勾：“啊，幹部大人，早上好啊。”

隻字不提昨晚發生了什麼。

但一定發生了一些事，黑時宰想。

不過，想起錄音里那個“晚安”，黑時宰回以微笑：“早上好。”

又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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