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之時代
值得一提的是,拍賣行的請帖上,是沒有拍賣地點的。
拍賣行為所有的貴賓預定了東京的酒店。而舉行拍賣的具體位置會在拍賣開始前一段時間以短訊的形式發到貴賓手機上。
為了確保自己能在開始前到達拍賣地點,貴賓們一般都會選擇在拍賣廳安排的酒店或者緊挨着的其它地點入住等待。
黑時宰和陸羽去的就是請帖上的酒店。之前的小伏擊只能算試水,更大的陰謀大概在拍賣會上。只是,酒店也不一定安全。
黑時宰的人頭可是很值錢的。
黑手黨幹部扶着和服美人,跟前台溝通后拿到了房間鑰匙。
他們的房間位於14層。行李會有服務生之後為他們運上來,兩人走到電梯旁,安靜的等待電梯下來。
“電梯不會出事嗎?”陸羽低聲問,從旁邊看來就是和服美人輕輕湊近男伴耳邊訴說私語。
“說什麼呢,你會保護我的吧。”黑時宰微笑低頭,一臉溫柔的小聲回答,非常像耐心溫柔的好男人。
忽略他說的內容的話。
陸羽的笑容一裂。還能怎麼樣呢,警戒吧。
好在他們的運氣不錯,路上沒有遇到什麼伏擊,電梯安安靜靜的上了14層。
進屋,鎖門。
陸羽停在門口不動,黑時宰在房間裏轉了幾圈,回頭道:“沒事了。”
沒有竊聽器和攝像頭。
陸羽這才鬆了一口氣。
“你也發現了?”他不耐煩和服的小碎步,硬是邁着大步走到了套房的椅子上坐下了。
來自尾崎紅葉的和服其實是特製的,表面看不出異樣的同時還偷偷留了縫隙,並不會限制人邁開腿。
至於木屐,那就更不算事了。
只要沒有攝像頭,陸羽就敢穿着和服龍行虎步。
黑時宰坐到了雙人床上,懶洋洋的嗯了一聲:“前台是拍賣行的人。”
“這家店可能都是他們的人了。”陸羽道,“太宰先生有什麼指點嗎?現在可是危險狀況,我得好好保護您啊。”
他的語氣略帶些刺,作為進入電梯前的回敬。
黑時宰假裝沒聽出來,照常說:“小心一下不要中毒就好,拍賣行的殺招應該就等在最後。計劃照常。”
所謂計劃,就是在開始拍賣之前找到拍賣地點,提前動手。
黑時宰已經大致查到了拍賣行給部分賓客安排的位置,憑藉這些,他鎖定了三個地方。
這都需要陸羽去一一驗證。但是……
“我不放心你自己在這裏。”陸羽扭了下頭,略有些不自在,“非要以身涉險不可嗎?”
黑時宰回首,幽幽的看了他一眼,語氣變得冷冰冰的:“我們只是合作關係,你只需要執行任務,不要管太多。”
陸羽眉頭一跳,無名之火又一次躥了起來。
“可以,那麼太宰先生下令吧。”
黑時宰指了指窗戶:“對你來說不成問題吧?等行李送來,就趕緊行動吧。”
“沒問題。”
接下來的氣氛就不怎麼好了。
黑時宰低頭看自己的手機,陸羽帶着火不知道在想什麼,誰也沒看誰,誰也沒說話。
陸羽的手指開始煩躁的敲擊椅子扶手。送行李的人怎麼還不來,趕緊把人糊弄過去他好離開的。
繼續留在黑時宰身邊,他害怕自己忍耐不住把人揍一頓。
可能黑時宰也發現了自己的危險處境,畢竟陸羽完全沒有掩飾自己的心情。於是他打破了沉默:“有把握嗎?”
“太宰先生都有把握自己留在敵人滲透的酒店,我自然也有把握去探查地點。”
黑時宰歪歪頭,心情有些奇妙。
這是一個與他切實無關、或者說還有些結怨的人。而這個人現在在生氣——因為他的以身犯險。在黑時宰心裏,這只是小事。他既然敢這麼做,就是有把握不會出事。
而六月未必不知道他有把握,但他還是生氣。
他這次隻身帶着六月過來,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要試探這個人,還帶了些驅虎吞狼的意味。
但現在看來,虎對人,居然是真心在擔心的。
黑時宰不由得想到了爆炸時那破天的刀光。
“看了那些資料,你有什麼感想?”他突然改變話題。
“人渣,該死。”陸羽斜斜的瞥了他一眼,配上修飾過的妝容,居然有幾分嫵媚。
“你看,人類的本質就是這樣醜陋又骯髒。參與這個拍賣的,很多都是政府高官,或者有慈善家美稱的大商人。”黑時宰換了個姿勢,他雙手交叉托起了自己下巴,“白日衣冠楚楚,到了關鍵的時候,就會展露出噁心的內在了呢。”
“那是因為你身處黑手黨,自然看到的都是這類人。”陸羽沒好氣的說。
“我就是為了這個才留在黑手黨的。”黑時宰毫不在意的說出了事實,“暴力,爭鬥,遍地死亡。這可是最直觀的觀察人類本質的地方。”
“那你為什麼不去看看醫院,看看戰場?”陸羽冷笑,“我承認人性有惡,甚至很多時候,惡是多於善的。”
“六月君那天晚上可不是這麼說的啊。”黑時宰眨眨眼。
“這句話也許應該反着說。我承認人世間有很多污濁罪惡存在,但不代表那些閃光點和美好就不存在了。”
說到這,陸羽嘆了口氣:“我不和你爭辯。說到底,你只是站在黑暗中去揣測,妄自把那些光明正義全都打為虛假。”
“在黑暗中去追尋活着的意義……也許別人可以,但你不可以。”陸羽垂下眼睫,突然有點難過,“不站在光明下,你就永遠看不見。”
黑時宰沒說話。
門口傳來敲門聲,黑時宰準備起身開門,卻被陸羽攔下了。
“我去吧。”
他起身,脫下外披扔下,撫平衣擺,慢吞吞的走到門口,無聲的掛上鐵鏈,然後小心翼翼的開了條縫,只探出半張臉往外看。
看到是幫忙送行李的服務員后,“她”露了個不好意思的笑,打開鎖鏈,把門開大了一點,接過了行李箱。
“多謝了。”
聲音低柔,不太像個青春女孩,但也不至於違和。
糊弄完來人,陸羽把門一關,手下一送,行李箱骨碌碌自己跑到了黑時宰面前。纏着繃帶的手伸手止住行李箱,黑時宰細細打量幾眼:“沒被打開。”
他打開了行李箱,扔了一套黑色的衣服給陸羽。
陸羽接住它,“嗯”了一聲,走進了盥洗室。
六月姑娘的形象比較費時間,他不準備頻繁更換,這幾天就頂着這張臉就好。
不過身上這件振袖和服還是麻煩了一些,所以出門還是穿更合適的男裝比較好。口罩帽子一戴,這張臉會暴露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換好作戰服和風衣,和服下藏的各種武器也都再次裝備到身上,把女裝疊好,冷峻少年走出盥洗室,口罩外的眉眼淡漠精緻,完全看不出來女性化的妝容。
他走到攤開的行李箱前,拿出自己的軍靴,利落的下蹲穿鞋。
黑時宰盤坐在床上饒有興味的看着他:“你剛剛的話還沒說完。別人可以,但我不可以?”
“沒有什麼好說的。如果你認為黑暗裏展現的才是人類的本質,美好的光點都是虛妄……那你也太傲慢了。”沙啞的少年音從口罩下低低的傳了出來。
“就像總有人不願意相信平日裏的點點滴滴,只揪着醉酒時一句沒有理智的醉話說什麼酒後吐真言一樣。”少年站了起來,來迴轉了一下頭,舒展身體。確定沒問題后,他又從行李箱裏拿出鴨舌帽,走到窗邊推開了窗戶。
黑時宰維持原樣,托着下巴,做思考狀。
“你看到的,只是你想承認的。事實真的是這樣嗎?”少年犀利的扔下一句話,利落的翻出了十四層的窗戶。
留下黑時宰。
黑衣的幹部眼神空茫,瞳孔並未聚焦。
可是,六月君,你還沒有說,為什麼我不可以。
……被看透了。
他看透了六月的本質,確定六月會保護他會維護秩序;於此同時,六月也看透了他——
看透了他疏離於人世的本質。
其他人可以,因為其他人心裏或多或少的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他不可以。
因為他的心裏一片空洞,什麼都沒有。
在空無一人的室內,黑時宰終於不再掩飾自己的迷茫。
錯了嗎?
人,究竟為什麼而活呢?
*
黑衣少年靈活的離開了十四層,避開所有的攝像頭,哪怕在白天也照樣隱蔽。
黑時宰選定的三個位置離得都挺遠的,不過陸羽準備今天白天把這三個都解決掉。
因為隨着距離拍賣的時間越來越近,越來越多的人趕來東京入住。
而通過他們,黑時宰可以推斷出其他可疑地點排查。
為了防止被發現,出動的人越少越好,所以這都是陸羽一個人的任務。
雖然知道黑時宰心裏有鋪,但陸羽總是在外面跑還是不放心,因此他準備加快速度。
預防黑時宰背着他作死。
而在兩人各有打算的忙碌之時,一群披着灰色斗篷的人悄然登陸了橫濱。
灰色幽靈。
領頭的男人帶着憂愁的看着天空,用法語喃喃道:“此地,可有能解放我等之人?”
正在港口黑手黨工作的坂口安吾收到了來自上司的消息。
——兩個上司的。
戴着眼鏡的斯文青年怔怔的嘆了一口氣。
這一天,終究還是到來了。
算計、掙扎和這一切之上的友情,都將畫上句號。
可是啊。
他還沒看到織田作先生的小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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