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收網
杜明衛眼眸微微眯了眯,即使到了現在,心底雖然震驚慌亂,卻依舊保持着最基本的鎮定,他看着眼前的男子,“所以,你是蒼國攝政王陸玖?”
陸玖,“沒錯。”
杜明衛思路越來越清晰,“這麼說,老師他也……”
陸玖肯定道,“沒錯,謝大人一開始就是知情的,你應知道,謝大人為了蒼國兢兢業業一輩子,最是見不得這種貪贓枉法的事情發生。”
杜明衛低垂着頭。
忽然,他哈哈大笑起來。
“原來如此,怪不得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覺得你十分不簡單,原來……是蒼國攝政王陸玖。
能被你如此精心佈局設計,我也算是三生有幸,哈哈哈……三生有幸……”
夜色下,他的笑似乎並不是仇恨的笑,更像是一種解脫的笑,笑到最後,眼角出了淚花。
陸玖凝着夜色下那抹看似瘋癲的晶瑩,眼眸微微深了下,手一揮,“全部帶下去。”
“是。”
鹽晶倉庫,以及人,全部被押下去。
查封郡守府的時候是在早上,所有人都被看押妥當之後。
河東郡守周越權穿着一身潔白的寢衣,人還在睡夢中就被破門而入的官兵押着來到院子中。
陳崇宇他是認識的,新任河東郡守,河東郡兩次清洗,他都功不可沒,只是他不明白,他為何會跑來河東郡,又為何會抓他。
一雙眸子像是狼一樣在他身上巡視,周越權道,“陳崇宇,你私自帶人查封本官的府邸,還將本官將犯人一樣看押,信不信,本官將你一紙訴狀告到京城。”
陳崇宇幾乎一夜沒睡,眼底下的烏青比昨日更勝,精神頭卻絲毫不減,他道,“周大人,你先有本事解釋清楚販運私鹽的事情再說吧?”
堂堂一郡之守,帶頭販運私鹽,罪名只會比尋常商賈更重。
販運私鹽四個字一出,周越權眸底明顯閃過一絲慌亂,但常年身居高位,讓他即使有什麼情緒也不會輕易表現出來,臉上的冷色更加明顯,“姓陳的,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有本事就將證據拿出來,不然,本官定要告你誣陷。”
威脅,在此時明顯不管用。
陳崇宇輕輕睨了他一眼,沒再說話。
周越權卻在那一眼投來時感覺到了濃濃的嘲諷,被官兵兩隻手押在地上的身子掙扎的就要站起來,卻在下一瞬,被更加用力的按住。
膝蓋嘭的一聲磕在地面上,他彷彿感覺不到疼,一雙眼睛死死盯着不遠處的人,“你今天最好給我一個交代,否則,我一定上京稟明相大人,替我討回公道。”
“呵!”
陳崇宇彷彿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輕笑一聲。
只是,雖然在笑,那眼神卻更像是對說話之人濃濃的諷刺,因為鹽稅的事情一旦查實,姜宏海就是丞相也自身難保。
彷彿一頭遭到了入侵的野獸,周越權劇烈掙紮起來,“你笑什麼?你是不是覺得我在開玩笑,你說話……你說話啊?”
此刻的他,像極了打賭輸了的賭徒想要討一個公道,然而,沒有人給他公道。
陸玖在一刻鐘后趕來,帶着杜明衛的伏罪書。
他很詫異,本以為杜明衛是周越權的左膀右臂,即使鋃鐺入獄也會負隅頑抗一番,沒想到,僅僅在將他關押了一個時辰之後,他什麼也沒說,就主動交代了罪狀,這也讓這次的查封更加順利。
面對杜明衛的指控,和曾經陸玖和宛平縣令簽訂鹽晶購買契書,以及昨晚同一時間在宛平縣實施的抓捕行動中,宛平縣令的供詞,周越權百口莫辯。
郡守府很是宏大豪華,光是查封就用了一個時辰。
只是,本以為會在郡守府搜出點什麼東西,最後卻什麼也沒搜到。
面對暗影的稟報,陸玖微微蹙眉,“什麼也沒搜到?”
暗影垂頭,“是。”
陸玖,“書房呢?也沒有嗎?”
暗影,“沒有。”
“沒有……”
陸玖眼眸微微一眯,這可就有意思了。
河東郡守周越權和姜宏海有更加密切的往來,且為人更加謹慎,譚志奇當初尚且留了後手,他不相信他會將和姜宏海來往的證據銷毀的一乾二淨,畢竟,那是能讓姜宏海保他一命的東西。
忽然,他想起河西長史譚文洪府邸書房那個設計精巧的密室機關。
大步跨出,直接前往郡守府邸的書房。
“王爺。”
暗影喊道,不知他要做什麼,忙跟了上去。
不同於譚文洪的,周越權的書房有很多書,非常多的書,一排排的書架幾乎放滿了各類書籍。
陸玖指尖一點點從那些書籍上劃過,那些書,有書頁泛黃的,有被主人翻出摺痕的,還有嶄新如初似乎一次未看的,總之琳琅滿目,也可以看出書房的主人是個愛書之人,書架一塵不染,整潔如新。
但一排排劃過去,陸玖卻並未找到類似能夠開啟機關的小東西,這些書似乎也只是書而已。
他又來到一面牆的牆角,那裏的花瓶里插着一隻風乾的紅梅,他試着轉動了一下,依舊只是一隻普通的花瓶。
紅梅也是,經手一碰,片片風乾已經失去原本色澤的花瓣落了一地。
捏掉不小心掉在袖袍上的一片花瓣,他又在房間的各個角落看了看,同樣沒發現什麼。
暗影知道他在找機關密室之類的東西,靜靜跟在他身後,沒敢打擾。
等到他將書房巡視一圈,他道,“王爺,這個書房屬下已經命人搜查三次了,確實沒發現什麼。”
陸玖指尖敲着一本新拿下來的書的書頁,眸底的顏色一片晦暗,難道是他猜錯了,周越權其實比譚志奇更加忠心,將和姜宏海來往的信件和證據銷毀的一乾二淨?
指尖穆的頓住,他眸底厲色一閃。
不可能,狡兔三窟,沒有人這麼傻,一點後路不給自己留,何況周越權這麼謹慎的人。
甚至陸玖都懷疑,若非這次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很可能會功虧一簣。
陸玖,“搜,一定還有地方沒搜到。”
暗影,“是。”
有人來報,“王爺,門口來了個姑娘,說是找你的,姓姜。”
暗影,“王爺,是姜姑娘,我去讓人將她放進來。”
陸玖嗯了聲。
之後不死心,繼續在房間裏轉悠。
不一會,姜幻進來。
此時,已接近巳時,艷陽高照,室內一片明亮,姜幻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陸玖在一排排書架里尋找着什麼。
過來的時候就聽暗影說了,搜查似乎遇到了瓶頸,並沒有查到什麼東西。
她慢慢渡步到他身邊,“王爺。”
太過專註,他頓了一會才反應過來,呃了聲,看見了身後站着的人。
來人神色如常,似乎這裏的搜查並沒有對她造成什麼影響,所產生的後果也不是太在意。
靜靜看着她看了會,他笑道,“早膳用過了嗎?”
很平常的對話,姜幻卻過了會,才道,“用過了。”
又注意到她眼底的烏青,他眉心輕輕一蹙,“昨晚沒睡好?”
姜幻,“……,還好吧。”
昨晚有些擔心他的安危,確實沒怎麼睡好,但沒必要告訴他。
“對了。”她看着面前的一排排書籍,問,“王爺在找什麼?”
陸玖手裏拿着本書,不知道是不是無聊,打開了其中一頁,卻沒有看,聽她問,回眸答道,“我懷疑這裏有機關密室之類的東西,卻一直沒找到。”
姜幻蹙眉,他都找不到,很大可能就是沒有,但也不排除這機關設計的非常巧妙,像上次在譚文洪府邸,他們進去的時候就沒找到。
姜幻,“王爺有沒有審問過周越權?”
陸玖,“他什麼都不說。”
又在書房待了會,沒什麼發現,兩人提步一起去了看押周越權的院子。
不多時,第二次搜查結果出來了,還是什麼都沒找到。
陸玖眉頭緊蹙,原本他篤定了周越權的府邸一定能搜出東西,可現在的結果是什麼都沒搜到,他有些沮喪。
忽然,一陣小孩的啼哭聲從隔壁院子傳了過來。
姜幻唇角微微一勾,“王爺等着。”
陸玖透過她看向她身後的院子,一瞬間,似乎知道了她要做什麼,點點頭。
周越權妻妾多,子嗣也不少,但偏偏只有一個兒子,還是去年才誕下的,算是他的老來子,平時寶貝的跟眼珠子似的。
就連誕下兒子的小妾也一躍成為姜宏海的正妻,妻子則被貶為妾室,原因很簡單,他不想自己的寶貝兒子是庶出。
這件事在當時引起不小的轟動,不少人感嘆,郡守大人人老心不老,努力了四十多年終於有了個兒子。
關押家眷的地方和關押周越權的地方雖然不在一處,卻是在相鄰的兩個院子,因此不過是幾步的路程,姜幻便來到看押周越權家眷的院子。
院子內多為女眷,一個個哭的梨花帶雨,面色驚恐的望着拿刀對着她們的官兵。
姜幻的到來,讓她們的哭聲突兀的停了一下。
暗影似有所感,看向身後,見識姜幻,恭敬的喊了聲,“姜姑娘。”
今日的暗影着了一身鎧甲,走起路來鎧甲嘩嘩作響,很是有視覺衝擊力。
姜幻原本還擔心這些人不認識她,要廢些唇舌,不過既然暗影在就好辦多了,她指着人群中唯一一個男丁,“我要借這個孩子用用。”
她的聲音沒有刻意放低,院中的人皆聽得清清楚楚,暗影還沒答話,那抱着孩子的女子便像是瘋了一樣朝着姜幻喊道,“你要做什麼?這是我的兒子,誰也不能搶走我的孩子。”
狀似瘋癲,明顯被今天的事情刺激的不輕,又或許平時就活在某種水深火熱里,導致一點風吹草動就草木皆兵。
沒人理會她,暗影一個眼神,旁邊的一個士兵就將孩子從那女子手中搶了過來,交給姜幻。
姜幻抱起孩子就走,絲毫不理會那女子在身後發瘋一樣的叫喊,“你是誰,為什麼要抱走我的孩子,你要做什麼,你這個惡毒的女人,你把我的孩子還回來。”
女子瘋狂的叫喊聲一絲不落傳到隔壁院子。
陸玖看着緩步走來的女子。
她的懷中抱着一個孩子,孩子年紀不大,也就一歲多,睜着懵懂無辜的大眼睛,絲毫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小手甚至還在姜幻的胸前抓了抓。
陸玖雙眼含笑,對於她接下來要做的事,並不阻止。
姜幻緩緩走到周越權跟前,將懷中抱着的孩子正面面對他,聲音從面對陸玖時平靜中帶着淡淡的水波,到現在完全歸於平靜,甚至帶着點點冷意。
“周大人,這個孩子是誰不用我多說吧?”
剛剛隔壁女人瘋狂的叫喊聲周越權也聽到了,也是到這時終於感覺到一絲后怕的情緒,他面露驚恐的望着面前如同惡魔張開血淋淋大嘴的女人,“你要做什麼?”
姜幻冷笑,“做什麼周大人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這個孩子是周越權的軟肋,想要他開口,這個孩子是最好的鑰匙。
不帶任何溫度的笑聲落在耳朵里,周越權頭皮發麻,或許尋常他並不相信女人能夠有什麼膽量做出太過殘忍的事情,但面前這個女人改變了他的看法,直覺告訴他,她會,並且絲毫不會手下留情。
害怕擊潰了理智,他也如那些女人一樣猩紅着眸子看着姜幻,“敢對我的兒子做什麼,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姜幻笑了笑。
那笑,在周越權看來卻更像是準備將獵物吞下肚的野獸,不帶絲毫感情色彩,甚至讓人感覺到害怕。
下一瞬,周越權的眸子猛地瞠大。
因為他看到姜幻的手指正一點點用力,甚至笑着對他道,“周大人,我只給你三個呼吸的時間,說還是不說你自己決定。”
“一”字落下時,周越權彷彿聽到了地獄惡鬼爬上人間時桀桀的怪笑,僅是這一個字就讓他的腦袋轟的一聲炸開了。
他看到,隨着抓着他兒子的那個女人手指一點點用力,他的兒子也由一開始的懵懂四望變成想要拍打抓住自己脖頸的手。
可他太小了,力氣也太微不足道了,“二”字響起的時候,他就本能的感覺到了危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