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離去與初來乍到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沒有人能陪自己一輩子，和尚也不例外。胖和尚老得很快。七年的時間，就從一位中年和尚，變成了一垂垂老矣的老僧，而且骨瘦如柴，已經咬不動骨頭，吃不得肉了。山坡的小廟也已破舊，智障剛來時那些一人高的松林已經成材，“自虐神功”都已經練至大成，一套普普通通的羅漢拳練得順手拈來且極其剛猛，開碑裂石不在話下。彷彿一夜之間，秋天就已經到了，秋風從淅瀝蕭颯變得奔騰而澎湃，自然對於萬物，是要它們在春天生長，在秋天結實，而同時，秋天也代表着衰老與悲傷。
當智障拉着一車清水回來的時候，晚霞已經佈滿天邊。
“智障，我要走了。”禪房中的胖和尚乾枯的臉上寄出一絲笑容。
“恩，我知道。”智障瓮聲瓮氣的回答，在一旁的蒲團上跌坐，抄起和尚交給他的金剛經，隨手亂翻。
“你看起來好像很消沉。”不知怎的，和尚的額頭似乎亮了一點。
“沒什麼可消沉的，你不是和尚嗎？早去西方極樂也挺好。”智障擺弄着旁邊的金剛經。
“誰說師傅我要去極樂世界了？”和尚的聲音似乎清亮了很多，不似方才那般蒼老。
“也對，咱們這樣的，佛祖也不會收，看來只好去跟地藏王菩薩做鄰居了……”智障驚詫的抬起頭：“師傅，你……”
智障好像回到了七年前，第一次見到和尚的那一瞬間：紅潤肥厚的胖臉，圓滾滾的肚皮，滿臉的笑意，正樂呵呵的看着自己。
“哦？我怎麼了？”和尚說著，聲音慢慢變得沙啞，光頭上滿是銀色的短髮，一張臉也變得陌生，似乎從未見過，但又是那麼熟悉。
智障掐了掐大腿，疼！“師傅，你……”
和尚的臉一會蒼老，一會年輕，一會滄桑，一會純真，甚至一會是男的，一會又變了女相。
“呔！何方妖孽？”智障心中惴惴。一把撈起門口的掃帚，跳出門外，大聲喊道。
“智障，我今了悟三生，功行圓滿……”和尚身走出茅屋，通體金光，衝著智障雙手合十：“卻是要多謝徒兒贈我十萬功德，使我不至再漂泊一世，雖然我從沒有徵得你的同意，不過你我師徒一場，想來徒兒你是不會介意的。”
“師太，你成佛了？”智障探着脖子，被和尚身上的金光閃的睜不開眼睛：“話說我哪來的十萬功德？”
“今生不夠來生也會有的，不過我知道你並不希望有來生，所以……”和尚的聲音變的飄渺：“智障，你可願隨為師一同前往西天極樂？”
“不去！”智障搖了搖頭：“我又沒成佛，再說我還想多吃幾年肉呢。”
“也罷，個人有個人的緣法。”和尚的聲音幾不可聞，金光愈加明亮，只剩一個人影在那：“不過，智障啊，豈不聞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智障只覺得猛然金光大勝，只一瞬間，眼前又是一片漆黑。等他揉揉眼睛適應過來才發現，眼前已經空無一人。胖和尚伴着金光消失無蹤。智障早就知道胖和尚不是凡人。自從第一次見面時，胖和尚不經意間讓智障撞了汽車的胳膊不疼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而且這幾年智障自己打坐練武，也早已脫離了普通人的範疇。原本就力大皮厚的智障，現在已經不知道自己究竟力氣有多大，皮有多厚了。不過雖然不是普通人，但是還沒有脫離人的範疇，至少肚子裏嘰里咕嚕的叫喚，讓智障知道自己如果不早點找個僻靜之處的話，很容易拉褲子。
思考了將近一個小時，兩腿發軟的智障，感覺自己肚子裏舒服多了。連帶着胖和尚的離開也隨着污穢之物的排出讓智障沒那麼難受了。但畢竟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呢，相處了七年的時光，與胖和尚之間還是有些感情的，智障忍不住嘆了口氣：“師傅，你還真是混蛋啊，你走就走吧，怎麼連廟也帶走了？害得我現在只能在林子裏過夜了。”
開的不僅僅是胖和尚，連帶着兩個人住了七年的茅屋也一併消失。原本茅屋的位置上現在是幾顆松樹。有兩隻松鼠在樹上奇怪的看着智障，似乎對他的出現十分好奇。一陣微風吹來，似乎從來都沒有一座茅屋在山坡上出現過。幕天席地的睡眠，並不會讓智障感到難受；無人陪伴的生活也不會讓智障感到寂寞，他可以一整天在自虐的快感中渡過：打打拳，練練功，沒事翻下易筋經，擺幾個奇怪的姿勢拓展經脈，伐經洗髓，這些都是智障的樂趣，沒辦法，這麼多年已經習慣了，而且揮汗如雨的感覺着實不錯。
胖和尚說：武功就是激發認得潛能。科學家也說：人的生命本身就是一個最大的謎團，人們對大腦的使用率只有百分之十而已。其實人們對自己肉體的使用何嘗不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呢？人是從動物進化過來的，但有時候人的能力卻比不上動物，為什麼呢？武功就是人們對自身沒有開發的那部分能力的使用方法，當然這種方法五花八門，所以武功也有許多種類。武學中有種說法叫做天人合一，達到這個狀態，人們就能獲得比平時更大更強的能力，為什麼會這樣？人還是那個人，發揮的載體還是那個身體，但為什麼能達到不同的效果呢？那就是說人在所謂“天人合一”的狀態下，激發了更多的潛能。武功就是要把這個狀態常態化。
智障以前是個普通人，當然有時候的力氣會比一般人大，身體的抗擊打能力比一般人強，僅此而已。但現在的智障，絕對是人們心目中超人的存在，他可以輕鬆的撞斷一顆大樹，可以在睡夢中從高樓上自由落下而無損傷，輕輕一躍便超越了世界跳高紀錄，跑起來，比世界冠軍快一倍有餘，這就是武功的效果。
當然超人也是人，喝酒也吐，挨揍也疼，最重要的，沒飯吃還是會餓肚子，當他厭煩了打獵、燒烤、採摘的生活之後，不可避免的，智障開始把注意打到了少林寺上，畢竟他和胖和尚在嵩山生活了七年，雖然他一次也沒有正式的去過少林，但這點階級感情想來少林寺的和尚們還是有的，況且胖和尚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少林高僧，作為他的徒弟，智障也把自己當做了少林寺的一員，落葉要歸根嘛。
少室山，山勢陡峭峻拔，有三十六峰。諸峰簇擁起伏，如旌旗環圍，似劍戟羅列，頗為壯觀，有的拔地而起，有的逶迤延綿，有的象猛虎蹲坐、有的似雄獅起舞，有的若巨龍睡眠，有的如烏龜爬行，峰巒參差，峽谷縱橫，頗為壯觀。嵩山腹地少室山茂密叢林之中.平日裏智障也常到少林寺轉悠，看看來此朝聖，學武以及慕名而來的中外遊客。當然也少不了去觀摩一下傳說中的少林武僧。寺中的僧眾對智障倒也熟悉，見面之後也雙手合十叫一聲大師。胖和尚似乎輩分不小，連帶着智障的身份也水漲船高。不少鬚眉花白的老僧也要對智障合十行禮。
和尚一陣金光帶走了師徒倆住了七年的小廟。智障不但沒了住所，連帶着肚皮也沒了着落。此時天將中午，肚子已經開始咕嚕嚕的打鼓。沒辦法，智障只好去少林寺去化點吃食。
“嗯？難道今天周一，怎麼這麼安靜？”
和以往的喧囂嘈雜不同，今日的少林山門十分寂靜。沒有如織的遊客，沒有叫賣的商販，也沒有來往穿梭的知客僧。只有兩個小和尚在山門外打掃着石階上的灰塵枯葉，沙沙的聲音讓林中佛寺更顯莊嚴。智障按下疑惑，提了提僧褲，把腰上別著的佛珠掛在脖子上。揉了揉臉頰，讓自己看起來和善一點，從懷裏取出閑置了七年的缽盂，端在手上。
“彌陀佛，兩位小師傅，老衲來化頓齋飯……”智障說著，把手裏的缽盂往前一杵：在智障的印象中化緣似乎、可能、應該……就是這樣子的吧。
慧輪看着眼前這位掛單的和尚，臉上不斷的抽搐。這和尚賣相倒是不錯：身軀凜凜，相貌不俗，一雙虎眼上面是兩到濃眉，胸膛橫闊，高鼻闊口，坦胸露背，一身筋肉看上去極其結實。如果站在地上，絕對是降魔太歲一樣的大漢。只不過這吃像實在是……
“沒有肉，就是填不飽肚皮，兀那和尚，再盛一鍋飯來！”智障吃的搖頭晃腦，慧輪看得滿臉苦逼。被催的急了，只好指使自己的徒弟：“虛竹，去端飯來，順便叫虛智、虛湛再蒸一鍋饅頭。”肉吃多了，換一種清單的食物改善一下，感覺着實不錯，米飯香甜，齋菜清香爽口，讓人不禁胃口大開。當然沒有油水的食物，很難讓人有飽腹感，所以智障甩開腮幫子、撩開后槽牙，以風捲殘雲、秋風掃落葉的姿態毫不留情的在慧輪的心頭狠狠得戳了一刀又一刀。
少林寺，方丈禪房中，玄慈、玄悲、玄難、玄寂幾位正盤坐禪床之上，對新來掛單的這位智障大師頭疼不已。原本接受行腳僧到寺中掛單，是每個禪院應盡的義務，少林寺產業頗多，倒也不怕智障飯桶一樣的肚量，只是這位智障大師的輩分頗高，比方丈玄慈還要大兩輩，顫巍巍的老和尚見了他還要行禮，當然這也罷了。只是作為一個和尚，每天吵鬧着要吃肉，這是什麼道理？
“方丈師兄，據藏經閣中先代大師的手記記在，那紫金缽盂，和菩提法珠確是五祖弘忍之物，傳於六祖慧能，慧能禪師傳於行思，以後不知所蹤。行思大師為六祖首徒，算起來這位智障大師，論輩分，我等還要稱呼一聲：師叔祖。”少林玄字輩眾僧，玄難最重典籍，佛法修為也是最高，所以論資排輩的本事也很精深，既然玄難確定了智障的身份，玄慈等人也就沒有了什麼異議，就這樣智障算是在少林寺待了下來。
智障七年熟讀金剛經，而且是古文、白話文、梵文對照解讀，又有胖和尚指點。雖不能說是佛法精深，但比起虛竹這個小和尚理解的還是更透徹些。何況少林寺佛經何止千部，虛竹輩分最低，大部分的時間都是做些雜役，更沒機會深入的研習佛法，智障吃飽喝足之後便開始用白話文版的金剛經來忽悠他，這小和尚一本正經的樣子讓智障感覺非常有成就感。
“既是禪宗正統，就讓這位師祖留在寺中吧，只要不在寺中破戒，就……隨他去吧。”對於這位師祖，玄慈也沒什麼好的辦法，而且看起來這位也不像很講道理的人，眾僧打罵不得，也是無可奈何。
玄慈一句話拍了板，讓智障在一千多年前的大宋有了落腳之地。智障沒有一點不自在，就好像到家了一樣，吃喝拉撒十分隨意，至於穿越神馬的，對學了武功，見識過飛升成佛這種壯舉的智障來說根本不算甚麼事。胖和尚也說過，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附帶着自個的徒弟穿越一下，又有什麼稀奇的？不過穿到天龍八部的世界還是讓智障興奮之餘有些不解：難道師傅也是金庸迷？不過古人云既來之，則安之。隨遇而安是智障比較明顯的優點之一。
少林寺西約三百米處的少室山腳下，有一片塔林南臨少溪，背依龍虎嶺，東接伏牛山脈，西依當陽坡，林木蔥鬱，矗立在這環境秀美幽雅，的山林之中。塔林是少林歷代方丈，大師存放舍利的地方，對少林僧眾來說絕對是莊嚴肅穆的禁地。不過這對智障來說絕對是喝酒吃肉的好地方。普通僧眾不敢來，方丈、首座沒時間來，除了一個打掃的小沙彌虛竹沒有人會發現智障在這大快朵頤。當然虛竹對智障來說太好對付了，不但是比他大了五輩的身份，只一句：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就讓虛竹這個呆萌和尚無言以對了，呆萌的小和尚對如此高深的糊弄人的偈語實在仰慕的緊，就好比一個道童去參詳太極拳經，不明白意思，但絕對是精深到無以復加的地步，不明覺厲嘛。
“要不要來一口？”或許是被胖和尚調戲的多了，近墨者黑，原本就不算嚴肅的智障，更是童心大漲。原本正念着金剛經，卻突然從懷裏掏出一隻熟豬腿，在虛竹面前晃來晃去，還故意的張開大嘴啃了一口。
虛竹被突然出現的油膩膩的狗肉嚇了一跳，一股肉味飄來，勾的胃裏翻騰不休，急忙逃到塔林外面的林子裏，乾嘔不止。靠在牆角的智障看着狼狽的虛竹，哈哈大笑。山風過處，松濤陣陣，像是圓寂的各位高僧，在舍利塔中對智障發出的不滿。當然，智障大師對此毫不在意，依然大口喝酒、大塊吃肉。一邊吃喝還一邊笑罵道：“虛竹啊，作為老衲我的持缽弟子，這點定力都沒有？”
這個世界是講究輩分的，這個世界的人們還是尊敬長輩的，這個世界的風俗還是注重倫理的，所以智障可以如此肆無忌憚的在嵩山喝酒吃肉，而玄慈、虛竹等人卻沒有半點不滿，如果放到智障那個年代，這簡直不可想像，所以智障很喜歡現在的生活。
當然最讓智障喜歡的，還是這個世界的武功。藏經閣，對於練了七年外門功夫的智障，吸引力簡直大到無以復加的程度，天龍世界啊，在這裏飛檐走壁、絕世武功、恩怨情仇……好吧，雖然有點亂，但大方向是正確的。作為少林寺的高端人士，智障大師去藏經閣弄幾種武功傍身絕對不為過，當然也很有必要，如此身份的他，絕對不能給少林這座千年名剎丟臉不是？雖然不至於打遍天下無敵手，但也不能以一身羅漢拳走天下吧？他又不是掃地僧，一輩子不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