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Kingoftheworld——這是哪個中二小天才想出來的？

林錫不禁偷偷瞄了蘇明赫一眼。

蘇明赫眼皮跳了兩下，滿臉寫着冷漠，“別看我，剛英改的。”

“那原來的是什麼？”

“為諾貝爾和/平/獎而奮鬥。”

“？？？”

“一心向善，不要殺生。”

“……”

“善惡到頭終有報，人間正道是滄桑。”

“……啊這……”

“天道好輪迴，報應饒過誰。”蘇明赫有些意猶未盡，還有些懷念，“都是我起的，還有幾個……”

林錫：“……停，Stop，我懂了，別說了。”

都好不到哪兒去。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此處應有【你好騷啊.jpg】，洪世賢VIP版的。

天知道他們戰隊這可憐的微信群曾經換過多少個名字。

再看眼成員列表，小明小月小紅小剛多多，讓林錫有一種誤入小學課本的錯覺。唯有郝教練一個正常人，宛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讓林錫有一種找到同類的惺惺相惜。

錢多多看着列表，唉聲嘆氣地抹眼淚，“人家是巨星天團，咱們就是小學課本；人家日進斗金，咱們不虧本就不錯了。唉——”

“放心，工資少不了你的，獎金也少不了你的。”齊月半揮揮手，一身“爺不差錢”的土豪氣質和敗家子氣質體現得淋漓盡致，“人生有什麼好奮鬥的？還有比每月拿錢逍遙更快活的嗎？沒有了！”

剛領了蘇隊長發佈的任務、接下來一段時間都逍遙不了的錢經理糟心地瞅了死胖子一眼，不想和他說話，轉向林錫開始絮叨：“宿舍看過了？你想想還缺什麼，列個清單給我發微信，還有你衣服尺碼什麼的，做隊服用。我估計今天郝時得給你們復盤到半夜，你晚上是出不去了，我直接讓後勤給你買。”

“OKOK，個人用品就不用戰隊花錢了，直接從我以後工資里扣吧，不然我心裏不踏實。對了，不用給我買太貴的……”林錫邊走邊低頭擺弄手機，“稍等啊，我手機卡了，不知道幾手的玩意兒，不太好用。”

“換手機號了？”蘇明赫假裝不經意地問。

“換了，原來那個在我媽手裏，我能跑出來很不容易了，真有機會把我手機偷出來，我連身份證一起偷好不好？”

“那你這個號哪兒弄的？現在手機號不都實名制了嗎？”

“車站附近賣舊手機和手機卡的挺多，也不用身份證，拿來臨時湊合一下、註冊個賬號還是夠用的。我新時代社會主義好青年只是打個遊戲，又不去違法犯罪。”林錫理直氣壯地說完，搓了搓爪子，正氣凜然的表情瞬間猥瑣起來，一臉期待地問，“隊長、經理，咱們戰隊是幾號發工資啊？”

錢多多想了想，說：“想什麼時候拿就什麼時候拿吧，直接來找我，需要用錢的話可以預支。”

林錫震驚：“我去？這麼好？”

別說遊戲戰隊，就算是世界五百強企業發工資也是有日子的，林錫真沒想到錢多多一張嘴，就說什麼時候拿錢隨意。

“其實我們以前沒有發工資的說法，直播合同的錢都是到賬了直接轉銀行卡，也不壓着。”齊月半憐愛地看着林錫，“小baby，我們這裏只有你需要發工資。所以呢，以後每個月你什麼時候想拿錢，就什麼時候去找經理要，他不給你，你就來找哥哥們。要知道，你周圍全是老闆。”

林錫：“……”

媽的，萬惡的資產階級。

剛知道可以隨時預支工資的喜悅瞬間沒了。

展鴻思索一下，從口袋裏摸了兩顆松露巧克力塞給林錫，聊作安慰。送出去最喜歡的零食，他自覺完成了“每日建設和諧團隊”的重大任務，心安理得地被飯菜香味勾引着鑽進餐廳，扔下林錫在後頭捧着倆巧克力哭笑不得。

所有人在桌邊圍了一圈，錢多多見郝時沒來，又氣勢洶洶地殺上摟。

經理出去后，剛英收起了嬉皮笑臉，顯得有點兒沮喪，“話說，我們時間也不多了吧？最小的明哥今年都二十四了，咱打不了多久，就要集體退役了吧？”

和年齡有關的話題從來都是沉重的，齊月半盛飯的手頓了頓，想到歲月無情也有點兒心酸，於是多給自己添了一大勺米飯。

“那以後……TS怎麼辦？”剛英說，“本來是為了好玩兒才建的，但要說咱四個都退役了，隊伍解散，我還真捨不得。”

“我也捨不得。”林錫跟着嘆氣，“好不容易找了份工作，現在突然告訴我過不了兩年我就要失業，我都沒有送隊友祭天的動力了。”

齊月半：“……那種動力本來就不該有好吧？！”

展鴻埋頭啃排骨，含糊地說：“順其自然。”

“對，順其自然，別這麼悲觀。”蘇明赫給自己夾了一筷子菜，懶洋洋地說，“周正不是還揚言要熬到三十嗎？我看咱們幾個能比他職業壽命更長，努力努力，三十一再退，再玩兒五六年。”

“周正……也不看看EG那個老畜生是什麼天賦，咱們是什麼天賦！他們一隊前年去年招了倆變態新人，一個狙擊一個突擊，那他媽簡直不是人！”齊月半表示他再也不相信“天生我材必有用”了，端起碗扒了幾口飯，說，“我跟你們說，但凡咱隊裏有個能八百米外爆人腦袋的，咱們早就成一流戰隊了！”

錢經理費儘力氣把一心撲在比賽錄像上的郝教練拖下來，剛好聽到這句話，當場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就你們這平均一二流夾縫的水準，單局排名次次跟一線戰隊並肩，還有什麼不滿意的？你以為為什麼每次咱出點兒什麼岔子，來嘲諷的噴子總是最多的？可不就是太張揚了、被人覺得實力和名次不匹配、只會投機取巧嗎？”錢多多痛心疾首道，“還有，你算算你們訓練時長，再看看人家！我跟你們說，要不是蘇隊長戰術撐着，你們放在那些一線隊伍，也就是二隊的水平！”

齊月半幽幽地說：“這麼吹捧小明明啊？說吧？他給你加了多少獎金？我給你雙倍！”

錢多多很沒出息地大叫一聲“胖爸爸永遠滴神”。

齊月半因“胖”字咆哮，林錫和蘇明赫同時笑出聲。

“哎喲！我算是知道為什麼他倆能看對眼了！”齊月半瞬間轉火，指着一左一右分居飯桌兩側的人笑罵，“看看，這叫什麼？一丘之貉！狼狽為奸！姦夫淫夫！”

蘇明赫專心吃飯，擋開展鴻悄悄伸過來想偷走最後一塊炸排骨的筷子，“罵得好，繼續，需不需要我給你開個直播，展示一下你豐富的成語庫存？”

“直播？直播什麼？”林錫筷子一頓，往四周看了一圈，難以置信地問，“你們吃個飯還直播？”

蘇明赫平靜地回答：“對，直播吃飯——如果你們打算和EG一樣，到月底了再忙着趕時長，我沒意見。”後面這句是跟其他人說的。

剛英到吸口氣，展鴻“啊”了一聲，顯然是剛想起來這碼事。

只有齊月半驕傲地宣佈：“本人這個月到目前為止，直播了七十多個小時，超額完成任務！”

蘇明赫挖苦道：“可不是？你恨不得連洗澡都直播。”

錢多多：“……”

直播混時長嘛，業內人士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但能理直氣壯到這群人這的程度，簡直是圈內獨一無二的囂張。

也是，TS缺什麼都不缺錢，蘇隊長他舅和剛英的親爸還有人家直播平台的股份呢，壓根不怕負責人找上門控訴他們的偷懶行為。

“直播啊……以後我也要嗎？”林錫抓了抓後腦勺，“我離家出走中，這有點兒太招搖了。”

“同道中人，理解理解。”剛英很有感觸地說。

“是啊，誰年輕的時候沒離家出走幾回？哎，你們這什麼表情？”林錫注意到四位老闆臉色不對，“你們……都離家出走過？”

“我沒有，你問他們吧。”蘇明赫抬頭望天，難得好心地不去揭發老鐵們的黑歷史。

至於他自己，不跟監護人打招呼就橫跨中國旅遊的事，能叫離家出走嗎？那叫“遊學”。

林錫看向其他人。

展鴻：“沒！”

不就是離家出走後發現忘帶錢包，又迷路迷到親戚家門口嗎？

齊月半：“真的沒啥，經理，你到底信不信你老闆？”

不就是離家出走後肚子餓了，去自家旗下的餐廳刷臉吃個飯嗎？吃飯的時候還遇到個美女上去搭訕，搭着搭着發現那是自己大哥剛交的女朋友。

剛英：“我們就是覺得錢經理給林錫量身打造的‘TS頭牌包裝計劃’太特么完美了，請他來擔任戰隊經理簡直是戰隊全體高層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偉大決策！”

不就是離家出走時犯蠢，聽信樓上三位兄弟讒言，把他們干過的傻事都幹了一遍嗎？

錢多多：“……這是在誇你們自己吧？”

你們四個不就是“全體高層”嗎？

“沒事，以後你不想露臉就不露，直播平台不會對你們提什麼要求。”郝時手裏捧着飯碗，腿上還架着個平板，邊吃邊看錄像，“專心打你的遊戲就行，其他的讓經理扛。”

林錫：“……”

這就是金錢的力量嗎？

漲姿勢了。

“扛什麼扛？適當偷懶還行，可別做得太過分。別看我們TS沒什麼大成績，其實也有一定的粉絲基礎了，直播合同要求每個月播多久，他們都清楚着呢。你要是一個月差得太多，被人反應給平台，很可能讓其他戰隊也不滿，搞得平台兩邊都難做人，再被仇富的噴子一噴……”錢多多給兩耳不聞窗外事的郝教練補充，心累地抓了抓頭髮，“唉，說這些有點兒早，林錫暫時沒有直播合同，他臨時身份證還沒下來呢。”

當然，正經合同也沒有。

但如果現在林錫需要預支工資，錢多多不用說，就是郝時也樂意自掏腰包把人留下。

TS的四位老隊員和老牌戰隊橫向對比，能進一隊的只有蘇明赫和展鴻——一個靠腦子，一個靠技術。至於齊月半和剛英，那就是留在二隊三隊蹉跎青春、打打商業比賽的水平。

為了提升TS整體戰力，教練和經理也是煞費苦心。哪怕財力能買下任何一個他們看中的選手，人家戰隊放不放人另說，正經的職業選手尋求轉會都會找適合自己的隊伍，然而從戰術風格這一點，TS就主動給自己縮小了選擇範圍。

至於有能耐和追求的小年輕，他們都更願意去EG、Fly為首的這些老牌戰隊的青訓營、甚至二隊三隊，寧可成為豪門一隊的替補，也不想來從戰術就透着濃濃不正經氣息的TS當首發。

豪門戰隊不單是有錢，還得有成績，而後者才是能吸引大批新人加入的。

郝時和錢多多想法一致，想拿工資混日子的選手不能要，別人家青訓營墊底的小孩兒能勾搭來的他們也不打算要——連人家正式隊員都當不上，來了TS怕不是要被這養老院氛圍帶得徹底墮落，挖過來也是損人不利己的行為。

對於一名戰隊經理來說，戰隊取得更好的成績可以打響知名度，更好包裝、吸引更多投資商——雖然錢多多清楚TS不缺錢，但投資商多，帶來的不僅僅是經濟效益，那也是對隊伍實力的肯定，對於打造戰隊形象有益無害。

而對於郝時這位前職業選手來說，以教練的身份帶出一支能走上世界舞台、取得好名次的隊伍，是他留在這個圈子裏所懷抱的、僅存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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